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棚裏又冷又黑，一股鐵鏽和舊輪胎的味兒。陳默靠着冰冷的磚牆，喘得厲害，眼前還一陣陣發黑。剛才那陣劇痛，像是有人拿電鑽在他腦子裏攪。
“你的眼睛！”夏冉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帶着他從來沒聽過的驚惶。
陳默抬手想揉眼睛，被夏冉一把抓住手腕。“別動！”她聲音發顫，另一只手飛快地掏出手機，咔嚓一聲，屏幕的冷光瞬間照亮了陳默的臉，也照亮了他那只右眼。
陳默自己也懵了。手機屏幕像面小鏡子，映出他那只眼睛——眼白幾乎被密密麻麻、扭曲盤繞的血絲爬滿了！紅得嚇人，像一張蛛網罩在眼球上，還在微微搏動。
“操…”陳默低罵一聲，嗓子眼發幹。這他媽什麼鬼東西？
“不是普通的充血…”夏冉湊得更近，手機光幾乎懟到他臉上。她的呼吸都屏住了，死死盯着那片猙獰的血絲。“看…看這些紋路…”
陳默忍着不適，努力聚焦。混亂的血絲深處，似乎…真的藏着某種規律？一些線條特別粗，特別深，像主幹，其他細小的血絲纏繞其上，構成了一種極其復雜、極其扭曲的圖案。不像是血管自然破裂，更像…某種被強行烙印上去的符文！
這念頭讓他渾身發冷。
“等等！”夏冉猛地想起什麼，手忙腳亂地拉開她的帆布包，從最底層掏出那個用牛皮紙包着的硬皮筆記本——她父親的抗震工程筆記。她飛快地翻動泛黃的紙頁，手指因爲急切而微微發抖。
陳默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他右眼的刺痛感還沒完全消退，那些血絲構成的詭異圖案在視野邊緣隱隱跳動。
“找到了！”夏冉低呼一聲，手指用力點在一頁紙上。
陳默湊過去看。那頁筆記畫着一張手繪的、極其復雜的建築結構圖，標注着各種數據和符號。而在圖紙的角落空白處，用紅藍鉛筆潦草地畫着幾個小小的、形狀怪異的標記。旁邊寫着備注：
＞ **“異常能量節點（疑似共振源）位置標記（草圖，僅供參考）”**
夏冉把手機光對準那幾個標記，又猛地抬頭，死死盯着陳默布滿血絲的右眼。她的眼神在圖紙標記和陳默眼睛之間飛快地來回掃視，呼吸越來越急促。
“像…太像了…”她喃喃自語，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雖然扭曲了…但主幹結構…核心的扭曲點…幾乎一模一樣！”她指着圖紙上一個最復雜的標記，“看這個！再看你眼睛這裏！”她又指向陳默眼球上血絲最密集、扭曲最厲害的區域。
陳默看着圖紙上那個扭曲的、如同某種古老符咒般的標記，再感受着眼球深處傳來的、與那標記形狀隱隱呼應的灼痛感，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縫裏鑽出來。
“這…這是什麼意思？”他聲音幹澀。
“節點！”夏冉的眼神亮得驚人，帶着一種豁然開朗的銳利，“我爸筆記裏提到的，解剖樓翻修時探測到的‘異常能量節點’！導致地基低頻共振、儀器失靈、工人不適的源頭！他懷疑是這些東西在作祟！”她用力點着圖紙，“你眼睛裏的血絲…不是病！是某種…感應？或者…標記？它在指示這些節點的位置！”
她飛快地翻動筆記，手指劃過那些潦草的標記。“一、二、三…七！一共七個標記！七個節點！”她猛地抬頭看向陳默，眼神灼灼，“七個娃娃！我爸在精神病院念叨的‘七個娃娃’！是不是就對應這七個節點？”
七個節點…七個娃娃…耳後跳動的數字…陳默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王碩是第一個，趙強是第二個，他是第三個…第四個是誰？這冰冷的計數，難道最終指向的，就是這七個節點？
“筆記裏標了大概位置嗎？”陳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發緊。
夏冉迅速翻看：“有！很粗略…第一個節點，標記在…宿舍區主配電室附近！”
***
配電室在宿舍樓地下一層，入口是個不起眼的小鐵門，藏在樓梯後面。白天人來人往不好動手，只能等夜深。
晚上十一點多，宿舍樓漸漸安靜下來。陳默和夏冉溜到地下一層。樓道燈壞了幾個，光線昏暗，空氣裏一股潮溼的黴味和灰塵味。
配電室的小鐵門關着，掛着一把老式的大鐵鎖。
“鎖着。”陳默壓低聲音，湊近鐵門。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絲絲縷縷地從門縫裏鑽出來。不是黴味，更濃，更…惡心。像肉放久了壞掉的那種腐臭味，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般的甜腥。
“你聞到了嗎？”陳默皺眉。
夏冉點點頭，臉色凝重：“嗯。像…爛肉。”
這味道讓陳默胃裏一陣翻騰，耳後那個“4”字印記又開始隱隱發燙。他拿出手機，打開手電，湊近鐵門的鎖孔，想看看裏面能不能照到什麼。
慘白的光束射進鎖孔。
裏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但就在鎖孔邊緣，靠近內側金屬的地方，陳默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裏，粘着一點東西。
很小，米粒大小。顏色是…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幽藍色。質地像是融化的蠟燭，凝固了，邊緣還帶着點流淌的痕跡。
“蠟？”陳默疑惑地低語。配電室的鎖孔裏，怎麼會有蠟？
夏冉也湊過來看。當看清那點幽藍色的蠟淚時，她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得極其難看。
“藍蠟…”她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絲寒意，“李建國…李主任的辦公室抽屜裏，我見過這種蠟！他用來封私人文件的火漆印！就是這種顏色！”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李建國？那個油頭粉面、極力掩蓋王碩死亡真相的校務處副主任？他的火漆蠟，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散發着腐肉味的配電室鎖孔裏？
這地方，絕對有問題！
“得進去看看。”陳默盯着那點幽藍的蠟淚，心裏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
“鎖太結實了。”夏冉試着推了推鐵門，紋絲不動。
陳默的目光落在鎖孔上。他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回形針——平時用來夾筆記的。他小心地把回形針掰直，尖端探進鎖孔，試圖去撥弄裏面。
就在金屬尖端觸碰到鎖芯內部某個硬物的瞬間——
嗡！
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惡意的感覺，毫無征兆地順着回形針猛地竄了上來！像一條毒蛇，狠狠咬住了他的指尖！
“啊！”陳默痛呼一聲，觸電般縮回手！回形針掉在地上。
指尖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低頭一看，指腹上竟然出現了一個細小的、正在滲出血珠的紅點！像是被什麼極其鋒利的東西瞬間刺破了！
與此同時，他耳後那個“4”字印記，毫無征兆地爆發出灼燒般的劇痛！這一次，痛感直沖太陽穴，眼前瞬間被一片血紅覆蓋！眼球深處那些剛剛有所消退的血絲，如同被澆了滾油，瘋狂地扭動、蔓延！
“呃！”陳默痛得彎下腰，捂住右眼，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陳默！”夏冉趕緊扶住他。
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鍾後，灼燒感退去，留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虛弱。陳默大口喘着氣，冷汗順着鬢角往下淌。他鬆開捂着右眼的手，看向夏冉。
夏冉看着他，眼神復雜，帶着深深的憂慮，還有一絲…了然？
“你的眼睛…”她輕聲說，指了指他的右眼。
陳默拿出手機，用屏幕當鏡子。右眼裏，那些血絲構成的詭異符文，似乎比剛才更加清晰、更加復雜了。而且…在符文的邊緣，似乎多了一些極其細微的、暗金色的紋路？像某種古老的刺繡邊緣…
夏冉也看到了。她盯着那些新出現的、細微的暗金紋路，眉頭緊緊鎖起，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麼。
“這紋路…”她喃喃道，眼神有些恍惚，“…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陳默的心猛地一跳：“在哪兒？”
夏冉皺着眉，努力思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想不起來…但感覺很熟悉…很…古老。像…像某種衣服上的刺繡…”
衣服？刺繡？陳默腦子裏一片混亂。他低頭看向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指尖，那個細小的血點格外刺眼。他又看向配電室鐵門鎖孔裏那點幽藍色的蠟淚。
李建國…腐肉味…詭異的血絲符文…還有夏冉覺得眼熟的古老紋飾…
這配電室裏，到底鎖着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