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腳下一頓,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他說清楚規矩。
“高縝是吧,我叫何悠悠,孤身一人,我是這青家村的仵作,平日裏也會自己采些藥材來販賣,日子清貧,所以我這小院不養閒人。”
高縝知道,他那句百兩黃金,這位姑娘並不相信,想來也是對的,他這樣身無長物,跛着腳的殘廢,是該不該如此承諾。
“何姑娘說的沒錯,還望姑娘指條明路。”
何悠悠見他還算上道,更堅定了娶他當夫君的心。
“你聰明便好,既然有傷,也無需做什麼,就先……喂喂雞、喂喂狗,待你傷好再做其他,不過你也不必擔憂,既要了你,待來日傷好了,我還是會娶你的。”
高縝有一瞬的不知該說點什麼好,轉身想去喂雞,自己肚子先叫了一聲。
他不太好意思的捂着肚子,低垂下頭。
半月前,他從懸崖跌落,醒來時便被抓到了一個地牢跟一群奴隸關在一處,不知道中了什麼毒,身體大半力量盡失,半個月,他沒吃過一頓飽飯,三天一個餿了的窩窩,讓他僅存的體力也嚴重不支。
何悠悠轉身進了院子裏隨意搭造的灶前,煮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餅。
端到石桌上時,高縝眼睛都有點看直了。
“快吃吧,我手藝不太好,但是起碼能填飽肚子。”
高縝朝着她行了個禮,端着碗,一口氣將一整碗的湯餅吃完,許久未吃過熱食的腸胃被暖意包裹,整個人像是又活過來一般。
“我這小院只兩間房,一間我住,另一間從前是用來存放草藥的,等下我收拾出來,你先住着。”何悠悠說着朝着另一間屋子走去。
高縝不好意思讓她一個女人辛苦,便也跟着過去,一並將屋子裏的草藥搬到了另一側,床鋪還算是幹淨,何悠悠給他的被子,雖是舊的,可也洗的整潔,上面還有淡淡的藥草香。
收拾好後,何悠悠借口有事便出去了。
高縝一個人坐在院中,想到之前何悠悠讓他喂雞,他起身找了一圈,似乎也沒什麼雞能吃的東西,他轉頭看着圈裏的三只雞,開口就問。
“你們的飯食在何處?”
一旁,大黃狗聽到這話,又悻悻的坐了回去。
“哈哈哈哈!”
大門口,女人扯着嗓子的笑聲讓剛剛坐下的大黃狗立刻站起來,朝着她狂吠。
那女人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樣,擠着門扭腰進來。
“我聽說小仵作也買了相公,就想說來看看,還以爲是多壯的男人,敢情是個傻子啊,哈哈哈,她那種晦氣的仵作,配傻子,正合適啊!”
來人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快嘴,二翠,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她。
高縝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強烈的羞辱感讓他沒控制住,冷厲如刀的眼神驀地射到她臉上,嚇得二翠一抖,笑容也僵在她滿是肥肉的臉上。
“凶……凶什麼啊!小心叫我家相公來收拾你!”
門外,一個身強力壯,皮膚黝黑的男人聽到這話,立刻沖進來,朝着高縝大聲吼道。
“誰敢欺負我家溫柔的娘子!你這個男人不想活了,還敢跟女人頂嘴,趕緊跪下磕頭道歉!”
高縝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被逼着下跪,他實在不想忍,卻因爲不能暴露身份而不得不忍,只是下跪是萬萬不能的。
他這輩子跪天跪地,跪父母,他的膝蓋絕不會跪旁人!
見他不說話,壯漢又湊到二翠面前,彎着腰,諂媚的朝着她笑。
“翠翠,咱回吧,這怕不是個聾子,你瞧他都沒說話,我聽說村長三個銅板就把這個跛子賣給小仵作了,那能是什麼好東西啊。”
二翠朝着高縝啐了一口,“啊呸!喪門星找了個跛子,還是個聾子,真絕配!小白臉一樣的東西,浪費糧食罷了,除了喪門星還真是沒人會要。”
二翠轉身,肥大的屁股撞了一下男人,二人一並抱着往外走。
“她不是喪門星!”
高縝低着頭,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該隱忍的,卻還是開了口。
還是爲了一個不相幹的人。
可仵作怎麼了,也是朝廷的人,更是拿俸祿,憑本事賺銀錢養家的人。
壯漢聽到這句,無奈的嘆了口氣。
二翠立刻不幹了,轉身就朝着高縝沖過去。
“哎呦!你還不是啞巴啊!你能聽到不知道說話,怎的我說喪門星你還不高興了?她整天跟死人在一起,進來我都嫌她晦氣!就是喪門星怎麼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起一旁的掃帚朝着高縝身上打。
高縝紋絲不動的站着,這東西於他而言並不算什麼,除了髒一點,半分疼都不會有。
“鬧什麼呢!”
何悠悠的聲音出現在門口,壯漢瞧見她回來了,趕緊後退一步。
在整個青家村,女人的地位都高於男人,這是長久以來的規矩,就算是何悠悠這樣的仵作身份,那也是比男人地位高的。
二翠見到是她,立刻叉着腰罵人,唾沫星子橫飛,幾乎要噴到何悠悠臉上了。
“喪門星!你家相公可不怎麼樣啊,一點規矩不講,你就是這樣教男人的?”
何悠悠看着高縝,明明挺高的一個男人,卻站在那任憑人家拿掃帚打他的樣子就生氣。
“廢物!”
說完,她直接朝着牆角跑過去,路過二翠時,還挑釁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但是由於二翠比較健壯,何悠悠一個不穩,向後趔趄了一下。
剛剛紋絲不動的高縝一個箭步沖過去,將人穩穩扶住。
二翠拍着手笑,像是看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哈哈,還真是個跛子啊!”
何悠悠一把推開高縝,拿起牆邊上大棍子,朝着二翠那身肥肉就砸了過去。
“我讓你欠!我讓你找事!我就是喪門星,進了我門,你們都會倒黴!你一輩子生不出女兒!”
何悠悠一邊罵,一邊朝着她身上砸過去,嚇得二翠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敢說我生不出女兒!何悠悠!喪門星,你給老娘等着!”
直到人消失不見,何悠悠這才關上門,一回頭。
男人站在院子中間,手足無措的低着頭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睛,剛進門就給人家丟了這麼大的人,驕縱如高鎮,也會因此覺得心中有愧、惶惶不安。
“我、我給你丟人了,你要趕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