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最終是蹲在地上,用瓦片把薄荷根小心刨出來的。沈知夏抱着胳膊在旁邊盯着,看他笨手笨腳地把帶土的根須放進一個青瓷小碟裏——那是他從推車上拆下來的樣品,此刻倒成了臨時花盆。
“這還差不多。”沈知夏的氣消了點,卻還是沒給好臉色,“晚上請吃飯,就當賠我的海報和花盆。”
林野剛鬆的氣又提了起來:“行。那溫先生也一起?”他看向站在書齋門口的溫硯,後者正低頭用帕子擦着拓本上的灰塵。
溫硯抬眼,鏡片後的目光柔和了些:“不必了,一點小意外,何必破費。”
“必須去!”沈知夏搶話,“他撞了你的書,我這海報也得算他頭上,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
溫硯無奈地笑了笑,算是應了。
傍晚的巷子飄着飯菜香,巷尾的“老灶台”小館裏,老板娘正用鐵鏟敲着鐵鍋。三人坐在靠窗的小桌旁,桌上的菜單被沈知夏搶在手裏。
“我要個紅燒肉,肥點的。”她筆尖在菜單上劃着,“再來個爆炒腰花,多放辣椒。”
林野皺起眉:“腰花多腥啊,換個清炒時蔬吧。”
“你懂什麼,腰花就得爆炒才夠味。”沈知夏白了他一眼,又看向溫硯,“溫先生想吃什麼?”
溫硯正看着窗外的夕陽,聞言回過頭:“隨意就好,清淡些的吧。”
“那來個清蒸鱸魚,再整個豆腐湯。”沈知夏麻利地寫完,把菜單遞給老板娘,“快點上,餓壞了算你的。”
林野看着她,小聲嘀咕:“明明是你要請客……”
“誰讓你闖禍了?”沈知夏懟回去。
菜還沒上,溫硯從隨身的布包裏拿出個小錦盒,推到林野面前:“這個還你。”裏面是林野早上硬塞給他的青瓷書籤,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野”字。
林野推回去:“送你了,就當賠禮。”
“無功不受祿。”溫硯堅持,“倒是我這拓本,其實也不算大礙,我回去用糨糊小心粘粘,或許能復原。”
沈知夏湊過來看那錦盒:“你這手藝不怎麼樣啊,刻的字跟蟲爬似的。”
林野的臉又紅了:“我這是第一次刻,練練就好了。”
正說着,老板娘端着紅燒肉上來,油光鋥亮的肉塊堆在白瓷盤裏,香氣瞬間漫了滿桌。沈知夏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剛要放進嘴裏,卻被林野攔住。
“等等!”他指着肉塊,“這肉上有根頭發!”
沈知夏低頭一看,果然有根細黑發絲纏在肉皮上。她頓時拉下臉,沖老板娘喊:“老板娘!你這肉裏有頭發!”
老板娘跑過來一看,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給您換一盤。”
等換的紅燒肉上來,三人剛動筷子,林野又“咦”了一聲。他夾起一塊腰花,眉頭皺得更緊:“這腰花沒洗幹淨吧?有股怪味。”
沈知夏嚐了一口,確實有點腥氣,頓時沒了胃口:“什麼破館子,以後不來了。”
溫硯默默喝了口豆腐湯,輕聲道:“或許是今天人多,老板娘忙不過來。”他看向窗外,“其實巷口王大爺修鞋攤旁邊的煎餅挺不錯,下次可以試試。”
“王大爺?”沈知夏和林野異口同聲地問。
“就是總戴着藍布帽,修鞋時愛哼評戲的那位。”溫硯說。
沈知夏笑了:“我認識他!他總來我這兒買陳皮,說泡水治嗓子。”
林野也樂了:“前幾天我推車差點撞着他的攤子,他還說我這瓷瓶胎質不錯,就是釉色太淺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發現都跟那位修鞋的王大爺打過交道。桌上的菜似乎也沒那麼難吃了,沈知夏把鱸魚夾給溫硯:“你愛吃清淡的,多吃點。”林野則把時蔬往沈知夏那邊推了推:“多吃點素,免得火氣大。”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路燈在青石板上投下暖黃的光。這場始於賠禮的飯局,吵吵鬧鬧間,倒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熟稔來。
溫硯看着眼前鬥嘴的兩人,夾起一塊魚肉,慢慢嚼着,嘴角噙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或許,這條老巷子裏的日子,往後會熱鬧不少。
(下一章預告:王大爺的修鞋攤被暴雨淹了,三人湊到一起幫忙收拾,卻發現王大爺藏着個關於老巷子的秘密,而這秘密,似乎和他們三家的鋪子都有點關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