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經歷，讓蘇筠恐慌之餘，心裏還多了幾分緊張。
孫東明有意推進他們倆的婚事，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次日，蘇筠照常早起。
她和陸謹棠約好的時間是下午，今天上午她打算出去找那些曾經遭到鄭智坤毒手的受害者。
但凡有一個願意站出來，推倒鄭家的希望就能多一分。
然而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一無所獲。
有些人不在家，有些人聽見鄭智坤的名字便對她破口大罵。
蘇筠並不生氣，畢竟誰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傷疤揭開給人看。
她要去找的最後一個女同志叫童月，上面寫着她是報社記者。
還沒找到童月家，她便意外撞見了鄭赫。
他行色匆匆，埋頭往前走，差點和她相撞。
鄭赫一抬頭，看見她也不由得露出驚訝。
“蘇筠？你怎麼在這兒？”
蘇筠看見他，總會想到章秀，心底不自覺泛起悲憫和痛心。
見她不說話，只是眼神復雜看着自己，鄭赫目露疑惑。
“蘇筠？”
蘇筠抿着唇，“我來找人。”
鄭赫哦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繼續往前。
好不容易找到童月的家，才敲門，便聽見裏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煩不煩啊，我都說了不要再來找我！你們想……”
一開門，對上蘇筠那白皙的臉龐，童月的聲音堵在了嗓子眼。
她神色訕訕，“不好意思，我還以爲是……請問你是不是敲錯門了，我不記得我認識你。”
蘇筠聽見她的話，聯想到了剛才匆忙離去的鄭赫。
難道鄭赫也是來找童月的？
亦或者，鄭赫也在懷疑他媽媽的死。
“請問你是童月嗎？”
“我是。”
“我……我是爲了鄭智坤的事來找你的。”
童月臉色大變，“你怎麼……”
先是鄭赫，後是蘇筠，難道那件事已經傳開了嗎？
蘇筠急忙解釋：“不好意思，我知道突然上門有些冒昧，但請你放心，我會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裏。”
童月冷着臉，“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因爲受到他迫害的女同志太多了，我想……”
童月驀然笑了起來，諷刺道：“你也想請我站出來，指控鄭智坤對吧？”
一個“也”字，讓蘇筠基本已經確定鄭赫也是來找她的。
“你知道當初發生那種事，我早報過警了嗎？可是沒用！除了那些屈辱的身體檢查，別人異樣的眼光，我什麼都沒得到！”
童月紅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淚，卻被她死死憋住了。
她的語氣愈發激動：“我已經有了穩定相處的對象，我不想再回憶那些不堪的過去，算我求你們了，不要再來找我，行嗎？”
蘇筠心底涌上愧疚，她本意就是因爲自己的事，才想說服這些受害者出頭，這何嚐不是一種自私。
“對不起。”
童月察覺到自己情緒太過激動，低着頭呼出一口氣。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經歷的那些事，本也不是你的錯，很抱歉我幫不上你。”
蘇筠點了下頭，“打擾了。”
她緩步從胡同裏走出去，捏緊口袋裏的名單，心底一片茫然。
此刻，她心裏甚至生出一種自己不應該過來打擾她們的想法。
遭遇這種事，還得在這樣的世道生存，對她們而言已經太難太難。
蘇筠照舊買了一個白饅頭，走到公園坐着，慢悠悠啃着饅頭。
不多時，一道身影朝着她走來。
蘇筠看過去，是昨天在陸謹棠身邊看見的女孩。
她今天穿着一襲黃色連衣裙，襯得肌膚白皙，頭上的格子發帶爲她添上幾分俏皮。
腳上踩着高跟鞋，手上提着蘇筠沒見過的小包包。
“真的是你啊？”舒媛走近一看，驚呼道。
蘇筠微微點了下頭，繼續心無旁騖啃饅頭。
“你怎麼就吃這個？”
蘇筠沒搭理她。
“你沒錢吃飯啊？這麼窮嗎，連頓飯都吃不起？”
蘇筠嗯了聲，“沒錢。”
舒媛眨眨眼，“那你幹嘛不找陸謹棠？”
不等蘇筠說話，她繼續道：“你好意思求他幫忙，不好意思跟他要錢啊？”
“其實都一樣啦，他幫你查那些事，不也要費錢費力。”
蘇筠抿了抿唇，“我知道，等以後我有錢了……”
話還沒說完，她的喉嚨便像是針扎似的，想起了昨天舒媛說的話。
“談以後就有些不切實際了，你現在沒有的東西，以後就有了嗎？”
舒媛撇撇嘴，她就隨便說了幾句，怎麼就搞得好似她欺負人了一樣。
她不由得有些害怕，蘇筠不會和表哥告狀吧？
舒媛哼了聲，“你要是有自知之明，最好離陸謹棠遠點，他不是你能高攀的！像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
鄒楠姐不在燕城，她得幫忙看好陸謹棠才行。
舒媛走後，蘇筠發了好一會兒呆。
其實不用她說，自己知道。
她和陸謹棠中間隔着一道天塹，那是無法跨越的。
整理了一下思緒，蘇筠繼續啃饅頭。
快到時間，她才起身去和陸謹棠約定的地點。
然而今天，來的卻是錢錚鳴。
“三哥。”她斂起失落的微妙情緒，走過去。
錢錚鳴把錄音帶還給她，“這份是拷貝的，你收好。”
光從表面看，兩者沒有差別。
“至於你爸和那些供應商的事兒，我還在查，有些眉目了，再等等。”
“謝謝三哥，麻煩你……和陸先生了。”
錢錚鳴笑了笑，“你喊我一聲三哥，你就是我妹，幫自己妹妹是應該的，用不着放心上。”
蘇筠道了謝，便和他道別回家。
才走進家屬院，便見孫東明着急忙慌找到她。
“筠筠，我上回給你的磁帶，你聽了嗎？”
蘇筠佯裝不解，“不都是空白磁帶嗎，有什麼好聽的。”
孫東明鬆了一口氣，這說明蘇筠還沒發現。
那就好。
“我小舅要得急，你能把磁帶還給我嗎？”
蘇筠哦了一聲，面上有些不大高興的樣子。
“他不是什麼好人，我不喜歡他，收音機你也拿回去吧，我不玩了。”
孫東明笑了笑，還以爲她是在爲昨天的事生氣。
他抬手拍拍她的腦袋，“不玩他的東西，回頭我買一個新的給你玩。”
蘇筠哼了聲，上樓把收音機拿了下來，還有那幾卷磁帶。
“你檢查檢查，別回頭說我昧下了什麼東西。”
孫東明無奈笑了笑，“我怎麼會這樣覺得，你先回去吧，我把東西還給小舅。”
看着蘇筠上樓，他臉上的笑容才消失。
將收音機還給鄭智坤後，他徹底冷下了臉。
“以後你的東西自己保管好！”
鄭智坤雖然自詡有靠山，但還是有些慌。
“她沒聽吧？”
錄音要是流出去，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
孫東明冷笑，“叫蘇筠聽見，我還嫌髒！”
鄭智坤黑下了臉，他這個外甥，如今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