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林間彌漫着淡淡的霧氣。
林淵站在山洞外,望着地上十幾具黑衣人的屍體,眉頭緊鎖。幽冥教……這個神秘組織的出現,讓原本就撲朔迷離的局勢更加復雜。
“道長。”劉婉兒從洞中走出,眼圈微紅,“爺爺的傷勢又加重了。”
林淵回身入洞。劉震山躺在幹草鋪就的“床”上,臉色蠟黃,氣息微弱。他腿上的傷口雖然包扎了,但失血過多,又經一夜顛簸,已近油盡燈枯。
“劉鏢頭。”林淵蹲下身,握住劉震山的手腕,純陽真氣緩緩渡入。
劉震山睜開眼睛,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長……不必費心了。老夫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爺爺!”劉婉兒淚如雨下。
趙明也跪在一旁,哽咽不語。
劉震山吃力地從懷中取出一封用油布包裹的信,遞給林淵:“道長……這封信……老夫怕是送不到了……懇請道長……代爲送達朱武連環莊……”
林淵接過信,入手沉重,顯然裏面不止是信紙。
“劉鏢頭放心,貧道一定送到。”
劉震山點點頭,又看向劉婉兒和趙明:“婉兒……趙明……你們以後……跟着道長……聽道長的話……”
“爺爺,我不要離開你!”劉婉兒哭道。
劉震山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但還是硬起心腸:“傻孩子……爺爺老了……遲早要走的……你們還年輕……要好好活着……”
他喘了幾口氣,繼續道:“道長……老夫還有個請求……威遠鏢局……在洛陽還有一處產業……是老夫留給婉兒的嫁妝……若有機會……請道長送她回洛陽……”
林淵鄭重道:“貧道答應你。”
劉震山這才鬆了口氣,眼神漸漸渙散。他望向洞外的天空,喃喃道:“江湖……江湖啊……”
話音未落,手已垂下。
“爺爺!”劉婉兒撲到劉震山身上,放聲痛哭。
趙明也伏地痛哭。
林淵默默起身,走到洞外。晨曦照在他臉上,卻驅不散心中的沉重。
江湖路,生死場。
他穿越八年,雖知這是個武俠世界,但親眼見證生死離別,還是第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止。
劉婉兒和趙明走出山洞,兩人眼睛紅腫,但神情已平靜許多。
“青淵道長。”劉婉兒走到林淵面前,深深一揖,“婉兒代爺爺,多謝道長救命之恩、護送之恩、承諾之恩。”
林淵扶起她:“節哀順變。”
“道長,我們接下來怎麼辦?”趙明問道,“是繼續前往朱武連環莊,還是……”
“繼續。”林淵堅定道,“劉鏢頭以命相托,這封信必須送到。而且,幽冥教既然爲此信大動幹戈,信中必定隱藏着重大秘密。不弄清楚,你們今後也難以安寧。”
劉婉兒重重點頭:“婉兒聽道長的。”
三人將劉震山葬在山洞旁的一棵古鬆下,立了塊木碑。劉婉兒在墳前磕了三個頭,抹去眼淚,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爺爺,婉兒一定會好好活着,重振威遠鏢局!”
收拾心情,三人繼續西行。
爲了避免再遭伏擊,林淵沒有走官道,而是選了條更隱蔽的山路。他走在最前,以神識探查四周,劉婉兒和趙明緊跟其後。
一路無話。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一座小鎮。
小鎮不大,只有一條主街,幾十戶人家。鎮上唯一的客棧“平安客棧”看起來有些破舊,但在這荒山野嶺,已是不錯的落腳處。
“三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掌櫃是個精瘦的中年人,見有客來,連忙迎上。
“兩間房,再準備些飯菜。”林淵道。
“好嘞!”掌櫃笑着應下,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林淵背上的長劍。
房間在二樓,雖然簡陋,但還算幹淨。林淵讓劉婉兒住一間,自己和趙明住另一間。
吃過晚飯,林淵回到房中,從懷中取出那封信。
油布包裹得很嚴實,封口處用火漆封着,火漆上蓋着一個奇特的印章——那是一個雙頭蛇的圖案,蛇頭相向,形成一個圓形。
“雙頭蛇……幽冥教的標志?”林淵若有所思。
他沒有拆信。江湖規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應了劉震山,就不能私自拆看。
但好奇心還是有的。
這封信到底寫了什麼?幽冥教爲何要不惜代價搶奪?朱武連環莊又與此有何關系?
正思索間,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林淵眼神一凝,身形微動,已到了窗邊。
透過窗縫,他看到客棧後院裏,一個黑影正悄無聲息地接近。
又來?
林淵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這些幽冥教的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他沒有驚動對方,而是靜靜等待。
黑影來到窗下,從懷中取出一根竹管,對準窗戶,輕輕一吹。
一縷淡淡的青煙飄入房中。
迷煙?
林淵屏住呼吸,純陽真氣運轉,將吸入的少許迷煙瞬間煉化。
黑影等了一會兒,估計迷煙已生效,便用匕首撬開窗戶,翻身而入。
他動作輕靈,落地無聲,顯然輕功不弱。
但當他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時,頓時愣住了。
“找我嗎?”一個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黑影大驚,轉身欲逃,卻見林淵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堵住了去路。
“你……你沒中迷煙?”黑影聲音嘶啞。
林淵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幽冥教派你來的?”
黑影眼神閃爍,忽然揚手,三枚毒針激射而出!
林淵早有防備,長劍出鞘,劍光一閃,毒針盡數被擊落。
黑影趁機沖向窗戶,想要跳窗逃走。
但林淵的速度更快。
他身形一晃,已到了黑影面前,左手探出,扣住對方手腕,右手連點,封住對方幾處要穴。
黑影頓時動彈不得。
“說,誰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林淵冷冷問道。
黑影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林淵也不廢話,一指點了他的啞穴,然後在他身上幾處要穴連點數下。
分筋錯骨手!
黑影頓時面色扭曲,冷汗涔涔而下,卻因啞穴被點,叫不出聲來。
“說不說?”林淵解開啞穴。
“我……我說……”黑影虛弱道,“是……是教中護法……派我來……取回那封信……”
“幽冥教總壇在何處?教主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外圍弟子……只知道教中有四大護法……十二堂主……總壇位置……只有堂主以上才知道……”
“那封信裏到底寫了什麼?”
“不……不清楚……只知道……關乎昆侖山中的……一處秘境……”
秘境?
林淵心中一動。
難道就是大綱中提到的“昆侖秘境”?那裏藏有《九陽神功》和白猿?
“秘境在何處?”
“我……我真的不知道……”黑影哀求道,“道長……饒命……”
林淵盯着他看了片刻,確定他沒有說謊,便一指點了他的昏睡穴。
他沒有殺這人。一來,這人只是外圍弟子,知道的有限;二來,他不想濫殺。
將黑衣人捆好塞進床底,林淵推開房門,來到隔壁。
劉婉兒和趙明正在房中,聽到動靜,都警惕地握住了兵器。
“道長,出什麼事了?”劉婉兒問道。
“幽冥教的人又來了。”林淵簡單說了情況,“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連夜離開。”
兩人點頭,迅速收拾行李。
三人悄悄離開客棧,趁着夜色出鎮。
月明星稀,山路崎嶇。
林淵走在最前,神識全開,時刻警惕着周圍動靜。
走了一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竹林。
竹林幽深,夜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平添幾分詭異。
林淵忽然停下腳步。
“道長,怎麼了?”趙明問道。
“有埋伏。”林淵淡淡道。
話音剛落,竹林深處傳來一聲長笑:
“好警覺的小子!”
人影晃動,十幾個人從竹林中走出,將三人團團圍住。
爲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文士,面白無須,手持一把鐵骨折扇。他身後的人,個個氣息沉凝,比之前的黑衣人都要強上幾分。
“幽冥教青龍堂主,白無塵。”中年文士拱手道,“敢問道長尊號?”
“武當,青淵。”
“原來是武當高徒。”白無塵微微一笑,“道長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爲,實在令人佩服。不過……道長手中的那封信,乃本教之物,還請歸還。”
“若是貧道不還呢?”
“那就別怪白某不客氣了。”白無塵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他一揮手,身後十幾人同時出手。
這一次的攻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這些人顯然都是幽冥教的精英,武功最低也是二流,配合默契,進退有度。
林淵不敢大意,長劍出鞘,純陽真氣全力運轉。
“婉兒,趙明,退後!”
他踏步上前,劍光如虹,迎向敵人。
“鐺鐺鐺……”
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林淵以一敵十,絲毫不落下風。純陽劍罡施展開來,赤金色的劍氣縱橫捭闔,所向披靡。
但幽冥教的人也不簡單。
他們顯然研究過林淵的武功,不再硬拼,而是以遊鬥爲主,不斷消耗林淵的真氣。而且他們的兵器上都淬了劇毒,沾之即死,林淵不得不分心防備。
白無塵在一旁觀戰,手中鐵骨折扇輕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純陽無極功……武當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天才?”
他忽然動了。
鐵骨折扇一合,身形如鬼魅般切入戰圈,扇尖直點林淵後心。
這一招快如閃電,角度刁鑽,正是林淵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
危急關頭,林淵大喝一聲,純陽真氣爆發,身形硬生生橫移三尺,避開了致命一擊。
但左肩還是被扇尖掃中,頓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有毒!
林淵臉色一變,純陽真氣立即涌向左肩,將侵入的毒素逼出。
“反應不錯。”白無塵贊道,“但你能撐多久?”
他再次出手,鐵骨折扇展開,扇面化作漫天虛影,將林淵籠罩其中。
這扇法詭異莫測,虛實相生,每一招都暗藏殺機。林淵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武功,一時竟被逼得連連後退。
“道長小心!”劉婉兒驚呼。
趙明也握緊了刀,想要上前相助。
“別過來!”林淵喝道。
他知道,以劉婉兒和趙明的武功,上來只是送死。
必須速戰速決!
林淵深吸一口氣,將純陽真氣催發到極致。他不再保留,使出了純陽無極功第三層的絕技——純陽貫日!
長劍高舉,劍身上赤金色的光芒越來越盛,仿佛真的化作了一輪驕陽。
“斬!”
一劍劈下,劍氣如虹,所過之處,空氣都爲之扭曲。
白無塵臉色大變,鐵骨折扇全力格擋。
“轟!”
氣勁炸裂,白無塵連退七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手中的鐵骨折扇,竟被斬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好劍法!”白無塵抹去嘴角血跡,“但你以爲,這樣就能贏嗎?”
他忽然從懷中取出一物,拋向空中。
那是一個黑色的鈴鐺。
鈴鐺在空中旋轉,發出“叮鈴鈴”的聲響。聲音詭異,仿佛能直透靈魂。
林淵只覺頭暈目眩,心神恍惚。
攝魂鈴!
這是幽冥教的鎮教寶物之一,能擾人心神,亂人真氣。
白無塵趁機出手,鐵骨折扇化作一道黑光,直刺林淵咽喉。
眼看就要得手——
林淵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清明。
純陽無極功至陽至剛,最克陰邪鬼魅之術。攝魂鈴雖然詭異,但還動搖不了他的本心。
“破!”
一聲清喝,純陽真氣爆發,將攝魂鈴的聲音盡數震散。
同時,林淵左手探出,食指中指並攏,隔空一點。
一陽指!
這是他剛剛從武當典籍中領悟的指法,雖未得精髓,但以純陽真氣催動,威力也是不俗。
“嗤!”
指勁破空,正中白無塵胸口。
白無塵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堂主!”幽冥教衆人大驚,想要上前相救。
林淵長劍一揮,劍氣縱橫,將他們逼退。
“還要打嗎?”他冷冷問道。
白無塵掙扎着站起,死死盯着林淵:“武當青淵……我記住你了。今日之辱,他日必報!”
他一揮手:“撤!”
幽冥教衆人迅速退入竹林,消失不見。
林淵沒有追。
他站在原地,調息了好一會兒,才將翻騰的氣血壓下。
這一戰,消耗極大。白無塵的武功已接近一流巔峰,加上攝魂鈴的幹擾,若非他臨陣領悟了一陽指的用法,勝負還真難說。
“道長,你沒事吧?”劉婉兒上前問道。
林淵搖搖頭:“沒事。不過,此地不能再待了。幽冥教吃了大虧,必定會派更強的人來。”
“那我們……”
“繼續趕路。盡快趕到朱武連環莊。”
三人稍作休整,再次上路。
這一次,林淵更加警惕。
幽冥教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一個青龍堂主就有如此修爲,那四大護法、十二堂主,甚至教主,該有多強?
而且,他們顯然對那封信勢在必得。
信中到底隱藏着什麼?
林淵摸了摸懷中的信,心中疑竇叢生。
夜色漸深,山路難行。
但三人不敢停留,只能借着月光,艱難前行。
劉婉兒雖然武功不高,但毅力驚人,一路咬牙堅持。趙明也是條漢子,雖累得氣喘籲籲,但從不叫苦。
林淵看在眼裏,暗暗點頭。
這兩人,都是可造之材。
或許,可以傳授他們一些武功,讓他們有自保之力。
正想着,前方忽然出現一點燈火。
那是一座破舊的山神廟,廟門半掩,廟內隱隱有火光透出。
“道長,前面有座廟,我們要不要去歇歇腳?”趙明問道。
林淵沉吟片刻,點頭道:“也好。進去看看,但要小心。”
三人來到廟前。
林淵推開門,只見廟內供着一尊山神像,神像前的香案上,點着一盞油燈。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正坐在火堆旁烤火,見有人進來,抬頭看了一眼。
“幾位,夜這麼深了,還趕路啊?”老乞丐聲音沙啞。
“老人家,我們路過此地,想借宿一晚。”林淵拱手道。
“廟不是我的,隨便坐。”老乞丐擺擺手,繼續烤火。
林淵打量了他一眼。
這老乞丐看起來六七十歲,頭發花白,滿臉皺紋,手腳粗糙,確實像個普通的乞丐。
但林淵總覺得,這人有些不對勁。
具體哪裏不對,他也說不上來,只是一種直覺。
“多謝老人家。”林淵道了聲謝,讓劉婉兒和趙明在火堆旁坐下,自己則選了靠門的位置,閉目調息。
老乞丐也不說話,自顧自地烤火。
廟內一時安靜,只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老乞丐忽然開口:“年輕人,你們是從東邊來的吧?”
林淵睜開眼:“正是。”
“東邊不太平啊。”老乞丐嘆了口氣,“聽說最近來了很多外人,都在找什麼東西。”
林淵心中一動:“老人家可知道他們在找什麼?”
“誰知道呢。”老乞丐搖搖頭,“不過聽說,跟昆侖山有關。好像是什麼……秘境?”
林淵眼神一凝。
這老乞丐,知道得未免太多了。
“老人家怎麼稱呼?”
“叫我老丐就行。”老乞丐笑了笑,“年輕人,你們也要去昆侖?”
“正是。”
“去昆侖做什麼?”
“送一封信。”
老乞丐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信?給誰的?”
林淵沒有回答,反而問道:“老人家對昆侖很熟悉?”
“年輕時候去過幾次。”老乞丐淡淡道,“那地方,險啊。山高路陡,野獸成群,還有……”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還有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不幹淨的東西?”
“就是那些……”老乞丐做了個詭異的手勢,“你知道的。”
林淵不明所以,但也沒有追問。
老乞丐又烤了一會兒火,忽然站起身:“夜深了,老頭子要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他走到神像後面,躺下便睡,不一會兒就傳來鼾聲。
林淵看着他的背影,眉頭微皺。
這個老乞丐,絕不簡單。
但他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
“道長,這老人家……”劉婉兒低聲道。
“不必多問。”林淵擺擺手,“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三人輪流守夜,一夜無事。
第二天清晨,林淵醒來時,老乞丐已經不見了。
香案上,留着一張紙條:
“西行三十裏,有黑風寨,繞道而行。昆侖路險,小心爲上。”
字跡潦草,但筆力遒勁,顯然不是普通人所寫。
林淵收起紙條,心中更加確定,這老乞丐絕非尋常人物。
“道長,我們現在怎麼辦?”趙明問道。
“按他說的,繞道。”林淵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三人收拾行裝,繼續上路。
這一次,他們刻意繞開了西行三十裏的那條路,選了另一條更偏僻的小道。
路上,林淵一直在想那個老乞丐。
他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幫我們?
是想利用我們,還是……
正思索間,前方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啊——”
聲音淒厲,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林淵臉色一變:“過去看看!”
三人加快腳步,翻過一座小山丘。
只見下方山谷中,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血流成河。看他們的衣着,正是幽冥教的人。
而在屍體中間,站着一個黑衣人。
那人背對着他們,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長劍。聽到動靜,他緩緩轉過身來。
林淵看清他的面容,頓時愣住了。
那人,竟然是——
“冷總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