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逆子朱純禁足於大本堂,讓他好好研習天下理學,沒有詔令不得外出!”
“等泰山封禪歸來,再杖責五十,發配寧古塔。”
朱元璋意氣風發地說完,正蹲在地上撿糖葫蘆的朱純頓時傻了眼。
爹,你坑我啊!
這下可好,我坑我哥,你坑我?
大本堂?那地方連個廁所都沒有!
還無詔不得出?
大本堂是洪武元年朱元璋下旨修建的藏書處,本是讓太子、親王讀書學習的地方,如今卻成了關他的牢籠。
朱純心裏叫苦:誰樂意整天對着滿屋子的書啊?我要是愛讀書,還穿越來幹什麼?早知道穿越了還得讀書,我穿個什麼勁?連皇帝都不想當,還讀什麼書!
他也清楚,這回朱元璋是動真格的了。
接下來,皇上八成會讓太子監國、統管六部,借此逼朱標行大赦天下之事。
泰山封禪,大赦天下——這是要給朱標積攢天大的功勞啊!
這意味着,在泰山封禪之前,自己別想踏出大本堂半步。
怎麼辦?難道溜出奉天府?
逃是逃不掉的,說笑罷了。轉念一想,朱純明白了:關他是假,朱元璋真正目的是逼太子上位,同時趁機查土豆的來歷。
把他關起來,才好調動人手去查。
真是一箭雙雕!
自家老爹不愧是一代梟雄,權謀玩得真夠溜的!
朱元璋瞅着朱純蹲在那兒撿糖葫蘆的樣,心裏就來氣。
行,又是糖葫蘆是吧?
哼,九十九根糖葫蘆哪夠吃?
不夠啊!
辰兒,你立下大功,又這麼愛吃糖葫蘆,好!真好!好好好!!!
面對朱純,朱元璋心裏涌起一股無力感。
這小子文武雙全,心思通透,可偏偏不愛錢財、不**位,連爭皇位的心思都一點沒有!
更關鍵的是,他做事向來謹慎,滑得像條泥鰍,連咱都抓不到他的把柄!
安插在他府裏的那些人,也不知是幹什麼吃的!
瞧他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樣,咱就來氣……咱還真裝不過他!
朱純一看朱元璋那反應,就知道自家老爹又跟自己較上勁了。不就一串糖葫蘆嗎?
不撿了!
一走神,竹籤扎破了手,他習慣性地把血一吮,正好對上朱標轉過來的目光。
血!
二弟都被冤枉得吐血了!
二弟!!
哥哥對不起你啊!!!
本想將功勞讓給你,助你登上大位,卻害得你要挨五十杖、流放寧古塔,如今竟還讓你吐了血……
哥哥心裏……真是痛啊!
想到這裏,朱標轉身向朱元璋行禮:
“父皇說大赦天下在於兒臣,請問兒臣該如何做才能大赦天下?”
朱元璋眼看魚兒上鉤,心裏幾乎笑出聲,臉上卻冷冷一笑:
“咱不是說了嗎,你得有那個權力才行!”
朱標雖不如朱元璋和朱純那般機敏,卻也絕非愚笨之人——否則朱元璋也不會選他繼承大位。
他立刻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
這是非要自己監國不可!
太子監國……
“呼!”
若真如此,離皇位可就真的不遠了!
但朱標轉念一想:只要不登皇位,二弟就還有機會。
只要自己變得更強大、更聰明,未必不能扭轉局面!
於是他向朱元璋行禮問道:
“敢問父皇,兒臣需要怎樣的權力才行?”
問出這話時,他心底仍存着一絲僥幸。
朱元璋瞥了朱標一眼,哪會不知他心裏的盤算?
便似笑非笑地吐出兩個字:
“監國。”
果然!
朱標心頭一沉,深吸一口氣,帶着悲愴嘶聲道:
“兒臣願監國!”
“兒臣願監國!!”
“兒臣願監國!!!”
聲音在聚賢堂大殿裏回蕩,與那十幾口大缸中的土豆遙相呼應,傳得越來越遠……
“呼!!”
這話一出口,殿上的文臣武將全都激動難抑!
有人甚至激動得指甲都掐進了肉裏!
若不是朱元璋在場,他們怕是要跳起來歡呼!
太子一旦監國,皇位繼承便等於板上釘釘!
只要太子不做出有損皇家顏面的荒唐事,登基便是必然!
更何況太子功高德厚,又有天降祥瑞,就算真出了什麼岔子,他們也有本事擺平!
搞動作、平**——這本就是他們最拿手的!
可這時,朱元璋卻開口道:“好!那等幾個月,或到明年,你便可大赦天下!”
等幾個月?
甚至明年??
朱標一聽就懵了!
二弟哪等得了那麼久?!想到這裏,朱標起身行禮,急問道:“父皇,這是爲何?!”
兒臣什麼都依您了,您怎麼還這樣!朱標簡直要急瘋了!
這一天天的……
我太難了!
朱元璋看着幾乎抓狂的朱標,緩緩說道:
“你只是監國,並未統領六部。”
“大赦天下何等繁瑣,需各部協調辦理,這不需要時間嗎?”
“除非……你願以太子之身監國,並同時統攝六部!”
“如此,方能大赦天下!”
***
“除非……你願以太子之身監國,並同時統攝六部!”
“如此,方能大赦天下!”
哐當——
朱標心頭猛地一震!
若換作從前,他恐怕已驚得踉蹌倒地。
但歷經多次錘煉,如今的他早已脫胎換骨,縱遇這般大事,亦難動搖其根基半分!
內心雖已掀起驚濤駭浪,他面上卻絲毫不顯。太子監國,他接得住;
但統攝六部……這便幾乎等同於執掌實權!
若皇帝不便或無法理政,他便可直接行使皇帝之權!
然而——
皇帝豈是那麼容易當的?
若要建立一個亙古未有的大明王朝,統御百官必須鐵腕果斷!
這也注定會觸及衆多勳貴與朝臣的利益!
到那時……該如何權衡各方?如何維持平衡?如何制約與調和種種勢力?那才是真正考驗能力的時刻!
別看他父皇說殺就殺,說滅就滅,
可每一次殺伐的背後,無不是多方權衡的結果!
絕非濫殺,更非意氣用事。
那是爲了震懾朝堂,扶一方、壓一方。
懷柔與鐵血並用,恩威並施!
如今這些文武百官爲何這般擁戴我?
難道他們真以爲我朱標糊塗不成?!
無非是仗着我素來寬仁,認定我絕不會動殺心,篤定我會給他們留條生路!
沒錯,從前或許如此。
但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已深知爲君之難,也早已揣摩透各方心思。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日這些哭喊着支持我的人,難保將來不會爲了一己之利將我**!
人心,最是難測。
他們今日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跪拜表忠,難道在父皇面前就沒演過這一出?
那些曾發誓子子孫孫效忠父皇的人,轉眼背叛父皇的難道還少嗎?
過去我年紀輕,不懂其中關竅,總爲這個求情,爲那個開脫。可現在呢?
我豈會再看不清?
或許從前,我真可以如臣子所願,做一個他們期待的皇帝。
但如今,大明初立,我必須成爲一代雄主!
甚至,要有不輸於父皇的狠厲與恩威並施。
甚至,要比父皇更高明!
唯有如此,才能像二弟說的那樣,打穿英吉利海峽,橫掃奧斯曼帝國、西伯利亞,將北美、大不列顛盡數納入大明疆域!
不知不覺間,在朱純日復一日的灌輸與潛移默化下,我的心志今日驟然迸發。
成長,往往只在一瞬之間。
因爲此刻,我腦海中不斷浮現父皇昔日的種種作爲,而我將要統領六部,所站的位置已是君王之位!
所以當我徹底轉換視角,再聽二弟反復說“大明還不夠大”時——
當朱純不斷告訴我,天外有天,北方有韃靼、瓦剌,還有那不遜於大明的奧斯曼帝國、帖木兒帝國時——
我的心便漸漸緊繃起來。
從前我以爲大明便是天下,就像一個人剛打下被大漠、草原與海洋環繞的小村寨,正自得意滿,以爲所見即是全部。
忽然有人告訴我:村寨之外,還有虎視眈眈的猛獸,更有無數未知凶險。
它們隨時可能將你吞噬!
朱純說,那些人很可能從那個叫太平洋的地方率領艦隊,將我們擊潰、打垮、碾碎。
我便感到——
危機迫在眉睫。
雖然二弟說的許多話我仍似懂非懂,也曾不以爲然,覺得我大明如此強盛,兵強馬壯,有何可懼?鐵蹄所至,皆屬大明!
因爲有父皇!因爲有二弟!
可如今,當他頭一回從這個位置去看事情時,心裏卻慌了。
怎麼辦?
必須讓大明強盛!
只有強大的大明,才不會被外邦欺辱!
二弟說的那些事,或許不會馬上發生,也許要過很久很久。
可是!
既然我知道了,就絕不能讓它們成真!
我大明的百姓,我大明的疆土,絕不容任何人踐踏欺壓!
這也就是爲什麼,他一直堅持要二弟當皇帝。
因爲二弟清楚危險在哪兒。
二弟也有本事去化解危險!
所以!
拼了命,我也要護住二弟!
萬一二弟真被發配寧古塔,遇上什麼不測……那該怎麼辦?!
必須保住二弟!
“呼!”想到這兒,朱標深吸一口氣,朝朱元璋跪下說道:“兒臣願以太子身份監國,統領六部!”
“並主持泰山封禪大典!!!”這一刻,一股**之氣仿佛從他身上奔涌而出,直沖雲霄!!!
那聲音如同鐵血龍吟!!!
這一聲之後,在場所有人,連百姓都覺得朱標不一樣了!
他目光裏仿佛蘊藏着浩瀚力量,震得四周無人敢動。
力量!
他需要絕對的力量!
唯有如此,才能護住二弟,護住黎民百姓,護住大明江山!!!
此刻文武百官竟都感到熱血沸騰,這……這分明是一代雄主的氣息啊!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