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學士見女兒爲了自證清白,願意挨過刑罰,趕緊跟着跪拜下去,求情道:
“韓大人,不可啊,還請韓大人先給小女一個自辯的機會吧,江某求您了!”
那可都是要命的刑罰啊。
自己的女兒若不是心中有冤,若不是害怕連累了江家和自己的前途,又怎麼會想要用過刑之法來自證清白?
他如果連自己的女兒都保不住,這大學士的稱號不要也罷。
大不了從此退出朝堂,搬離京中,去往他處,也要保住自己的女兒。
本朝有律,凡沒有辦法找到證據,證明自己清白,又拒不認罪之人,只要自願挨過七道刑罰,就可無罪釋放。
這是爲了那些身有冤情,又無法找到證據證明自己之人留一個機會。
而這個機會,卻是十死無生。
七道刑罰,能過一二者衆,能過三四者少,能全部挨過不死者,從開朝以來百年間,唯有一人。
可見刑罰之重。
也正是因此,實際上只要在此刑罰中挨到第五種刑罰而死,沒有過了七種,大理寺都會以清白之身給予受刑之人。
因爲如果心中無冤,誰願意受盡折磨死去?
都是要死,被砍頭而死,總好過受盡折磨,痛苦而死要來得痛快。
韓正卿見江大學士爲了自己的女兒,不惜對自己求情,神情鬆動了幾分,對着堂下的江玉珊道:
“看在江大人的面子上,本官先給你一個自辨的機會,江玉珊,你可明白!”
江玉珊見韓正卿終於沒有讓自己認罪,而是給她自辯,她努力組織着語言,想着如何取信於人。
如果她說自己是喝了顧景塵遞來的牛乳,所以昏迷不醒,想來誰都不會相信自己。
因爲顧景塵素來有寵妻之名,京中無人不知。
試問一個向來寵妻如命的男子,又怎麼會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別的男人床上去?
別說他人不信,就算是她自己,到現在也不相信,是顧景塵要害她。
更何況,她沒有證據。
如果那杯牛乳有問題,如今估計也早就被處理了。
她又該如何解釋自己與別的男人衣衫不整,躺在床上這一事?
說他是見色起意?
夫君顧景塵可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她又何必舍近求遠?
更何況,她其實直到現在都沒有看清楚那男子的長相。
那個男子到底是誰,爲何會出現在永安侯府,她都一無所知,又該怎麼自圓其說?
她知道自己不能想太久,因爲久不自辨,就說明她主動放棄自辨的機會。
可這麼短的時間,她實在編不出什麼理由來搪塞他人。
張開口,她只能艱難地道:
“昨日晚上,臣婦感覺有些困倦,所以就先行回屋躺下,不久便睡着了,醒來之時,就見到婆婆與衆人出現在屋子裏面。”
“那個男子,臣婦根本就不認識。”
韓正卿見她所言,並沒有半分可自證清白之處,提醒道:
“江氏,你說自己不識那男子,可你的婢女青芷指證,那男子乃你昨日下午帶進府中,有府中門房爲證,你又該如何解釋?”
“什麼?”
江玉珊聽到韓正卿的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她明明就不認識那名男子,自己的貼身婢女青芷爲何會做僞證?
青芷乃自小就跟着她,與她情同姐妹。
昨日下午,她們一直都在侯府,從未離開過侯府,青芷爲何會說那男子是自己帶進侯府?
不對,昨日下午,青芷出去過一次,只是因爲時間很短,所以她沒有懷疑。
如今想想,如果是她接的人來府中,時間剛好夠用。
可她爲何要如此陷害自己?這對她又有何好處?
江玉珊感覺自己好似處在迷霧之中,根本找不到方向,更不知道出路在哪裏。
她嘶聲道:“大人,可否傳喚證人,與我當堂對質?”
看着她不相信的眼神,韓正卿目光微沉:“傳證人青芷,門房何婆婆來堂。”
隨着韓正卿話落,青芷與門房何婆婆走上堂來。
韓正卿一拍驚堂木,問道:“堂下青芷,你可是親眼所見,自家夫人帶了奸夫回房?”
青芷看了一眼江玉珊,眼神微閃,再轉過頭時,卻是一臉堅定:
“正是,婢女親眼見證,夫人帶着那奸夫進屋。”
“婢女還勸說過夫人,顧少傅對夫人情深,不可如此,可夫人鬼迷心竅,喜歡那奸夫,婢女攔不住,這才去找了老夫人。”
“什麼?老夫人是你找來的?難怪,我昨日怎麼都找不到你,原來是你在陷害我?”
“青芷,你爲何如此害我?我試問對你不薄,自小就待你如姐妹,你爲何如此害我?”
江玉珊不可置信地問道,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悲痛與絕望來。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是被貼身婢女所害。
不對,她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只有青芷一個人,段做不到把自己陷害到如此地步。
難道,真的是顧景塵?
念頭方起,又被她否定。
可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就是顧景塵聯合了青芷,一起陷害的自己。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聯手對付自己,她卻不得而知。
不,就算他們全部背叛了自己,自己也絕不認罪,哪怕最後還是得受刑自證,她也不會認罪。
小吳氏也驚呼:“青芷,你當真親眼所見?沒有說假?你可知道,做僞證是要被處罰的。”
青芷看向小吳氏,腰杆挺直:“江夫人,奴婢雖是婢女,但也知道是非,所說之言,都是實情,奴婢不怕受罰。”
何婆婆也作證道:“老婆子可以作證,昨日下午,確實是少夫人帶着那奸夫回的侯府。”
“當時老婆子不願意放人,還問了一嘴,少夫人說那奸夫是她遠房表親,老婆子害怕出了差錯,所以讓少夫人籤下名字,擔保不會出事。”
說完此話,就有衙役遞來一個門房來客登記冊。
江玉珊打開登記冊,裏面果然有自己的籤名。
那字跡一看,確實像是自己的親筆,再細看之下,還是發現有所不同。
江玉珊馬上指着上面籤名,朝着韓正卿道:
“大人,此籤名並非出自我手,乃是被人仿寫。”
韓正卿:“此籤名經過辨認,乃是你手筆,爲何不認?”
江玉珊辯駁:“麻煩韓大人拿着臣婦以往籤名細看,就可發現端倪。”
韓正卿拿了江玉珊以往的幾個籤名,細細觀看,並未發現哪裏不同,於是一拍驚木堂:
“大膽江氏,本官細看,籤名都是一樣,並無不同,還不從實招來?”
江玉珊提醒道:“大人不妨細看,以往的珊字,收尾之時,可是會有一滴墨汁灑在旁邊,而這次籤名卻並沒有?”
韓大人定睛一看,還真是。
只是因爲一小滴墨汁,所以他以爲那是不小心滴上,可之前的江玉珊籤名,每一個上面同一個地方,都有一滴墨汁,這就說明她是刻意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