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光榮的、剛剛自主創業(指自立爲王然後光速跑路)的美猴王,此刻正站在花果山的邊緣,面對着一望無際、波濤洶涌的大海。
海風帶着鹹溼的氣息撲面而來,吹動我一身金色的……猴毛。好吧,還是不太習慣。身後的花果山,那群被我一番“爲族捐軀”的演講忽悠住的猴子們,估計還在水簾洞那邊琢磨他們的大王是何等的英明神武、深謀遠慮。
而我,唯一的深謀遠慮就是——趕緊溜,找個靠譜的師傅,學一身能苟到天荒地老的本事!
目標很明確:西牛賀洲,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師!
爲啥選他?這得歸功於我那被各種西遊衍生作品轟炸過的現代大腦。分析一下啊:天庭那幫神仙,規矩大,關系戶多,我一個沒背景的野猴子去了,大概率是從“弼馬溫”做起,職業天花板清晰可見,搞不好還得再鬧一次天宮,風險太高。西方如來那邊?門檻更高,講究緣法,而且動不動就跟你講“空”,我這滿腦子“卷死他們別壓我”的俗念,估計入門考核都過不了。其他什麼海外散仙,要麼實力不濟,要麼脾氣古怪,不確定性太強。
綜合來看,菩提祖師簡直就是爲我這種“關系空白、天賦異稟(自認的)、急需上岸”的學員量身定做的完美導師!實力深不可測(能教出孫悟空),教學方式靈活(半夜開小灶),還不怎麼管畢業去向(學成就趕下山,不搞綁定)。最重要的是,他那裏似乎不看重根腳,只看悟性!完美!
方向定了,接下來就是……怎麼去?
望着眼前這片浩瀚大洋,我咽了口唾沫。原著裏孫悟空是扎了個木筏,靠着一股莽勁就沖了。但我不是原裝的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啊!我是那個坐個海盜船都能暈的現代靈魂!這茫茫大海,風暴、巨浪、迷路、海怪……隨便哪個都能讓我這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唉,要是能有張導航地圖,或者……有個GPS就好了。”我下意識地嘟囔,毛爪子習慣性地往自己身上摸索,似乎想掏手機看看打車軟件有沒有“跨大陸修仙專線”。
這一摸,還真讓我摸到了個硬邦邦、扁平平的東西。
嗯?
我這渾身上下,除了這身剛剛崩出來的、自帶原生態氣息的毛發,應該啥也沒有啊?這觸感……怎麼那麼像……
我猛地低頭,扒拉開胸前有些凌亂的毛發,只見一個薄薄的、長方形的、屏幕還黑着的物體,正緊緊地貼在我的……呃,胸肌位置?它沒有口袋裝着,就像是天生鑲嵌或者吸附在那裏一樣。
這……這不是我那部陪着我熬夜加班、最終可能見證了我穿越的智能手機嗎?!
它怎麼也跟過來了?!而且還以這種詭異的方式“長”在了我身上?!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沖擊着我。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現在是指甲了,不是手指)觸碰了一下那冰冷的屏幕。
“嗡——”
屏幕竟然亮了!
熟悉的品牌Logo閃過,然後進入了……鎖屏界面。鎖屏壁紙,還是我上次團建時拍的,背景是公司大樓,前面是一群笑得假惺惺的同事。
我:“……”
猴爪顫抖着,嚐試用指紋解鎖……失敗。廢話,現在是猴爪,哪來的指紋!
幸好還有人臉識別!我趕緊把那張毛臉湊過去。
屏幕識別區域閃爍了幾下,似乎對這張非人類的面孔產生了極大的困惑,停頓了好幾秒,就在我以爲要失敗的時候,“咔噠”一聲,解鎖了!
熟悉的手機桌面映入眼簾。電量:78%。信號:無服務。時間……日期……似乎定格在我穿越前的那一刻。
狂喜!這簡直是絕境中的金手指啊!雖然沒信號,不能打電話求救,也不能上網查“如何快速找到菩提祖師”,但是……
我迅速點開手機自帶的“文件管理”,裏面存着不少我爲了打發通勤時間下載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幾部網絡小說、一些搞笑圖片、幾個單機小遊戲,還有……一個巨大的TXT文件,名字叫《西遊記(完整注釋版)》。
天不絕我!
我激動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有原著在手,等於有了攻略啊!雖然劇情可能因爲我這穿越者產生蝴蝶效應,但大致方向、關鍵人物地點總不會錯吧!
我立刻點開《西遊記》TXT文件,直接搜索“靈台方寸山”、“菩提祖師”。果然,找到了相關描述。可惜,沒有GPS定位坐標。但是,原文提到了孫悟空“獨自登筏,盡力撐開,飄飄蕩蕩,徑向大海波中,趁天風,來渡南贍部洲地界。也是他運至時來,自登木筏之後,連日東南風緊,將他送到西北岸前,乃是南贍部洲地界。”
南贍部洲是第一站,然後在那裏混了八九年,才機緣巧合到了西牛賀洲找到菩提祖師。
八九年?!我等不了!誰知道這期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萬一地府那邊提前上班了呢?
得想辦法提速!
我盯着手機,腦子飛快轉動。沒有導航,但是……我有指南針APP啊!
趕緊點開工具裏的指南針,屏幕上的指針晃晃悠悠地穩定下來,指向了……大概是南邊?結合原著裏“趁天風”往西北方向飄的描述,我大概能確定個方位。
信心瞬間提升了不少!
說幹就幹。我模仿原著,找來一些樹木藤蔓,開始扎木筏。不得不說,這石猴的身體素質是真牛,力大無窮,動作敏捷,原本需要幾個人合力才能完成的木筏,我吭哧吭哧半天就搞定了,雖然看起來歪歪扭扭,像個放大版的馬桶塞子,但感覺……應該能浮起來吧?
把那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木筏推下水,我深吸一口氣,跳了上去。懷裏緊緊揣着……呃,是緊緊用毛發“吸附”着那部手機。
出海!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一部現實版的《少年猴派的奇幻漂流》。
一開始,我還挺興奮,迎着海風,感覺自己像個真正的冒險家。時不時掏出手機,打開指南針確認方向,再打開《西遊記》TXT,復習一下劇情,或者看看下載的小說解悶。沒電了怎麼辦?我驚恐地發現,這手機跟過來後,似乎也發生了一點變異,電量下降極其緩慢,而且偶爾在雷雨天氣,我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電流通過猴毛傳入手機,電量還會回漲一點……太陽能充電+生物電補充?這金手指還挺環保!
但很快,現實就給了我沉重一擊。
首先是暈船(筏)。這木筏在浪裏根本不是飄,是顛!是砸!我吐得昏天黑地,感覺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原來神仙預備役也怕暈船!
其次是孤獨。茫茫大海,就我一只猴。一開始還能看看海鷗,數數星星,後來就只剩下對着一成不變的海平面發呆。我只能靠玩手機裏那款弱智的“切水果”遊戲來排遣寂寞,看着屏幕上水果爆漿,我嘴裏就更渴了。
最坑爹的是,這破木筏它漏水!我得時不時用法力(?)或者說蠻力,把滲進來的水舀出去。有一次遇到個小風暴,木筏差點散架,我一手死死抓着捆綁的藤蔓,一手還在瘋狂切水果減壓,那場面,想想都覺得心酸。
偶爾能看到遠處有巨大的陰影遊過,像是海怪。我趕緊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裝死,心裏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不好吃,我是保護動物……” 幸好,那些陰影似乎對我這個散發着貧窮(木筏)和倒黴(暈船)氣息的目標不感興趣。
就這麼飄啊飄,不知過了多久,指南針顯示方向沒錯,但我開始嚴重懷疑人生。這真的能到南贍部洲嗎?會不會飄到南極看企鵝?
就在我快要絕望,準備用手機最後一點點拍個遺言Vlog(雖然可能永遠沒人發現)的時候,天際線上,終於出現了一條模糊的黑線!
陸地!是陸地!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手腳並用地劃水,驅使着那個飽經風霜、看起來隨時會解體的木筏,朝着岸邊沖去。
“嘭!”
木筏終於不堪重負,在淺灘上徹底散架。我也顧不上了,連滾帶爬地撲到堅實的土地上,抱着沙灘上的沙子狠狠親了兩口。
南贍部洲,我來了!
然而,興奮感很快被現實沖淡。我這副尊容——一只溼漉漉、毛打着綹、眼神因爲長期漂流而有些呆滯的金毛猴子,走在人類的世界裏,回頭率簡直是百分之百。
人們看到我,有的驚恐大叫“妖怪”,有的好奇圍觀指指點點,還有膽大的想拿棍子來捅我。我試圖模仿人類走路,但那股子猴樣根本藏不住,反而顯得更加滑稽。
“嘖,看來得搞點行爲藝術,掩飾一下。”我摸着下巴(猴下巴),思考對策。
我看到路邊有耍猴的藝人,那猴子穿着紅褂子,戴着帽子,模仿人的動作,雖然被耍弄,但至少周圍的人見怪不怪。
靈感來了!
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從手機裏找出之前下載的幾張圖片——一套簡單的漢服樣式。然後,我利用這身體似乎具備的一點“變化”潛能(畢竟是靈明石猴),結合強大的模仿能力,努力調動體內那股微弱的氣流。
“變!”
一陣微光閃過(可能是我眼花了),我身上那溼漉漉的毛發……沒什麼太大變化,但我勉強用樹葉和撿來的破布,把自己關鍵部位遮了遮,又找了根棍子扛在肩上,努力做出一種“我雖然是猴,但我是在cosplay苦行僧”的姿態。
效果……聊勝於無吧。至少當我扛着棍子,學着人類邁着四方步,嘴裏還念念有詞(背着手機上存的《道德經》片段)時,圍觀的人群從“快看妖怪!”變成了“這猴子成精了?還挺有意思嘿!”
我就這樣,一邊靠着手機裏的指南針和《西遊記》大致方向指引,一邊靠着半吊子的“模仿秀”,在南贍部洲的人類社會邊緣艱難穿行。偷過果園的桃子,被狗追過三條街,也曾在破廟裏對着手機屏幕上自己的毛臉顧影自憐。
八九年?不存在的!有手機導航(大概方向)和現代靈魂的“智慧”(主要是臉皮厚和能苟),我硬是把這段路程縮短到了……大半年!
終於,在這一天,我根據《西遊記》文本裏提到的線索,結合一路打聽(主要是偷聽人類談話)和指南針的校正,來到了一座雲霧繚繞、氣象不凡的山脈之前。
但見山峰秀麗,林麓幽深。煙霞散彩,日月搖光。老柏森森,萬載常青。奇花異草,四時不謝。
是這裏了!這感覺,這逼格,絕對是靈台方寸山!
我激動得心髒怦怦跳,整理了一下身上那早已破爛不堪的“行頭”,又把手機往胸毛裏塞了塞,確保不會掉出來。
接下來,就是尋找那“斜月三星洞”了。這名字是個字謎,斜月三星就是個“心”字。但對於一個帶着智能手機的穿越者來說,這都不是事!
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打字:“斜月三星洞怎麼走?”
嗯……手機沒網,Siri不工作。
好吧,還是得靠笨辦法。我回憶着原著,開始在山上漫無目的地尋找。也不知道轉了多久,腿都快走斷了,終於,在一條小溪盡頭,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洞府。
洞門緊閉,門前立着一塊石碑,上書十個大字:“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洞門前,整理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然後……開始思考怎麼敲門。
是像原著那樣直接砸門?還是文明點?
還沒等我想好,“吱呀”一聲,洞門竟然自己打開了一條縫。一個梳着雙髻、容貌清秀的仙童探出頭來,看到我,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只是皺了皺眉:“你是何方來的……呃,訪道者?在此喧譁?”
我趕緊學着電視裏的樣子,拱了拱毛爪子(姿勢有點別扭):“仙童大哥,你好你好!我是從東勝神洲花果山來的,漂洋過海,特來拜師學藝的!請問菩提祖師他老人家在家嗎?方便預約個面試不?”
那仙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在我那身破爛樹葉和扛着的棍子上停留了片刻,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師父方才正說:‘外面有個修行的來了,可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愧是菩提祖師,能算到我要求!趕緊點頭如搗蒜:“是我是我!就是我!”
仙童讓開身子:“既如此,隨我進來吧。不過……”他又瞥了我一眼,“進去前,要不要……整理一下儀容?”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風塵仆仆、樹葉蔽體的造型,老臉(猴臉)一紅。
“咳咳,失禮,失禮。”
深吸一口氣,我跟着仙童,邁步踏入了這改變命運……或者說,試圖改變命運的山洞。
懷裏,那部手機緊緊貼着我的皮膚,仿佛在給我傳遞着一點微弱的、來自現代世界的底氣。
菩提祖師,我來了!帶着攻略(手機裏的TXT)和一顆堅決不想被壓五百年的心!這師,我拜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