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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窗縫,她看到柳明昭正坐在蕭玦腿上,喂他吃着葡萄。
“王爺,您真厲害!攝政王果然沒再糾纏明昭了呢!多虧了江泠音姐姐......”
蕭玦捏了捏她的臉,語氣寵溺:“一個樂師罷了,能替本王分憂,是她的福分。”
江泠音死死捂住嘴,才沒讓那口心頭血噴出來。
她耗盡最後力氣,挪回偏僻小.屋。
推開門,卻見柳明昭的婢女春杏叉腰而立。
“喲,髒東西回來了?”春杏拿着江泠音母親的遺譜,“姑娘心善,讓我來看看你這爛貨!”
江泠音嘶啞哀求:“還給我......”。
“做夢!”春杏獰笑一聲,當着她面,將琴譜撕得粉碎。
江泠音跪地悲鳴,徒勞攏着碎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玦冷聲出現在門口:“怎麼回事?”
春杏立刻惶恐着退到一邊。
“王爺!奴婢奉柳姑娘之命來看看江泠音姑娘,誰知一進來就看到她把屋子弄成這樣,還發瘋般撕了琴譜......”
江泠音抬頭,死寂的眼神看向蕭玦:“王爺,您信嗎?”
春杏聞言,叉着腰上前:“江泠音姑娘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柳姑娘指使我來幹着醃臢事的?”
江泠音不回她,聲音嘶啞平靜:“王爺,您覺得呢?”
蕭玦目光掃過春杏,落在江泠音死灰般的臉上。
“你可知明昭這幾日,日日都因爲你愧疚得落淚?”
“攝政王一事,本王本念你有功。可你才剛歸來,便攀誣明昭,心性扭曲至此,實在令本王…不齒。”
他轉向春杏,語氣淡漠:“江泠音交給明昭照看,她心善,或能感化。”
言罷,不再看江泠音一眼,轉身離去。
很快,柳明昭擔憂江泠音的傷勢,派來了大夫和丫鬟。
所謂的照看,是噩夢的開始。
大夫開的藥,苦澀異常,喝下後渾身劇痛,如同萬蟻噬心。
江泠音不肯喝,便被婆子強行捏住鼻子灌下。
丫鬟的伺候,是每日用冰冷的、加了粗鹽的刷馬水爲她“擦洗”傷口。
江泠音痛得渾身痙攣,她們卻嬉笑着按住她。
她想起當年不過是指尖被劃破,蕭玦便不由分說地用御賜的金瘡藥,親自爲她塗抹包扎。
“一點小傷也不許有。”那時他說,“你的手,比本王的命還重要。”
而如今,她的傷口在鹽水澆灌下潰爛流膿,他卻將她丟給毒婦,不聞不問。
柳明昭偶爾會親自來看她。
她總是帶着溫柔的笑容,坐在離江泠音遠遠的、幹淨的地方,柔聲細語:
“江泠音姐姐,你要聽話,好好擦洗,這樣才能快點好起來呀。王爺把你交給我,我定要讓你康復才是。”
四下無人時,她會走到江泠音床邊,惡毒地低語:
“痛嗎?這就受不了了?你被那些男人玩弄的時候,是不是更痛?”
她甚至帶來了那本被撕碎的琴譜的殘骸,在江泠音面前,慢條斯理地,將稍大的碎片,一點點撕成碎屑。
“看,你娘留給你的東西,跟你一樣,都變成渣滓了。”
她吃力地伸手,想抓住殘譜的碎屑,卻感覺天旋地轉,眼前只剩黑暗。
意識朦朧間,她聽見一個惶恐和無力的聲音:“即便用最好的藥吊着,也…也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短暫的沉默。
然後,是那個刻入骨髓的聲音響起,帶着輕笑。
“本王知道了。那就…按你說的,用最好的藥吊住她的命。那株百年雪參,也先用上。”
“王爺!那雪參是......”太醫想提醒那是爲柳明昭備下的。
“本王說,用!”蕭玦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
“中秋宮宴,北域使團點名要聽她的《流雲碎》壓軸。她若不在,本王拿什麼去搪塞?難道讓明昭去獻舞嗎?北域人粗鄙,豈不唐突了明昭!”
江泠音的心,在聽到那句“恐怕沒多少日子了”時,曾荒謬地生出一絲解脫。
但蕭玦那聲洞悉的冷笑和冰冷算計,卻讓她再次心涼。
她太了解他了。
他那聲“呵”,分明是覺得太醫的誇大其詞,他根本不信她快死了。
但他選擇順水推舟,利用這個“將死”的診斷,
爲了讓所有人都覺得,他蕭玦已經“仁至義盡”,爲一個將死的樂師耗費了如此珍貴的藥材。
中秋宮宴,江泠音被兩個粗使婆子半攙半架,安置在樂師席位最末的角落。
主位之上,柳明昭依偎在蕭玦身側,嬌豔不可方物。
“咦,角落那個樂師,怎地如此病弱?”一位貴女好奇低語。
管事立刻諂媚應道:“貴人有所不知,那是個不懂規矩的下賤樂伎,王爺仁厚,賞她口飯吃罷了。”
“今日讓她來,不過是給各位貴人添個聲響,助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