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你太惡毒了。”李耀祖惡狠狠地說道:“我不喜歡讀書!要記要背要寫要動腦子,我每天累得要死,我不開心,我一點都不開心!”
“可你現在是縣太爺了啊!你的付出有了回報啊!”薛寧哭嚎:“我都是爲你好啊!”
“爲我好?你不過是爲了你的面子!”李耀祖咆哮,“你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你毀了我一生。我最喜歡做木工,可你總說做木工玩物喪志。”
秦文霜說:“耀祖能當縣太爺,都是因爲他聰慧機敏,就算他不讀書,他做木匠一樣做到最好,他可以做個了不起的木匠!我相信他!”
“不要你馬後炮!”薛寧歇斯底裏,抓起一把雪朝秦文霜砸去:“你搶了我男人,你還要搶我兒子!賤人!”
雪團砸到秦文霜的身上,秦文霜嚇得花容失色,李家梁心疼地不行,沖着薛寧大吼:“薛寧,你去死吧!”
李家梁跳下馬車,與李耀祖一塊,按住了薛寧。
薛寧嗚咽,被北風一吹就散了。
意識還沒有渙散前,有人在攥她的戒指。
她的戒指戴了一生,牢牢卡住了食指,用力往下拉,皮肉也被扒開,血流了出來,染紅了戒指。
“娘,那枚戒指不是金也不是銀,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不值錢。”馬車裏傳來宋寶娟的聲音。
秦文霜聽聞,就停下了手,“那就算了。”
“祖父祖母,你們在那裏幹什麼?快點上來,好冷啊!”是薛寧疼的跟眼珠子似得兩個孫子,李金寶李銀寶。
“好好好,來了來了。”
李家梁攙扶着秦文霜,歡天喜地的走了。
他們開開心心赴任去了,而薛寧,卻永遠地躺在了這數九寒天裏。
天,黑蒙蒙的。
薛寧置身空曠的雪地中,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薛寧的身上,沒過多久,就將她掩埋!
她被困在了冰天雪地裏。
入目一片白茫茫,像是置身在雪山裏,薛寧在這片白皚皚的雪中無法找到出口,只聽到了好些聲音。
“新郎,現在請將鑽戒佩戴在新娘左手的無名指上,請記住,張心寧小姐是你今生無悔的選擇!”
“新娘,現在請將鑽戒佩戴在新郎的左手無名指上,請記住,薛珩先生是你今生幸福的依靠!”
有人在歡呼,有人在鼓掌。
薛寧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突然就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就聽到有人喊,有人哭……
“嘭……”
“轟隆隆……”
轟鳴炸開了,震耳欲聾,響徹雲霄。
薛寧猛地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房頂瞬間入目!
眼前不是一片雪白,也沒有刺骨的冷。
“娘,你可算是醒了。”耳邊傳來一個急躁的聲音:“天都要黑了,她們就要走了,你該說的話還沒說呢!”
這聲音……
薛寧猛地看向說話的人。
那是二十歲的李耀祖,眉眼還很年輕,心高氣傲。
簾子被挑開了,進來的同樣是年輕的宋寶娟:“她醒了沒?”
“醒了。”李耀祖推推薛寧:“娘,我讓姐姐們進來,你該說的話得說啊!”
說什麼話?
薛寧腦瓜子嗡嗡嗡地響。
就見簾子後面走進來好幾個人,薛寧看着她們,眼睛都直了。
大女兒李招兒、二女兒李盼兒、三女兒李想兒、五女兒李萊兒。
四女兒李念兒在縣城裏做丫鬟,貴人家裏規矩大,念兒只有逢年過節才有假期能回家。
這次不是過年過節的,所以她沒來。
薛寧望着她們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都蹦到了嗓子眼裏,嘴唇不停地哆嗦,想說話,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娘,你快說話啊!”李耀祖不滿地推了推她。
薛寧被推了下,腦子一晃,記憶全部涌入了她的腦海中。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李耀祖考上了秀才,薛寧激動地昏過去了。
她重生到了十年前!
她的女兒活着!
她也還活着!
“娘。”見薛寧許久不說話,幾個女兒也都擔心:“耀祖,要不還是找個大夫給娘瞧瞧吧。”
李耀祖看了眼薛寧:“娘已經醒了,肯定沒什麼大礙。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娘的!”
薛寧低着頭,望着抓着灰藍色打補丁被面的雙手。
如今是李耀祖考中舉人的十年前,她才四十歲,她的雙手雖然粗糙,但也不是老的跟枯枝一樣。
在這十年間,她接連失去了五個女兒!
五個女兒,要麼累死,要麼自盡,要麼染病,一個個死得好慘啊!
都怪她,都怪她啊!
老天爺讓她重來一次,她必定不會再讓前生的悲劇發生,有些人,該好好活着,而有些人……
薛寧抬眼,斂去了眼底滔天的恨意!
“娘,你說句話啊!姐姐們還擔心你呢!”李耀祖又推薛寧。
薛寧知道他想讓自己說什麼。
這是他們前幾天晚上就商量好了的。
放榜這日,把女兒們都叫回來,讓她們出錢!
若是李耀祖考上了秀才,大家繼續出錢供他考舉人。
若是李耀祖沒考上秀才,大家繼續出錢供他考秀才。
反正考上了要出錢,沒考上也要出錢!
舉全家之力,一定要把李耀祖供出來!
“娘。”薛寧想事的片刻功夫,李耀祖迫不及待又推了她,還一副我其實是在爲姐姐們考慮的模樣:“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娘,二姐三姐家離的遠,走夜路不安全。”
薛寧怎麼舍得四個女兒走,十年啊,她十年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她有罪啊!
“今天就在家住一晚上,明天再走。”薛寧道。
在李家,五個女兒聽薛寧夫妻的,薛寧夫妻聽兒子兒媳的。
她把女兒們留下,誰都不敢走!
李耀祖開心了。
好事就得多磨。
他娘有一晚上的時間勸說幾個姐姐,出錢供養他讀書的事兒板上釘釘了!
“娘說的對,姐姐們留下來,我們今天晚上好好熱鬧熱鬧。”李耀祖笑着說道。
“是啊,你考上了秀才,確實該好好熱鬧熱鬧。”薛寧揮揮手:“五丫頭,你過來。”
老五李萊兒在家就跟丫鬟一樣,幹的最多,吃的最少。
身形瘦削跟豆芽菜一樣,頭發枯黃,滿臉都是菜色。
再看李耀祖,家中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吃給他用給他穿,長得身形高大玉樹臨風。
薛寧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