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書包裏震了又震,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張然盯着作業本上那道解不出的三角函數題,筆尖在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直到震動聲歇了又起,她才咬着牙把手機摸出來,屏幕上十幾個未讀消息全是陳昊的,最新一條帶着紅色感嘆號,是沒發送成功的語音。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最新消息跳了出來,帶着點急吼吼的莽撞:“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張然的指尖懸在屏幕上,心裏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 “別理他,肯定是狡辯”,另一個卻忍不住好奇,想聽聽他能編出什麼理由。最終,她還是點了 “已讀”。
對話框裏瞬間跳出一長串消息,快得像連珠炮:
“我跟張芯那事,是去年的事了!”
“當時我跟李勝一塊玩,我們一起追的。”
“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起哄,說要不一塊追追看,我當時就是覺得新鮮,根本沒當回事!”
張然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追過。她捏着手機的手指又收緊了些,指腹抵着冰涼的屏幕,像是在給自己降溫。
“張芯根本沒答應我,” 陳昊的消息還在繼續,帶着點急於撇清的慌亂,“她跟李勝走得近,我看出來了,第二天就跟李勝說我不摻和了。”
“真的!我跟她連正經話都沒說過幾句,加 QQ 還是因爲李勝拉了個群,後來群散了也沒刪,你要不信我現在就刪了!”
後面跟着個急得團團轉的小貓表情,張然看着那個表情,心裏那團溼棉花好像鬆動了些。去年…… 那時候她還在讀高一,陳昊大概剛進廠裏當學徒,整天頂着那頭酒紅色的頭發在鎮上晃蕩。
“我對她真沒感覺,” 陳昊像是怕她不信,又補了一句,帶着點掏心窩子的坦誠,“那時候就是小孩起哄瞎鬧,跟現在對你不一樣。”
“哪不一樣?” 張然鬼使神差地敲出這三個字,發送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陳昊幾乎是秒回,快得讓她懷疑他是不是一直盯着屏幕:“對你是想天天想見你,想刻你喜歡的殺生丸,想唱跑調的歌給你聽。對她…… 我連她喜歡啥都不知道。”
張然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屏幕上停頓着。他說的好像是真的。知道她喜歡殺生丸,刻壞了三塊木料也沒放棄;知道她愛聽許嵩的歌,連洗澡時都在哼《幻聽》的調子。這些細節,總不能是裝出來的吧?
“我要是早知道張芯會跟你說這個,當初死也不會跟李勝瞎起哄,” 陳昊的消息帶着點懊惱,“你別生氣了行不行?我知道錯了,不該跟你隱瞞這事。”
“你要是還不信,我現在就去找你,當面跟你說清楚。”
張然看着 “當面說清楚” 幾個字,臉頰忽然有點發燙。她想象着陳昊急急忙忙跑到她家後牆根的樣子,酒紅色的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眼裏帶着點討好的慌張,像只做錯事的大狗狗。
手機又震了震,是陳昊發來的截圖,聊天界面裏他正在刪除張芯的好友,系統提示 “是否刪除聯系人” 後面,他打了個 “是”。
“刪了,” 他說,“以後再也不聯系了。”
張然盯着那張截圖,心裏忽然有點不是滋味。好像…… 自己有點太較真了?陳昊說得對,那都是去年的事了,而且他也沒真的跟張芯怎麼樣。她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柔和起來,透過紗窗灑在作業本上,照亮了那道解不出的題。張然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刪,最終只回了個 “哦”。
發出去的瞬間,她仿佛能看到陳昊鬆了口氣的樣子。手機很快又震了,陳昊發來個咧着嘴笑的表情,後面跟着句:“那你不生氣了?”
張然沒回,把手機扔回書包裏,重新拿起筆。這一次,那道三角函數題好像沒那麼難了。她低頭演算着,嘴角卻忍不住悄悄翹了起來,心裏那點委屈和煩躁,像被秋風卷走的落葉,漸漸散了。
只是,她才不會那麼快就原諒他呢。至少…… 得讓他再着急兩天。張然筆尖一頓,在草稿紙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又趕緊塗掉,臉頰卻燙得像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