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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爸媽把工資和支出表攤在茶幾上。
這次,他們沒有讓我回房間。
媽媽拿着計算器,眉頭緊鎖:“醫生說,妍妍的病…現在有個新療法,有機會治好。”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就是那個價格,有點......”
她報出一個數字,空氣都凝固了。
姐姐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眼睛直盯着爸媽。
爸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深深嘆氣:“唉,家裏的錢,真的不多了。”
這些年爲了給我治病,早已掏空了積蓄,還欠着不少外債。
我能感受到他們的爲難。
那筆錢對我們家來說,是個天文數字。
媽媽的目光轉向我,帶着歉意和掙扎:“而且沁沁那個重點中學的夏令營,也是個難得的機會,錢也還差一些......”
我看着他們疲憊的臉,突然就明白了。
這場治療於我而言是一場希望渺茫的賭博,可這個家,賭不起。
我輕聲開口,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意外:“爸媽,我不治了。”
媽媽立刻紅了眼眶,抓住我的手:“妍妍別瞎說!錢的事媽媽再想辦法!”
我點點頭,沒再爭辯。
心裏卻清楚,能借的親戚早已借遍,他們看見媽媽的來電都會下意識躲開。
哪裏還有什麼辦法。
我目光落在了爸爸的鬢邊。
那裏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白霜。
媽媽身上那件穿了很久的家居服,領口被洗得有些發白。
這個家,早就爲了我,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
夜裏,我怎麼也睡不着,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我張大嘴,卻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不行,得去叫爸爸媽媽。
我強撐着從床上爬起來,扶着牆,挪去父母臥室的方向。
就在我即將推開時,裏面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今年的醫療險,還要不要給妍妍買?”是媽媽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猶豫。
爸爸沉默了幾秒,然後是一聲沉重的嘆息:“不買了吧,省下這筆錢,還能給沁沁上高中用。醫生不是說,妍妍活不過今年嗎?就別浪費了......”
每一個字都狠狠扎進我心裏,比心口的絞痛還要尖銳千百倍。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滾燙的眼淚無聲地涌出。
“有時候,我真希望只有沁沁一個女兒。”媽媽的聲音帶着被生活磨礪後的疲憊。
爸爸安慰她:“現在我們都能輕鬆點了,沁沁也不用一直被耽誤。”
原來他們都希望我死。
不要成爲這個家的累贅,耽誤他們另一個,引以爲傲的女兒。
喉嚨裏的血腥氣翻涌,被死死咽了回去。
我拖着失去知覺的身體,挪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將特效藥換成了維生素。
最後我靠着門滑坐在地上,抱着膝蓋,把臉深深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