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鍾聲依舊刺耳，但通鋪裏醒來的氛圍卻悄然發生了變化。幾個昨晚參與了林霄“優化劈柴方案”的雜役，不再是往日那種死氣沉沉的麻木，眼神裏多了幾分活泛和期待，不約而同地望向靠牆的那個床位。
林霄早已起身，正就着破窗外透進的微光，最後審視着那塊寫滿炭字的小木板。上面清晰地羅列着藥園工作的幾大流程：挑水、劈柴、清掃、除草。每個流程下面，又分成了“現狀分析”、“優化方案”、“預期效果”和“風險管控”。
“林師兄，我們今天……還像昨天那樣幹嗎？”王大石湊過來，憨厚的臉上帶着抑制不住的興奮。他昨天第一次提前收工，還吃上了熱乎的晚飯，這體驗堪稱夢幻。
林霄將木板上的炭字抹去，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圍過來的另外兩個雜役——一個叫趙鐵柱，沉默寡言但有一把子力氣；另一個叫孫小猴，人機靈腿腳快。
“沒錯，而且今天要更進一步。我們不只要幹得快，還要幹得巧。”
他壓低聲音，開始分配任務：“鐵柱，你力氣大，負責水源處舀水，務必裝滿，桶邊加個木圈減少潑濺。小猴，你腿腳利索，不挑水，專門負責在山路最陡的那段接應，幫大家扶穩水桶，減少灑漏。大石，你和我負責主力運輸，但我們要改變路線，繞過那個最耗體力的陡坡，走西邊那條稍遠但平緩的小路。”
三人聽得眼睛發亮。這種精細的分工和路線優化，是他們從未想過的。以往，所有人都是同一路線、同一方式，埋頭苦幹，效率低下純屬必然。
“那……張管事那邊？”孫小猴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院子方向。
“放心，”林霄成竹在胸，“只要我們最終交付的結果遠超預期，過程的小小改動，他不會深究。結果，才是硬道理。”這是銷售界的黃金法則：用業績說話。
集合時，張管事照例用刻薄的嗓音宣布了繁重的任務，目光尤其在林霄身上停頓了一下，帶着審視和不易察覺的冷意。李狗兒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咧着嘴。
隊伍散開，林霄的小團隊立刻按照計劃行動了起來。
趙鐵柱守在泉眼邊，將每個水桶都灌得滿滿當當，邊緣還真的用柔韌的草莖臨時編了個圈，效果立竿見影。
孫小猴像只靈巧的猴子，在山路險峻處穿梭，及時扶住搖搖欲墜的水桶。
林霄和王大石沿着新路線穩步前進，雖然距離稍遠，但勝在平穩，體力消耗大大降低，往返速度反而提升了。
其他雜役依舊沿用老方法，很快就被林霄小組遠遠甩開。看着他們有條不紊、高效協作的樣子，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羨慕和動搖。原本鐵板一塊的麻木群體，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李狗兒挑着水桶，氣喘籲籲地趕上林霄，看着他桶裏幾乎沒灑出去的水，又看看自己只剩大半桶的水，氣得牙癢癢，忍不住諷刺道：“林霄，你搞這些歪門邪道，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看誰挑的水多！”
林霄連眼皮都懶得抬，平靜回道：“李師兄，效率提升百分之二十，意味着我們可以提前兩刻鍾休息，或者……多挑幾輪，賺點額外的‘績效’。”他故意用了“績效”這個陌生的詞，聽得李狗兒一愣。
果然，到了中午，林霄小組不僅提前完成了上午的挑水定額，還額外多挑了二十多擔，整齊地碼放在藥園水缸旁，引得負責清點的執事弟子都多看了兩眼。
下午的劈柴工作，林霄更是將流水線模式發揮到極致。固定、劈砍、搬運、堆疊，四人分工明確，節奏流暢，效率驚人。王大石和趙鐵柱甚至有空閒輪流休息，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收工時，張管事看着林霄小組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柴火，臉色陰晴不定。他本想找茬，但對方超額完成任務，完全無可指摘。他只能冷哼一聲，記錄下成績，心裏對林霄的忌憚和厭惡又深了一層。
連續幾天的效率提升，讓林霄小組的成員們嚐到了甜頭。他們擁有了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但這短暫的閒暇，卻讓林霄發現了新的問題。
雜役區信息閉塞得像一潭死水。宗門發生了什麼？哪個長老有新動向？哪裏有機會接點輕鬆的任務？這些信息都被少數幾個像李狗兒這樣依附管事的人壟斷，普通雜役如同睜眼瞎。
“信息差，就是最大的利潤源。”林霄敏銳地嗅到了商機。他想起記憶裏有個叫蘇小憐的女雜役，似乎消息特別靈通，經常能弄到一些外面流通的小玩意兒。
這天傍晚，林霄在食堂角落找到了獨自吃飯的蘇小憐。她約莫十四五歲年紀，眼睛很大，透着一股機靈勁，不像其他雜役那般死氣沉沉。
“蘇師妹，”林霄端着飯碗在她對面坐下，開門見山，“聽說你門路很廣？”
蘇小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小口扒着飯。
林霄不以爲意，繼續低聲道：“我想做個生意，需要可靠的消息來源。比如，最近宗門有沒有什麼新鮮事？哪個管事偏好什麼？哪裏能弄到便宜的筆墨紙硯？”
蘇小憐停下筷子，打量了林霄幾眼，似乎判斷着他的誠意。最近林霄在雜役區的“異軍突起”，她早有耳聞。“消息是有，不過……可不便宜。”她聲音清脆，帶着點市儈氣。
“我用這個換。”林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裏面是幾塊節省下來的幹糧，還有一小撮他利用休息時間在後山采集的、味道不錯的野果。“這是定金。以後，有價值的信息，我可以按重要程度支付報酬，可以是食物，也可以是……幫你優化你的工作流程，讓你有更多時間做你想做的事。”
蘇小憐眼睛一亮。食物固然誘人，但“節省時間”對她吸引力更大。她想了想，壓低聲音：“最近還真有個事。聽說外門丹房急需一批清心草的葉子，報酬比普通任務高一半，但要求葉片完整，采集麻煩沒人願意接。”
林霄心中一動，這是個機會！清心草，後山就有，只是采集費時費力。但如果……
“謝了，蘇師妹。合作愉快。”林霄將布包推過去，心中已有了一個新的計劃。他不僅要信息，還要利用信息創造價值。
接下來的幾天，林霄的生活變成了兩點一線：高效完成定額工作，利用節省下的時間，帶領王大石等人嚐試采集清心草。他再次運用了優化思維，設計了專門的采集工具——用木片和細繩做成的小夾子。規定了采集手法，確保葉片完整率大幅提升。
同時，他讓蘇小憐繼續打聽各類消息，並開始用節省的食物作爲“稿酬”，鼓勵她將一些不涉及核心利益、但對雜役們有用的信息，如天氣變化、管事巡查規律等信息匯總起來。
林霄用撿來的相對平整的樹皮和自制炭筆，開始編寫一份簡陋的“內部參考”。上面有明日天氣提示、工作小技巧、甚至還有一則從蘇小憐那裏聽來的、關於某位外門長老喜好某種茶水的八卦。
他將這份粗糙的“樹皮報”悄悄給王大石等人傳閱，立刻引起了轟動。這種信息共享的方式，讓他們感覺自己不再是任人擺布的螻蟻，而是對周圍環境有了些許的掌控感。
林霄看着他們興奮的樣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找到蘇小憐，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光靠我們幾個人收集信息太慢。我們可以建立一個網絡，讓更多的雜役自願提供消息，根據消息價值給予‘積分’，積分可以兌換食物、代工服務，甚至……將來可能兌換到更重要的東西。”
蘇小憐被這個宏大的構想驚呆了，她看着林霄，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曾經唯唯諾諾的少年。他的眼睛裏，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名爲“野心”的光芒。
第一批完整采集的清心草葉片交給了丹房，換回了遠超普通任務的靈石報酬。林霄將大部分靈石換成了食物，分給了團隊成員和蘇小憐，小部分留作“啓動資金”。
雜役區開始流傳關於林霄的種種傳說：他有點石成金的本事，他能讓人幹活輕鬆還能吃飽飯，他甚至在編織一張看不見的“網”。
張管事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李狗兒等人的挑釁也愈發頻繁，但懾於林霄小組越來越高的效率和隱隱形成的團體凝聚力，暫時還不敢有太大動作。
夜深人靜，林霄撫摸着腰間那塊用第一次賺取的靈石悄悄換來、質地稍好一些的木牌，感受着其中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一點的溫熱感，若有所思。
“信息網絡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該考慮‘產品差異化’和‘品牌建設’了。”他低聲自語，目光仿佛穿透了破舊的屋頂，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
而在後山那片靜謐的藥園深處，月光下，一道模糊的虛影緩緩浮現，望着雜役區的方向，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以凡俗商賈之道，擾動此間靈機……這小家夥，倒是真有點意思。只是，禍福難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