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理看着那破珠釵,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本不記得他送給桑傾洛的珠釵長什麼模樣,但他只送過她一支,竟然被這樣的方式退了回來。
他以爲桑傾洛只是鬧鬧小脾氣,沒想到她這次竟如此驕縱!
呵,很好!
段雲理怒極反笑,將珠釵重重摔在地上,再將布匹狠狠一推,散落一地。
一旁的銀魚見狀,忙低下頭,不敢作聲。
段雲理在殿中來回踱步,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他很想要去找桑傾洛問個清楚,她到底是在生哪門子的氣?但一想到上次她在湖心亭中對自己的態度,又實在拉不下臉面。
“既然桑傾洛如此不識好歹,那就罷了!若她下次再腆着臉來尋我,就說本皇子不見!”
“是,三皇子!”
*
初秋的上京城花團錦簇,景色很是優美,大街小巷更是熱鬧非凡。
桑傾洛做鬼時見慣了繁榮的景象,卻只能幹看着,如今能夠重新置身其中,感到十分滿足。
這日,桑聽澤在家中讀書讀煩了,沖進凝洛閣就將桑傾洛拉出來,說是天氣好,哥哥帶她出門去玩。
不是桑聽澤有多喜歡和妹妹在一起玩,而是他被父親管得緊,在科考前都不允許他出門。但桑傾洛就不一樣了,只要跟娘親說上一聲,隨時都可以出門。
給桑聽澤羨慕得,老嚷嚷着想跟桑傾洛換個身份。
如願出了門,二人便犯了難。
桑聽澤不是那種紈絝,平日裏與書本爲伴,幾個好友也是同他一般教育良好的世家公子。說是要出門玩,可出了門,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去哪。
騎馬打獵太遠不能去、提籠溜鳥沒那個愛好、養魚鬥雞覺得幼稚、花樓賭坊更是想都沒想過。
當聽到車夫問,二公子和小姐想去哪裏時,桑聽澤在車廂裏,和桑傾洛大眼瞪小眼。
“你看我幹嘛?”桑傾洛氣鼓鼓地問他:“是你拉我出來的。”
桑傾洛正在午睡,就猝不及防被二哥沖進院子裏,嚷嚷着要帶她出去玩,讓知雨和聽雪趕緊給她梳洗打扮。
她打着哈欠被拉了起來,忍着困意陪他出門,卻沒想到,二哥竟然連去哪裏玩都沒有想好!
桑聽澤自知理虧地撓撓頭,有些尷尬道:“洛兒莫急,讓二哥再想想。”
桑傾洛閉上眼,“要不我還是回家睡覺算了。”
“別別別!”
桑聽澤滿臉堆笑,“好洛兒,你幫幫二哥,我實在是讀書讀怕了,父親不準我出門放鬆,我都快成書呆子了!”
“那要怎麼辦?”桑傾洛嘟着嘴,“總不能,我們就坐在車廂裏逛上京城吧?”
桑聽澤嘆了一口氣:“要不,我們去遊湖?”
“不要,上次才去了。”
“去戲館聽曲?”
“不喜歡。”
“那去逛集市?”
“太吵。”
桑聽澤沒轍了,興奮的肩膀垮了下來。
“洛兒,要不你想去哪裏玩?二哥陪你?”
“那可多了!”
桑傾洛的眼睛一亮,“二哥,要不我們去毓秀閣吧?聽說那裏的胭脂新出了一個叫‘奶杏色’,聽起來就很好看,我們去看看?”
一想到上次陪桑傾洛去毓秀閣時,裏面那濃鬱的胭脂香氣,桑聽澤俊俏的臉皺起。
“洛兒,要不咱們換一個?”
“換一個啊...”桑傾洛又想了想,“那就去珍寶齋,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首飾?”
珍寶齋裏的首飾,無一不是珍品,動輒千兩起步,卻因款式巧妙別致,深受上京城的貴女喜愛。桑傾洛和母親都是珍寶齋裏的常客。
桑聽澤的臉更皺了,可憐兮兮道:“洛兒,二哥的零花錢,還沒你的一成...”
“哦,那也是。”
桑傾洛嘿嘿一笑,桑家對女兒是富養,對兒子就是窮養,她二哥的家底,估計還不到她的一個零頭,確實是不好嚯嚯哥哥。
她雙手一攤,“那就只能去鴻賓樓,吃飯喝酒咯?”
這他倒負擔得起,而且自己也能參與。桑聽澤眼睛一亮,忙道:“好,我們就去鴻賓樓!”
鴻賓樓是上京城最大的酒樓,坐落在守朱雀大街西南角,是上京城最繁華的地段。
從外面看,這座三層高的樓閣飛檐鬥拱,朱漆大門上鑲嵌着金色的鉚釘,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彰顯着大氣與奢華。
酒樓踞七進連廊合抱成"七星伴月"格局。主樓廡殿頂上覆孔雀藍琉璃瓦,九架梁懸空架起三層回廊,七十二方金絲楠立柱皆鏤空雕着《韓熙載夜宴圖》全卷。最奇是頂層摘星閣,四壁鑲嵌南洋水玉明瓦,遇月圓之夜能透出青熒霞光,與上元燈市相輝映。
鴻賓樓的一樓是大堂、二樓是包間、三樓是貴賓區,只能有身份地位的達官顯貴之家才可進,一般不對外開放。
桑傾洛是鴻賓樓的常客,報出了桑家的名字後,便有小廝將他們帶到了三樓的精致包間內。
桑傾洛和桑聽澤走進包間坐下,點了幾樣招牌菜和一壺酒,便趴在琉璃窗邊看外面的風景。
隔壁包間的窗戶也未關,裏面隱隱傳來交談聲。
桑傾洛本未認真去聽,反正也聽不清。可是其中一人說話時,那特殊的語調,引起了桑傾洛的注意。
那不是中原人的語調!
細聽起來,倒像是北狄人!
北狄人自從上次出了刺殺的事之後,不是全都被驅逐出上京了嗎?
怎麼還有北狄人混在上京城?
桑傾洛心中一驚,突然想起上次的刺殺,就是三皇子安排的。那麼三皇子,應該與北狄人早有勾結!
想到前世,三皇子是在兩年多以後才被趕去封地。這兩年多以內,他和德妃家族的人幹出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若是能提前抓到三皇子的把柄,那是不是就能將他提前趕走?
桑傾洛豎起耳朵,將頭再探出了些許。
見到妹妹的樣子,桑聽澤也好奇地擠過來,“洛兒...”
“噓——”
桑傾洛示意桑聽澤噤聲,用手指指了指隔壁,沖他眨了下眼睛。
兄妹二人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桑聽澤立刻屏氣凝神,伸長了耳朵,帶着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