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咻咻咻咻——!”

數十點幽藍寒芒撕裂空氣,帶着李莫愁淬煉多年的陰毒內勁,如同索命的毒蝗群,瞬間填滿了狹窄石室的每一寸空間!針雨未至,那股甜膩腥風帶來的窒息感已先一步扼住了陳實的喉嚨!

小龍女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她剛擋下試探性的幾針已是勉強,此刻面對這鋪天蓋地的絕殺之局,心瞬間沉到谷底!擋?如何能擋?閃?石室狹小,身後就是寒玉床和那個氣息奄奄卻詭異活着的“源頭”!更遑論穹頂的真經絕不容有失!

絕境!真正的十死無生!

“螻蟻!撐住!” 小龍女冰冷的聲音帶着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急促,傳入陳實耳中如同驚雷!這不僅僅是命令,更是一種孤注一擲的信號!

就在這千分之一刹那,剛剛經歷了斷骨重續、五感在劇痛和易筋鍛骨突破下被強行拔升到極限的陳實,腦海中“嗡”的一聲!那漫天激射、軌跡刁鑽狠毒的幽藍寒芒,在他眼中仿佛突然被放慢了速度!並非真的變慢,而是他全身的神經在生死壓力下超常反應,捕捉到了每一枚毒針最細微的破空軌跡和…那針尖上凝聚的、陰毒內勁的薄弱流轉點!

這感覺玄之又玄,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清晰“看”到了每一滴雨珠的落點!

“左三寸!膻中!氣滯!” 陳實幾乎是憑着本能,從喉嚨裏擠出嘶啞破碎的吼聲!他根本不懂穴位名稱,只是將自己感知到的、那枚射向小龍女胸前致命位置的毒針所攜帶內勁最不穩定、流轉最晦澀的“點”,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喊了出來!

小龍女正全力催動心脈處那縷新生的、融合了寒玉本源的力量,準備硬抗這波針雨,哪怕重傷也要護住要害。陳實這聲嘶啞的吼叫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閃電,瞬間劈入她混亂的意識!她根本來不及思考這螻蟻爲何能“看”破師姐針法破綻,生死關頭,一絲本能的信任(或者說別無選擇)壓倒了一切!

她強行將剛剛凝聚、準備硬撼的大半力量猛地一收,玉女心經的柔韌特性被發揮到極致,護體寒氣如同水流般瞬間回縮、凝聚!同時,依照陳實那模糊的指示,將凝聚的力量精準無比地刺向自己膻中穴左側三寸——那正是她自身氣機流轉的一個微妙的節點,也是陳實“看到”的那枚毒針內勁最薄弱、最不穩定的“氣滯”之處!

“嗤!”

一聲微響,如同燒紅的烙鐵刺入寒冰!

那枚本該洞穿她護體寒氣、直取心脈的致命毒針,其前端凝聚的陰毒內勁,竟被小龍女這凝聚了新生寒玉本源之力、精準刺在“氣滯”薄弱點上的一指,如同戳破了灌滿毒液的氣球!

“噗!”

幽藍寒芒瞬間潰散!那枚毒針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道和靈性,徒勞地在小龍女胸前凝練的寒氣屏障上彈了一下,便軟綿綿地墜落在地!

有效!

小龍女冰眸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銳利寒光!這螻蟻…竟真能洞悉師姐針法破綻?!

“右肩井!下兩指!勁散!” “膝下三寸!環跳!力浮!” 陳實的嘶吼如同連珠炮般響起,每一次都精準地指向一枚毒針內勁流轉最不穩定、最易被幹擾的節點!他的大腦如同被點燃的引擎,在劇痛和超負荷下瘋狂運轉,榨取着每一絲潛能!

小龍女心領神會!她不再試圖全面防御那不可能擋住的針雨,而是將全部心神和力量都凝聚在陳實指出的那幾個關鍵“破綻點”上!身影如同冰上魅影,在狹小的空間內做出不可思議的細微騰挪,每一次玉指拂動,每一次袖袍輕揚,都精準地刺向陳實所指的方位!

“叮!”“嗤!”“噗!”

清脆的碰撞聲、內勁潰散的悶響、毒針落地的聲音密集響起!

襲向小龍女要害的數枚毒針,竟被她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憑借陳實的“眼”和她自身融合了寒玉本源後更精純、更霸道的玉女心經寒氣,一一擊潰或偏轉!雖然仍有數枚擦過她的臂膀、裙角,帶起血痕和冰霜,但都避開了致命要害!

然而,更多的毒針,目標直指寒玉床上無法移動的陳實!

“頭頂!百會!氣聚!” “腹下!丹田!力凝!” 陳實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絕望的瘋狂!他“看”到了射向自己的毒針軌跡,也“看”到了它們內勁最凝聚、最難以撼動的點!這幾乎是死局!但他沒有放棄!

小龍女剛化解掉射向自己的最後一枚威脅,聞聲猛地回頭!看到那數點幽藍已近在陳實咫尺!她眼中厲色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剛剛擊潰毒針、尚未收回的右手並指如劍,凝聚着心脈處那縷寒玉本源之力,隔空朝着陳實頭頂百會穴的位置狠狠一點!同時,左手拂袖,一道凝練的冰寒掌風拍向陳實丹田下方!

她並非攻擊陳實,而是以自身強大精純的寒玉本源氣,如同兩柄精準的冰錘,狠狠砸向陳實“看到”的那兩枚毒針內勁最凝聚、最核心的“力點”!這是圍魏救趙!強行幹擾毒針內勁的核心運轉!

“噗!噗!”

兩聲沉悶的異響!

襲向陳實百會和丹田的兩枚毒針,其凝聚的內勁核心被小龍女這隔空精準的寒玉本源氣狠狠沖擊!針體劇烈震顫,幽藍光芒狂閃,軌跡瞬間發生了極其細微的偏斜!

“噗嗤!”“噗嗤!”

兩枚毒針最終偏離了致命位置,一枚深深釘入陳實頭頂上方的寒玉床沿,冰晶四濺!另一枚則擦着他的大腿外側射入石床,帶起一溜血花和冰碴!

劇痛讓陳實渾身抽搐,但終究…避開了死穴!

然而,仍有最後一枚毒針,如同附骨之蛆,刁鑽地射向陳實的心口!小龍女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陳實更是避無可避!

死亡的氣息,冰冷地吻上了陳實的咽喉!

就在這萬分之一秒的絕望時刻——

“嗡——!”

陳實體內心脈深處,那縷被小龍女強行打入、用以幹擾毒針的寒玉本源氣,與他自身剛剛突破易筋鍛骨、強行接續的斷骨處爆發出的磅礴生機,以及體內依舊在瘋狂沖突的蛤蟆毒勁、九陰氣息、冰魄銀針劇毒……在瀕死的絕境刺激下,竟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受控制的劇烈共鳴!

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冰水!

“呃啊啊啊——!”

陳實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雙眼瞬間被一片混沌的冰藍色覆蓋!他殘破的身體如同一個被點燃的炸藥桶,一股混亂、狂暴、帶着冰寒、劇毒、生機的恐怖能量洪流,不受控制地順着他的胸膛,朝着那枚襲來的毒針,猛地噴薄而出!

這不是招式,是垂死掙扎的本能宣泄!

“轟!”

一聲沉悶的爆響!

那枚射向心口的毒針,首當其沖,被這股混亂狂暴的能量洪流正面撞上!

針上凝聚的陰毒內勁瞬間被沖垮、撕碎!幽藍的針體如同撞上無形鐵壁,發出一聲哀鳴,竟被硬生生震得倒飛而回!速度比來時更快!針體表面甚至覆蓋上了一層詭異的、混雜着青紫黑藍的冰晶,帶着陳實體內混亂能量的氣息,如同被污染的毒箭,狠狠射回石門縫隙!

“什麼?!” 石門外的李莫愁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喝!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射出的毒針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混亂巨力震回,針上還附着了某種讓她都感到心悸的詭異氣息!她急忙側身閃避!

“噗!”

那枚倒飛而回的毒針擦着李莫愁的鬢角射入甬道石壁,針體深深沒入,只留下一個冒着絲絲詭異寒氣的孔洞!李莫愁鬢邊一縷青絲無聲斷裂,飄落在地,她絕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石室內,針雨驟停。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陳實如同破風箱般的劇烈喘息,和小龍女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着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瞬並非幻覺。

小龍女站在原地,冰眸死死盯着寒玉床上那個蜷縮着、渾身浴血、氣息混亂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卻奇跡般再次活下來的男人。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剛才那股從陳實體內爆發的、混亂到極致卻又蘊含着恐怖毀滅力量的氣息!那股力量…甚至震飛了師姐的毒針!

這個“螻蟻”…到底是什麼怪物?!

石門外,李莫愁的氣息出現了短暫的凝滯和紊亂。驚駭過後,是更深的忌憚和…一絲難以抑制的貪婪!

師妹的氣息變得更強、更詭異了,帶着一種古老而純粹的寒意。而那個廢人…他體內爆發出的那股混亂力量,雖然狂暴不受控,但其本質層次…絕不簡單!這古墓深處,果然藏着驚天秘密!寒玉床?還是…傳說中的《九陰真經》?!

“咯咯咯…” 李莫愁的笑聲再次響起,卻不再慵懶,而是帶着一種冰寒刺骨的認真和審視,“好…好得很!師妹,還有你這位‘深藏不露’的朋友!今日,師姐真是開了眼界!”

她的聲音透過石門縫隙,如同毒蛇吐信:

“看來這祖師禁地,果然名不虛傳。師姐今日…暫且告退。不過,那穹頂上的東西,還有這古墓的秘密…我們,稍後再敘!”

話音落下,石門縫隙外那令人窒息的陰冷氣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腳步聲再次響起,卻不再是之前的戲謔遊弋,而是帶着一絲謹慎和…志在必得的決心,漸漸消失在黑暗的甬道深處。

危機,暫時解除。

石室內,死寂重新籠罩。

“噗通!” 小龍女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強壓的內傷和強行催動新生力量的反噬瞬間涌上,她再也支撐不住,踉蹌一步,單膝跪倒在地,又是一口帶着冰晶的鮮血噴在冰冷的地面上,氣息瞬間萎靡下去。

而寒玉床上,陳實早已在爆發出那最後一股混亂力量後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癱軟在冰冷的玉床上,只有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呼吸證明他還活着。他的雙腿處,新生的骨骼在皮膚下隱隱透出玉質般的光澤,卻又被傷口流出的黑紫毒血和覆蓋的幽藍冰晶所覆蓋,顯得詭異而脆弱。

劫後餘生,兩人皆是重傷瀕危。

小龍女艱難地抬起頭,冰眸中情緒翻涌,屈辱、憤怒、震驚、一絲後怕,以及…對陳實那深不可測的詭異和利用價值的重新評估,最終都化爲一片冰冷的復雜。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陳實,又抬頭望向穹頂那閃爍着微光的《九陰真經》石刻,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室內低低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

“螻蟻…你最好…別死。”

石門外,李莫愁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腳步聲終於徹底消失在甬道深處,留下的只有令人心悸的寂靜和彌漫在空氣中的甜腥味。石室內,刺骨的寒意混雜着血腥氣,將劫後餘生的短暫慶幸也凍得冰冷。

“噗通!”

小龍女單膝跪地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強行壓下喉頭翻涌的腥甜,冰眸掃過狼藉的地面——散落的冰魄銀針、碎裂的冰晶、還有幾滴自己噴出的帶着內髒碎屑的冰血。最後,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針,死死釘在寒玉床上那個幾乎不成人形的身影上。

陳實癱軟在冰冷的玉床上,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肩窩和側腹的傷口被詭異的幽藍冰晶覆蓋,絲絲黑紫毒血正艱難地從冰晶縫隙滲出。雙腿雖然完成了初步的斷骨重續,皮膚下透出玉質光澤,但此刻被毒血和冰晶覆蓋,腫脹青紫,看起來比斷掉時更觸目驚心。他的臉色慘白中透着一股死灰,嘴唇烏紫,身體無意識地微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帶起傷口處冰晶碎裂的細微聲響,滲出更多的黑血。

狼狽,淒慘,離死只差一口氣。這就是他現在的狀態。

小龍女強行提起一口寒氣,支撐着自己緩緩站起。每一步都牽動着心脈處尚未完全平復的寒玉本源氣,帶來陣陣針扎般的刺痛。她走到寒玉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陳實,冰眸中沒有絲毫同情,只有冰冷的審視和一絲…揮之不去的忌憚。

剛才那股震飛毒針的混亂力量,絕非尋常!那力量層次極高,卻又狂暴失控,充滿了毀滅性。這絕非一個普通江湖郎中能擁有的!他到底是誰?潛入古墓,接近自己,有何圖謀?難道也是爲了《九陰真經》?

無數疑問在她冰冷的心湖中翻騰。她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縷精純的玉女寒氣,帶着試探,更帶着冰冷的殺意,指向陳實的心口。只需輕輕一點,這個帶來無盡麻煩、玷污了她心脈、又身懷詭異力量的源頭,就會徹底消失。穹頂的真經秘密,也將暫時保住。

然而,指尖凝聚的寒氣卻在離陳實心口寸許的地方停住了。

“你…你殺不了我…至少…現在不能!” 陳實之前那破釜沉舟的嘶吼,鬼使神差地在她腦海中回響。

心脈處,那縷剛剛被她初步馴服、融入自身功法的寒玉本源氣,此刻竟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悸動!仿佛與床上這個瀕死之人有着某種無形的聯系!她嚐試着運轉心法去壓制這絲悸動,卻感覺心脈處剛剛彌合的玄冰屏障傳來一陣不穩的波動!排斥感再次隱隱升起!

“玷污…已成事實…如同潑出去的水,刻下的烙印…”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同源相生…化爲己用…”

陳實那些如同魔鬼低語般點出的“歪理邪說”,此刻竟成了冰冷的現實枷鎖!這縷源自寒玉床、被陳實引入、又與她心脈糾纏的本源寒氣,已經成了她力量的一部分,卻也成了她無法輕易斬斷的、與陳實性命相連的鎖鏈!殺了他,這縷本源氣會不會反噬?自己剛穩住的內傷會不會瞬間崩潰?穹頂的真經,還能守住嗎?

門外李莫愁那淬毒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穹頂的真經…”

對真經的執念,對李莫愁的忌憚,對自身傷勢的憂慮,以及這該死的、無法擺脫的聯系…種種冰冷的算計瞬間壓過了殺意。這個“螻蟻”,現在還不能死!至少,在她徹底掌控這股新生力量、解決掉李莫愁這個心腹大患之前,他必須活着,作爲一個…工具!

冰眸中的殺意緩緩收斂,轉化爲一種更深的、毫無溫度的漠然。她收回了凝聚寒氣的手指。

就在這時,寒玉床上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呻吟。

陳實的眼皮艱難地顫動了幾下,終於掀開了一條縫隙。視線模糊,天旋地轉,全身的劇痛如同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他看到了上方小龍女那張冰冷絕豔、卻毫無表情的臉,和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漠然。

“呃…咳咳…” 喉嚨裏涌上腥甜和冰碴,他艱難地咳着,每一次咳嗽都牽扯着全身的傷口,痛得他眼前發黑。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慘,也知道小龍女剛才那一瞬間的殺意絕非錯覺。

“江湖郎中…不能死得這麼窩囊…更不能…讓她覺得我‘深藏不露’…” 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在他混亂的意識中浮起。

他努力聚焦渙散的目光,避開小龍女冰冷的審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自己肩窩和側腹那兩處被幽藍冰晶覆蓋、仍在滲血的傷口,又看了看自己腫脹青紫、如同兩根巨大畸形蘿卜的雙腿,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痛苦扭曲的笑容,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

“姑…姑娘…見…見笑了…在…在下這點微末的…保命…保命偏方…咳咳…用…用力過猛…弄…弄得自己…半死不活…讓…讓姑娘…見…見笑了…”

他用盡力氣,斷斷續續地說着,每一個字都帶着劇烈的喘息和痛楚,努力將自己的慘狀歸結於“保命偏方用力過猛”,試圖維持住那個“略懂醫術、有點小聰明、但本事低微”的江湖郎中形象。

“這…這毒…好生…霸道…竟…竟連我…我以寒玉床…寒氣…強行…強行封住的…傷口…都…都壓不住…” 他艱難地抬起還能微微動彈的右手,顫抖着想去觸碰肩窩的傷口,指尖剛碰到那冰冷的幽藍冰晶,就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齜牙咧嘴。

“腿…腿骨…好像…接…接上了點…但…但筋脈…怕是…怕是…廢了…咳咳咳…” 他看向自己恐怖的雙腿,眼神裏適時地流露出巨大的沮喪和絕望,仿佛一個拼盡全力自救卻依舊失敗的可憐蟲,“這…這下…真…真成廢人了…姑娘…姑娘你…你沒事吧?那…那女魔頭…走了?”

他絮絮叨叨,話語破碎,充滿了自嘲、痛苦、對傷勢的“無知”判斷,以及最後那一點對小龍女狀況的、顯得蒼白無力的關心。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爲了保命不惜用“偏方”自殘、結果弄巧成拙、慘不忍睹的倒黴蛋,極力淡化剛才那詭異力量的爆發,將其歸咎於“偏方失控”和“毒針刺激”。

小龍女靜靜地聽着,冰眸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沒有任何波瀾。陳實的表演在她眼中如同拙劣的皮影戲。那震飛毒針的力量,那瞬間捕捉針法破綻的“眼力”,還有體內那股混亂卻層次極高的能量波動…這一切,豈是一句“保命偏方用力過猛”能解釋的?

這螻蟻,在裝傻!在拼命掩飾!

一股冰冷的怒意再次涌上心頭。她最恨欺騙!更恨這種在她眼皮底下拙劣的僞裝!

然而,心脈處那縷本源寒氣傳來的微弱悸動,以及穹頂石刻的微光,像冰冷的鎖鏈,再次拉住了她即將爆發的殺機。

她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盤,帶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飾的譏誚:

“偏方?用力過猛?”

她微微俯身,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般刺入陳實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脆弱的僞裝,直達靈魂深處。

“能將我師姐的冰魄銀針震飛,閣下這‘保命偏方’…當真是驚世駭俗,令本姑娘…大開眼界。”

她刻意在“保命偏方”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陳實心頭一凜,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的衣衫,與傷口滲出的血冰混合,帶來更刺骨的寒意。她知道!她根本不信!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髒。但他不能承認!一旦坐實了“身懷異力”,在這位古墓主人眼中,他就從“有點利用價值的工具”變成了“必須立刻清除的威脅”!

“咳…咳咳咳…” 他猛地一陣劇烈咳嗽,咳出大口帶着冰晶的黑血,臉色更加灰敗,仿佛隨時會斷氣。他艱難地喘息着,眼神渙散,透露出瀕死的虛弱和茫然,聲音更加微弱斷續:

“震…震飛?姑…姑娘說…說什麼?在…在下…當時…疼…疼得魂…魂都快飛了…只…只覺得…胸口…像…像炸開一樣…什麼…什麼都…不知道了…大…大概是…是這寒玉床…和…和那毒針…相沖…撞…撞出邪火了吧…姑…姑娘…我…我怕是…撐…撐不住了…這毒…”

他幹脆將一切都推給“瀕死幻覺”、“劇痛失神”、“寒玉床與毒針相沖”這種無法驗證的理由,同時將話題死死引向自己“命不久矣”的慘狀,用淒慘來博取一絲生存的空間——一個快要死的、還有點用(指心脈寒氣相連)的廢物,總比一個身懷秘密的威脅要好控制得多。

小龍女看着陳實那副氣若遊絲、隨時可能咽氣的淒慘模樣,又感受着心脈處那縷隨着陳實氣息微弱而隱隱不穩的本源寒氣,冰眸中的怒意和譏誚緩緩沉澱,化爲一片深沉的冰冷。

這螻蟻,不僅命硬,心思也夠狡詐油滑。他在賭,賭自己不敢讓他現在就死,賭他還有利用價值。

他賭對了。

至少暫時。

“閉嘴。” 小龍女的聲音恢復了毫無情緒的冰冷,她不再糾結陳實的僞裝,那毫無意義。她需要的是結果。“你死不了。至少在替我解決掉心脈隱患、趕走師姐之前,你這條命…閻王收不走。”

她直起身,目光掃過陳實身上那兩處被冰晶覆蓋、仍在滲毒的傷口,又落在他腫脹青紫、看似接續實則脆弱不堪的雙腿上,冷冷道:

“庸醫。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現在,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處理你這身‘用力過猛’的傷和毒?還有…” 她頓了頓,冰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復雜,“…我體內這縷…氣?”

她把問題拋回給了陳實。既是考驗,也是逼迫。逼他拿出“江湖郎中”的“本事”,逼他證明自己還有活着的價值。

陳實心中苦笑,卻也鬆了口氣。至少,暫時過關了。

他艱難地喘息着,努力集中精神,感受着體內糟糕到極點的情況。劇毒被寒玉本源強行凍結在傷口附近,如同兩顆定時炸彈。斷骨雖然接續,但筋絡並未完全暢通,新生的骨骼極其脆弱。經脈更是如同被颶風肆虐過的破布,蛤蟆毒勁、九陰氣息、寒玉本源、冰魄銀針劇毒…幾股力量還在混亂沖突,全靠易筋鍛骨強行催發的生機和九陰療傷篇微弱的疏導在苦苦支撐。

“江湖郎中”該怎麼處理這種局面?

他腦中飛快轉動着自己前世那點可憐的醫學知識(大部分還是武俠小說看來的),結合這個世界的“常識”和眼下能利用的東西——寒玉床、九陰真經療傷篇、以及…身邊這位移動的“寒玉本源”源頭。

“姑…姑娘…” 陳實的聲音依舊虛弱,但帶上了一絲“專業人士”的凝重(盡管是裝的),“毒…毒在腠理…被寒氣封住…暫…暫時無礙…但…但需盡快拔除…否則…寒氣一散…神仙難救…”

“腿…腿骨…剛…剛接上…需…需固定…靜養…萬…萬不能受力…”

“至於…姑娘體內…那…那縷氣…” 他看向小龍女,眼神帶着“郎中”看“病人”的專注(繼續裝),“它…它已與姑娘心脈…水乳交融…排斥…只會…只會傷及自身…唯…唯有疏導…引爲己用…方是正途…”

“眼下…當務之急…是…是拔毒…和…穩住姑娘…心脈之氣…” 他艱難地組織着語言,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像那麼回事,“在…在下…需…需借…寒玉床…寒氣…及…及姑娘…一絲…精純…玉女寒氣…爲引…以…以金針…或…尖銳之物…刺…刺破傷口冰封…引毒血外流…同時…以…以九陰療傷篇…導氣之法…助…助姑娘…梳理…心脈之氣…使其…不再…躁動反噬…”

他說的“金針刺穴引毒血”,是江湖郎中處理外傷的常見手段(雖然他現在連根針都沒有)。而所謂的“借一絲玉女寒氣爲引”,則是他基於之前兩人氣息相連、能相互影響的現實,想出的一個既能處理自己傷口之毒,又能“名正言順”地繼續和小龍女建立氣息連接、借機研究如何引導她心脈寒氣、同時還能強化自己“郎中”人設的一石三鳥之計!至於“尖銳之物”,他目光已經瞟向了地上散落的一枚冰魄銀針…雖然劇毒,但夠尖!

陳實說完,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癱軟下去,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他將“治療方案”拋了出來,一個符合“江湖郎中”認知範圍、又結合了當前特殊條件、聽起來似乎可行的方案。至於效果如何…他只能祈禱九陰真經足夠給力,以及小龍女願意配合。

小龍女聽完,冰眸微微閃爍。陳實的話,雖然依舊充滿了“江湖郎中”的不確定性,但比起之前的“保命偏方”之說,至少有了點“對症下藥”的樣子,尤其是關於心脈寒氣“疏導引爲己用”的說法,與她之前的感受隱隱契合。

她沉默了片刻,冰冷的視線掃過陳實慘不忍睹的身體,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枚幽藍的毒針,最終,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可。”

她需要他活着,也需要解決自身隱患。姑且,信這庸醫一次。若他敢有異動…她眼中寒光一閃而逝。寒玉床的寒氣,亦可瞬間化爲殺人的利刃!

她緩緩抬起手,一縷精純凝練、帶着她獨特印記的玉女寒氣,如同冰藍色的絲線,在她指尖纏繞凝聚。

“螻蟻,記住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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