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睜眼時，程遠守在床邊，白大褂皺巴巴的，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
他握着沈柔的手，指尖冰涼。
“柔柔……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哭過。
沈柔靜靜地看着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
他的悲傷那麼真實，和五年前如出一轍。
五年前，沈柔第一次懷孕，產檢時醫生開錯了藥導致流產。
當時程遠瘋了一樣要追究責任，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現在想來，裏邊應該也有她不知道的內情吧。
“你好好休息。”
程遠輕輕吻沈柔的額頭，卻讓她渾身發冷。
“我去給你拿吃的和藥。”
沈柔是爺爺一手帶大的。
爺爺死在了林妍的手術台上時，沈柔跪在病床前，哭到心髒病發作。
整夜攥着爺爺的舊懷表發抖，暴瘦到脫相。
那時候是程遠一直在沈柔身邊照顧她安慰她，可這麼久，也是他在包庇林妍。
心髒密密麻麻地疼，如今沈柔才明白，他護着的人早已不再是她了。
程遠回來時，沈柔已經擦幹了眼淚。
他溫柔地幫她調整枕頭。
“柔柔，”他喉結上下滾動。
“等你好些了，我們去三亞散心好不好？”
三亞是他們的定情之地。
那年他父母發現他爲我空着高考大題，把他鎖在家裏。
他當晚就砸碎窗戶，從二十二樓順着管道爬下來，渾身是傷地找到她，拉着她跑到三亞。
當時他說：“沒人能阻止我愛你。”
可現在，阻止這份愛的，竟是他自己。
沈柔望着窗外慘白的陽光，輕聲打斷：“算了吧。”
藥碗在他手中猛地一晃，“你說什麼？”
“反正你也不在意。”
沈柔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看着他的表情瞬間凝固。
隨後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怎麼能這麼說？”
他的聲音在發抖，眼底翻涌着她從未見過的慌亂。
“這兩個孩子……我心裏的痛不比你少！”
這個男人演得真像，可以一邊爲他們的孩子流淚，一邊和她最恨的人生兒育女。
五年前那個流產的夜晚，他也是這樣握着她的手發誓要查清真相。
後來呢？後來他每次提起都說是意外，勸她放下。
就像他勸她放下爺爺的死一樣。
“可爲什麼五年前醫生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
沈柔的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
“就像是……有人不想讓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的睫毛劇烈顫抖。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柔柔別怕。”他單膝跪在床邊，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沈柔手背上的針眼。
“沒人可以傷害你。”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婚戒，這個曾經讓她無比安心的動作。
“我也不行。”
多麼可笑啊，最可怕的不是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而是那個發誓要保護她們的人，早就爲凶手找好了借口。
程遠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瞥了一眼，迅速按掉，但沈柔已經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妍妍。
“醫院的電話？”她虛弱地問。
他眼神飄忽，點了點頭，“急診科的事。”
沈柔閉上眼睛，聽見他悄悄鬆了口氣。
他以爲瞞得很好，卻不知道每個謊言都像刀子，早已把她的心捅得血肉模糊。
“睡會兒吧。”他替沈柔掖好被角。
“等你睡着我再走。”
沈柔假裝睡着，聽着他輕手輕腳地走出去，走廊隱約傳來他壓低的聲音：
“發燒多少度？我馬上！”
腳步聲漸漸遠去。
沈柔睜開眼，拔下正在輸液的針管，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