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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又被推回了手術室。
而這次一直缺席我體檢的葉知渝卻守在了手術室外。
多諷刺。
手術結束後，我被送進病房。
葉知渝跟在我身後進來，愧疚地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的我。
「忘言，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身體不適......我以爲......」
「以爲什麼？以爲我身壯如牛，是鐵打的身子。」
我接過話茬，諷笑開口。
「葉知渝，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剛做完胃潰瘍手術，禁不住你這麼一推才會出血，僅此而已。」
葉知渝難以置信地盯着我，雙手緊握成拳。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望着天花板笑起來：
「再說幾遍都是一樣的，葉總要是不信，大可以找醫生詢問。」
我的反應似乎刺痛了葉知渝。
她喉結劇烈滾動，咬牙質問：
「顧忘言，你怎麼敢違抗我！我還懷着你的寶寶，你現在做手術公司怎麼辦？你就這麼忍受不了這麼小的病痛嗎！」
這麼小的病痛？
「醫生說我再晚點做手術，就要演變成胃癌了！」
我對着她怒吼。
葉知渝愣了一下，表情復雜的看着我。
「顧忘言你變了，你竟會用醫生的話騙我了？
「你以爲我沒上網諮詢過，你那胃潰瘍吃點藥就能好，做手術才是傷了身體根本，你怎麼就不明白我對你的關心？」
我真是被葉知渝的話逗笑了。
專業的醫生她不信，偏偏信網上的話。
她到底是不是關心我的身體，她心知肚明！
可我不想和她糾纏，只是說道：
「既然已經分手，我做不做手術是我自己的事，你也趁早把肚子裏的孩子打了，省得和我糾纏不清。
「還是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本來就不是我的？」
葉知渝一臉的不敢置信。
「顧忘言，你說的是人話嗎？那可是我們的寶寶！
「說到底，你還是在介意我照顧了雲崢父女！」
葉知渝猛地掀翻桌上茶杯，情緒激動：
「他喪偶後要獨自照顧萱萱，情緒一直不穩定，你非要和他計較嗎！
我淡然看着她：
「那是你的事，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去當便宜媽了，不用和我解釋。」
葉知渝眼底閃過受傷，漸漸緩和情緒看着我。
病房陷入寂靜，只聞彼此淺淡的呼吸聲。
良久後，葉知渝垂眸開口：
「我懷的寶寶是你的，我問心無愧。
「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這麼介意雲崢父女，但既然你不喜歡他們，我會和他們保持距離，這下你滿意了嗎？」
我知道，她這態度代表她已經退讓，讓我不要再得寸進尺。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我手探進她口袋，掏出椰子油溼巾遞過去。
「賀雲崢的寶寶還等着用呢，快給人家送過去吧。」
小票隨之掉了出來，斷絕了葉知渝想撒謊的路。
看她吃癟的樣子，我噗嗤笑出聲：
「怎麼？母嬰產品，你莫不是想說，是提前買給我們的寶寶的吧？」
葉知渝眼底亮光閃過，點頭：
「對，我特意買回來給試用，你如果也覺得好，以後我們的寶寶都用這個牌子。」
「解釋的真好，可惜啊，我最討厭的味道就是椰子味，還對椰子輕微過敏。」
葉知渝身子一怔，看向我的眼神裏多了一抹我看不懂的深沉。
「不用這麼看着我，知道你心裏有賀雲崢，又怕你母性大發不舍得斷舍離。
「所以我替你預約了這周末的流產手術，放心，我選的可是最貴的套餐沒虧待你。」
說着，我指了指已加上的衣服。
「預約單就在我口袋裏，一會走的時候記得順手拿走。」
葉知渝被我氣得身子不停搖晃，臉色黑成鍋底。
我移開視線，閉目養神。
她也不走，就那麼盯着我看。
良久的沉默後，她冷聲開口：
「我說了我會和雲崢劃清界限，也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我們的寶寶也會平安降生，我說到做到！」
我睜眼看她，寒光乍現。
「生了我也不忍，隨你的便。」
葉知渝咬着下唇，雙手緊攥。
「別說氣話了，你好好休息，我晚點來看你。」
留下這句話，落荒而逃。
6.
賀雲崢在她離開後走了進來。
「顧忘言，你真是好心機，爲了和我搶知渝的寵愛，你竟然想到用激將法，我真是自愧不如！」
話落，他雙手拍掌。
我淡漠看着他。
「如果你是來炫耀的現在就可以走了，我和葉知渝已經沒關系了，那種垃圾你喜歡就拿走好了。」
賀雲崢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什麼沒再說，起身離開了病房。
第二天是賀雲崢女兒萱萱百日宴。
我百無聊賴刷着微博，就看到了百日宴的實時直播。
我仔細看，發現舉辦百日宴的大廳，正是我們訂婚那間。
現場裝扮成了夢幻粉色。
賓客雲集，就連參宴的記者都是頭部那幾個。
葉知渝和葉氏集團的幾位重要領導，全都一身正裝出現在了現場。
她全程陪在賀雲崢身邊，倒水擋酒，好不貼心。
百日宴最後，記者提問：「葉總對下屬真好。」
葉知渝當着衆多媒體辯解：
「我只是心疼萱萱失去了媽媽，雲崢就像我的弟弟，我理應照顧。」
我冷笑一聲，關了微博，翻出了當年的設計基礎課從頭學習。
或是宴會結束了，賀雲崢用陌生號又給我發了短信。
是一段視頻。
賀雲崢錄下了我說葉知渝是垃圾的話。
葉知渝臉色黑成鍋底，摔了桌上所有文件。
「我是垃圾？到底是誰配不上誰，他心裏沒點數是嗎！」
我翻了個白眼，沒聽完就刪了視頻。
沒一會兒，葉知渝來了病房。
她從進門就氣呼呼。
我知道她因爲什麼生氣，可我根本不在意。
見我不理她，葉知渝拿走我手機，握住我的手。
「忘言，你就沒什麼話想對我說？」
太久沒看到葉知渝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一時間竟有些反胃。
我知道她還是在意我罵她垃圾的事。
我本來沒打算哄她。
但想到過幾天就要離開，怕她察覺到異樣會給我下絆子，
我忍着手上的油膩感，笑容滿面道：
「賀雲崢昨天來找我不痛快，我故意惡心他說了兩句氣話，你不會是在因爲這事不高興吧？」
葉知渝見我態度漸軟，以爲我原諒她了，揉了揉我頭發悶聲道歉。
「我昨天確實生氣，這才會今天臨時決定出席萱萱的百日宴。
「既然現在你承認錯誤了，那我們扯平了好不好？」
她說的扯平，是指答應我保持距離，又上趕着貼上去這事。
我挑眉：「好。」
葉知渝終於露出笑臉，說要留下陪我。
我正在發愁怎麼拒絕，她手機就收到了賀雲崢的微信。
葉知渝鎖屏手機沒打算理會。
我卻開口道：
「去吧，賀秘書是單親爸爸，今天又忙了一天，別再真出什麼事。」
葉知渝滿臉欣慰，捏了捏我手心。
「我的忘言長大了。」
我強忍着惡心對她溫柔的笑。
等她離開後，我又忍着不適起床走進衛生間。
洗了八遍手後，才覺得舒服一點。
隨後拿着早就準備好的行李，提前計劃去了機場。
飛機起飛前，我又收到了葉知渝的短信。
她問我明早想吃點什麼。
我沒回，直接把她拉黑。
給兄弟報了行程後，踏上了出國的征程。
7.
葉知渝始終沒收到我的回信，一直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機。
終於在她第七次劃亮屏幕查看消息時，賀雲崢帶着鼻音的聲音響起了。
「葉總，您要是實在擔心顧哥，就去看看吧，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葉知渝抬頭，看着因爲發燒哭泣不止的萱萱猶豫了。
「我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晚上從病房離開後，她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想到前段時間我對她的冷漠，又想到我今晚突然對她轉變了態度，葉知渝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手機撥通，結果就聽到一陣電子播報音。
葉知渝愣了，蹙着眉頭又給我彈了視頻電話，結果又收到了一個紅嘆號。
她終於意識到，我把她拉黑了。
連招呼都來不及打，葉知渝一腳油門回了病房。
再看到整齊的床鋪上，沒有我的身影後，她腦子瞬間炸了。
她一陣風一樣沖到護士台，沒輕沒重地攥住護士手腕。
「304病房的病人呢！去哪了！」
護士疼得擰眉，甩開她冰涼的手，把病歷本遞到她面前。
「病人自己籤了出院同意書，已經離開一會了。」
葉知渝看着病歷本上的籤名，認出了那是我的字跡。
她踉蹌着後退兩步，抓着頭皮喃喃：
「出院了？不可能，忘言不是已經原諒我了，怎麼會私自出院？
「他一定是回家了，對，回家了！」
葉知渝轉身朝樓梯間跑，拖鞋都掉了一只也沒回頭。
護士猛然想起我交代的事，出聲喊住了她。
葉知渝猛地頓住，驚喜問她：
「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忘言去哪了，快告訴我！」
護士被她癲狂的表情嚇得連連後退。
咽了口吐沫從護士台底下的櫃子裏，拿出她遺落的外套遞過去。
「顧先生說您很講究，這件西服丟了個袖扣，讓我們扔掉就好。」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葉知渝的心裏防線。
她顫抖着接過，抱進懷裏。
這件西服是訂婚宴那天她外搭的那件，是我特意爲她挑選的。
袖口的那對袖扣，是我親手換上去的。
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更是我的親手設計。
而丟失的那枚，正掛在賀雲崢女兒，萱萱的嬰兒床上。
只因爲賀雲崢說萱萱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她就把我的心血拱手送出。
葉知渝緩緩蹲下身，眼淚不由自主的流。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失去我，她會痛不欲生。
可一切都太遲了。
8.
賀雲崢久沒等到葉知渝回來，着急地一遍又一遍給她撥打電話。
葉知渝接起，他瞬間哽咽着開口：
「葉總，萱萱一直哭鬧，你過來哄哄她好不好？如果顧哥實在介意，我明天可以親自來給他賠禮道歉......」
每一次，賀雲崢都是用萱萱做借口叫走她，還茶言茶語的說我壞話。
我爲此和她大鬧了無數回。
但每次葉知渝都覺得是我在無理取鬧。
可這次，她終於看透了，賀雲崢就是故意的！故意在針對我！
想到我的離開都是因爲他，葉知渝怒從心來。
「賀雲崢，林萱是你的女兒，不是我的，我希望你從今往後不要再打給我！還有，明天去人事那裏辦理離職手續，滾出我的公司！」
這是她第一次爲了我拒絕賀雲崢。
葉知渝發現，拒絕這件事原來很容易。
那她爲什麼還會把我弄丟了。
葉知渝回到家裏，看着空曠的房子，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廚房的烤箱裏，還存放着我烤的蔓越莓餅幹。
我最愛吃餅幹。
可葉知渝每次都斥責我別總吃沒營養的東西。
她拿起餅幹放進嘴裏，混着眼淚一起咀嚼咽進了肚子裏。
「忘言，你回來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派出去打探我消息的人，都一無所獲的和她報告。
葉知渝陷在我睡過的大床裏，眼神呆滯地盯着天花板。
猛然間，她想起我有個要好的兄弟。
猛地起身，朝李揚帆家飛馳而去。
見到神經恍惚的葉知渝，李揚帆一點都沒意外。
他沒等葉知渝開口，直接翻出一張截圖展示給她看。
「你和忘言訂婚前的那個情人節，他就看到這條朋友圈了。
「你送賀雲崢永生玫瑰，還配文摯愛永不凋零。
「你以爲你屏蔽了忘言，他就不會知道？葉知渝你太可笑了。
「忘言當天晚上就知道了，還在外海的旋轉餐廳等你到打烊，海風一吹他胃病就嚴重了，最終是被救護車拉走的。」
葉知渝心都快碎了，緊咬着嘴唇才沒讓自己失控哭出聲。
李揚帆白了她一眼，繼續說着扎心的事實。
「那天我就勸他放棄你，可你猜忘言怎麼說？」
葉知渝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李揚帆的眼睛。
李揚帆哼笑一聲，無不諷刺道：
「忘言說他相信你，你曾爲了救他差點喪命，他相信你愛的人是他！」
他話音一落，葉知渝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紅着眼尾，不停懺悔。
「揚帆我求你，你是忘言最好的朋友，告訴我他去哪了，求你......」
「見到他，然後呢，再狠狠傷他一次？葉知渝，我是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李揚帆推開她摔上了門。
葉知渝拍門懺悔無果，癱坐在李揚帆大門前崩潰大哭。
今天來找李揚帆前，她還滿懷信心。
認爲自己只要誠心悔過，李揚帆一定會幫她挽回我的。
可殘酷的現實血淋淋擺在面前時，葉知渝多年來積攢的自信心，在這一瞬間徹底崩塌了。
9.
我在國外進修了一年才開始正式工作。
撿起了大學時最愛的珠寶專業，這一年也設計出過兩款上市作品，我很滿意。
想到曾經爲了個女人放棄喜歡的事業，我就想穿回去打醒那時候的自己。
李揚帆時常來國外和我團聚。
讓怕葉知渝會發現我的蹤跡，每次來都和特務進城一樣全副武裝。
我不止一次揶揄他。
「你不進娛樂圈演戲，真是衆多資本家的損失。」
李揚帆每次都會捶我兩拳。
「我這都是爲了誰啊。」
我們打打鬧鬧，都很自覺沒有提起過往事舊人。
我以爲生活會就此一帆平順下去。
可今年跨年夜，我竟又遇到了葉知渝。
當時的我和李揚帆正在中央廣場等着倒計時。
零點時分，天空綻放滿天煙花。
葉知渝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她紅着眼眶看着我：「忘言，好久不見。」
我第一反應就是拉着李揚帆趕緊離開這裏。
可葉知渝就像是個幽靈，根本不可能讓我再輕易逃跑。
她沒敢觸碰我，只是跟在我身後一個勁的懺悔，道歉。
說到最後，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她還是不放棄。
那晚下了一場雪。
我和李揚帆窩在我租的小公寓裏吃着夜宵火鍋。
拉不嚴實的窗簾縫隙露出了葉知渝慘白的臉。
她跪在雪地裏求我見她一面。
可我不想見她，任她跪了一整夜。
10.
雪晴的第二天豔陽高照，但氣溫很低。
我趕着時間往公司跑，忘了給自己加件外套。
葉知渝踉蹌地跟上來，脫了大衣披在我肩上。
見我看過去，她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穿着吧，凍壞了我會心疼。」
我擰眉往前走，這才發現她的大衣還是我曾經送她的那件。
袖口處被我用心縫了一朵玫瑰花。
可我記得她當初明明很嫌棄，這也導致這件衣服常年壓在衣櫃最底層，從沒穿過。
葉知渝眼神落寞：
「是我有眼無珠，沒有好好珍惜你送我的一切。
「忘言，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給你看，我的心裏只有你。」
她眼裏面的光，在看到我冷漠的眼神後，碎成千萬片。
我勾唇諷刺：
「葉知渝，你真是臉大，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原諒？」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出。
葉知渝倔強背過臉，不願讓我看見。
在她的不斷糾纏下，我工作頻頻出錯。
沒辦法，我只好把她約到咖啡廳。
葉知渝局促地坐在我對面，想看我，又怕我冷漠的眼神。
我擰眉端起水抿了一口，先一步開口：
「葉知渝，人你也見到了，可以回去了。」
「不！忘言我不走，我求你原諒我，曾經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在感情裏左右搖擺，不該把無關緊要的人看得比你還重要，我......」
葉知渝聲音開始哽咽：
「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盯着她鎖骨下方猙獰的燙傷疤，緩緩開口。
「那篇新聞我看到了，我沒想到你會爲了救回我留下的手繪本沖回火場。」
葉知渝眼神震顫，緊緊盯着我。
「可招惹了賀雲崢，又拋棄了他，導致他心理扭曲放火燒了我們曾經的家，還害得你自己流產，這些都是你自己種下的苦果，你活該。」
我和她對視：
「葉知渝，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葉知渝絕望地看着我，顫抖着掏出那枚她曾經摔進床下的戒指。
「忘言，我......我後悔了，我好後悔，求你，原諒我......」
落地窗外又開始飄起雪花，正如我們初見那天。
我收回視線緩緩起身。
「葉知渝，放手吧，趁我還記得你曾經的好，放手吧。」
葉知渝無力地垂下手，肩膀顫抖。
我裹緊羽絨服走進雪裏。
那天之後，葉知渝沒再出現。
可我總能在財經新聞裏看到她的身影。
她一改凌厲模樣，變得知性溫柔。
李揚帆告訴我，她一直在等我。
之所以頻繁上新聞，只爲了站在高處能讓我隨時看到。
可那又怎麼樣。
我的未來規劃裏，早已經沒了她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