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額頭傳來的鈍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來,帶着鐵鏽味的腥氣鑽進鼻腔——林悅在一片混沌中掙扎着睜開眼,睫毛上還沾着些冰涼的顆粒,她下意識地抬手去抹,指尖觸到的卻是黏膩的液體。

“嘶……”她倒吸一口冷氣,指尖在眼前晃了晃,借着朦朧的光線看清了那抹暗紅。是血。

視線慢慢聚焦,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鉛灰色的雲低低地壓着,像塊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讓人喘不過氣。沒有回字巷那暖融融的陽光,也沒有粉白的月季香,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混雜着塵土和機械油的味道,冷得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柏油馬路上,身下的路面粗糙硌人,與回字巷光滑的青石板截然不同。剛才聽到的“碎裂聲”並非幻覺——手邊不遠處散落着幾片透明的玻璃碴,邊緣還沾着和她額頭上一樣的暗紅,像是從什麼東西上摔下來的碎片。

“我……在哪?”林悅撐着胳膊想坐起來,可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稍一用力,後腦勺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眼前瞬間黑了大半。她趕緊又躺下,胸口劇烈起伏着,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回字巷的白光、扭曲的天空、那股把她往漩渦裏拖的吸力……零碎的記憶片段像斷了線的珠子,在腦海裏滾來滾去。她記得自己被那道白光吞噬,記得身體墜入失重深海的感覺,難道……

一個荒誕卻又無法忽視的念頭猛地竄出來:她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這個想法讓她心髒狂跳,她強忍着眩暈,轉動眼珠打量四周。

這裏不是回字巷,甚至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條街道。

身後是一排低矮的灰色建築,牆面坑坑窪窪,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劃痕,窗戶玻璃大多蒙着層灰,有些甚至用硬紙板糊着,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樣子。街對面倒是有幾棟稍新些的樓,可樣式古板得像是幾十年前的老廠房,牆面上刷着褪色的紅色標語,字跡模糊不清,只能辨認出“生產”“奮鬥”之類的字眼。

馬路上空蕩蕩的,看不到一輛她熟悉的共享單車,更沒有呼嘯而過的新能源汽車,只有幾輛鏽跡斑斑的老式自行車斜靠在路邊的電線杆上,車座都裂了縫。偶爾有穿着藍色工裝服的人匆匆走過,他們的頭發大多剪得很短,臉上帶着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混合着疲憊與警惕的神情,走路時低着頭,像是在躲避什麼。

最讓她心驚的是遠處的景象——天邊隱約能看到幾座高聳的鐵塔,塔身上纏繞着密密麻麻的電線,像一群鋼鐵怪物盤踞在城市邊緣。沒有她熟悉的摩天大樓,沒有閃爍的霓虹燈,連空氣裏的聲音都透着詭異的安靜,除了偶爾傳來的幾聲單調的自行車鈴聲,就只有風卷着塵土掠過路面的嗚咽。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林悅的聲音帶着哭腔,指尖因爲用力而掐進了掌心。她的帆布包掉在離身體不遠的地方,拉鏈敞開着,裏面的畫具散了一地,那本畫滿了“城市褶皺”的素描本被風吹得翻頁,最後停留在畫着回字巷月季的那一頁——粉白的花瓣在這灰暗的街景裏,顯得格外刺眼,像個被遺忘的美夢。

她想起王姐說的畫展,想起隔壁澆花的老奶奶,想起自己畫了一半的“城市褶皺裏的光”系列……那些觸手可及的溫暖,此刻突然變得遙不可及。一股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水,從頭頂澆到腳底,讓她忍不住縮起身子,牙齒都開始打顫。

“不,不能慌。”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嚐到一絲血腥味才強迫自己冷靜,“林悅,你不是一直很能扛嗎?肯定有辦法回去的。”

她深吸幾口氣,再次嚐試着坐起來。這次頭暈好了些,她靠着身後的牆根慢慢坐直,低頭檢查自己的傷勢——額角磕破了,流了不少血,但好在傷口不深;手肘和膝蓋在地上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但骨頭應該沒事。最讓她心疼的是那支用了三年的炭筆,筆尖斷成了兩截,滾落在一片水漬裏。

“先找到人問問吧。”她撿起帆布包,胡亂地把散落在地上的畫具塞進去,哪怕手指被玻璃碴劃破了也沒察覺。她需要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這裏是什麼地方,需要找到能回去的路——回字巷的時空裂縫,說不定還能再打開一次。

林悅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腿還有點發軟,她踉蹌了幾步才站穩。她朝着街道人多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裏七上八下的。路過一個街角時,她看到牆上貼着一張泛黃的告示,紙張邊緣都卷了起來,上面用黑色油墨印着幾行字,字體生硬得像是用模板刻出來的:

“緊急通知:近期時空異常現象頻發,各單位需加強巡邏,發現不明人員立即上報,嚴禁私自帶陌生人進入轄區。即日起實行宵禁,晚八點後禁止外出,違者按規定處理。”

告示的右下角印着一個奇怪的徽章,像是交叉的齒輪和鎖鏈,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公元2075年,第37號通告。

“2075年?”林悅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記得清清楚楚,被卷入白光之前,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日期是2024年6月15日——她的生日剛過一個月,王姐還笑着說“等你畫展成功,就給你補個生日蛋糕”。可現在,這張告示上寫着2075年?

整整五十年後?

這個數字像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心上。她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幻覺,那道白光真的把她拋到了五十年後的世界。回字巷的青石板、粉白的月季、王姐的笑臉……所有她熟悉的一切,都被這五十年的時光鴻溝隔開了。

“不……不可能……”她搖着頭後退,後背撞到了冰冷的牆壁,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滾燙的淚珠砸在布滿灰塵的路面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很快又被風吹幹,仿佛從未存在過。

就在這時,一陣規律的腳步聲從街角傳來,由遠及近,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林悅下意識地躲到一根電線杆後面,屏住呼吸探出頭去——

走過來的是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們身材高大,腰間別着泛着冷光的金屬棍,臉上戴着遮住半張臉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正掃視着街道兩側,像是在搜尋什麼。他們的制服上印着和告示上一樣的齒輪鎖鏈徽章,步伐整齊劃一,每一步都踩在同一個節拍上,透着一股讓人膽寒的肅殺。

林悅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趕緊縮回頭,後背緊緊貼着電線杆,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襯衫滲進來,卻壓不住渾身的戰栗。她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直覺告訴她,絕不能被他們發現。

那兩人走得很快,皮鞋踩在柏油路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在這寂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林悅能聽到他們在低聲交談,聲音隔着面罩傳出來,甕聲甕氣的:

“剛才監測到A區有能量波動,坐標就在這附近,仔細搜。”

“又是時空裂縫?這禮拜都第三次了,上面要是再查下來……”

“少廢話,找到異常人員直接扣走,別忘了上個月的規定。”

時空裂縫?異常人員?

這兩個詞像針一樣扎進林悅的耳朵裏。她猛地想起回字巷那道扭曲的白光,想起自己額頭上的傷和散落的玻璃碴——難道她摔下來的時候,正好被這些人監測到了?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看到那兩個黑衣人已經走到了她剛才躺過的地方,其中一個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玻璃碴,舉起來對着光線看了看,又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蹭了蹭上面的暗紅。

“有血跡。”他沉聲說,聲音裏帶着一絲警惕,“人應該沒走遠。”

另一個人抬頭看向四周,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街道兩側,很快就落在了林悅藏身的電線杆方向。

林悅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她看到那人抬手朝着同伴指了指她的方向,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朝着這邊走來。

“跑!”一個念頭在腦海裏炸開。

林悅幾乎是憑着本能轉身就跑,顧不上渾身的疼痛,也顧不上掉在地上的帆布包,拼盡全力朝着街道深處沖去。她的帆布鞋踩在粗糙的柏油路上,發出慌亂的聲響,身後傳來黑衣人的呵斥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像催命的鼓點。

“站住!”

“抓住她!”

風聲在耳邊呼嘯,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幾乎要沖破喉嚨。林悅不敢回頭,只能憑着感覺在陌生的街道上亂竄。這裏的巷子比回字巷更雜亂,像個沒有出口的迷宮,她好幾次差點撞上牆角,粗糙的牆壁擦過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疼。

不知跑了多久,她的肺像個破風箱一樣呼呼作響,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甚至能聽到金屬棍碰撞的聲音。絕望中,她看到前方有個狹窄的胡同口,只能容一個人側身通過,像是被兩棟樓夾出來的縫隙。

沒有絲毫猶豫,林悅側身鑽了進去。

胡同裏漆黑一片,只有頭頂漏下一線灰蒙蒙的天光。兩側的牆壁溼漉漉的,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散發着一股潮溼的黴味。她扶着牆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還有身後黑衣人的腳步聲在胡同口停了下來。

“人呢?”

“肯定鑽這裏了,進去搜!”

林悅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沿着胡同往裏跑,腳下的路越來越窄,最後幾乎要貼在牆上才能前進。就在她以爲自己要被堵死在裏面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胡同盡頭竟是一個小小的院落,院牆上爬滿了幹枯的藤蔓,角落裏堆着些破舊的木箱,看起來像是被廢棄了很久。

院子中央有棵老槐樹,枝繁葉茂,幾乎遮住了半個院子。樹下站着一個男人,背對着她,正仰頭看着什麼。

他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夕陽的餘暉從槐樹葉的縫隙裏漏下來,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的頭發是黑色的,柔軟地搭在額前,幾縷發絲被風吹得輕輕晃動。

聽到腳步聲,男人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林悅的呼吸漏了一拍。

那是一張極其好看的臉,輪廓分明卻不凌厲,鼻梁高挺,嘴唇的線條很柔和。最讓人難忘的是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蘊藏着一片平靜的湖,此刻正帶着一絲淡淡的疑惑看着她,卻沒有絲毫的驚慌或警惕。

“你是誰?”他開口問道,聲音低沉悅耳,像大提琴的弦音,在這緊張的時刻,竟奇異地讓人感到一絲安心。

林悅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能聽到胡同口傳來黑衣人的腳步聲,他們已經闖進了院子。絕望中,她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幾乎是帶着哭腔哀求:

“救我……求你……”

男人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看到了她額角的血跡和慌亂的神情,又轉頭看向已經出現在院門口的黑衣人,眼神微微沉了沉。

“蘇先生?”領頭的黑衣人看到男人,語氣明顯頓了一下,原本緊繃的姿態也放鬆了些,但依舊保持着警惕,“您怎麼在這裏?我們在追一個異常人員,剛才監測到能量波動……”

“異常人員?”男人打斷他,聲音依舊平靜,目光卻落在林悅身上,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她是我的助理,剛才出來買東西時不小心摔了,我正打算帶她回去處理傷口。”

林悅愣住了,抬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黑衣人顯然也有些意外,皺着眉打量着林悅:“可是蘇先生,她的身份……”

“需要我現在給父親打個電話,讓他跟你們局長確認嗎?”男人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那是塊樣式古樸的機械表,表盤在光線下泛着溫潤的光澤,“還是說,你們想耽誤晚上的能量監測會議?”

黑衣人的臉色變了變,顯然“父親”和“能量監測會議”這兩個詞起了作用。他們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林悅,最終還是收起了金屬棍,對着男人點了點頭:“不必了,是我們誤會了。蘇先生,那我們先撤了。”

說完,他們又深深地看了林悅一眼,那眼神裏的審視讓她渾身發毛,隨後便轉身離開了院子。

直到胡同裏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林悅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順着牆壁滑坐在地上,抱着膝蓋放聲大哭起來。

積壓的恐懼、委屈、茫然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她哭得渾身發抖,像個迷路的孩子。額角的傷口因爲劇烈的情緒波動又開始滲血,滴落在布滿塵土的地面上,暈開一小朵暗紅的花。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哭。槐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陽光一點點從他身上移開,留下淡淡的陰影。

不知過了多久,林悅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只剩下抽噎。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聲音沙啞地問:“你……爲什麼要幫我?”

男人蹲下身,與她平視。他的眼睛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帶着一種她讀不懂的復雜情緒。

“因爲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輕聲說,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就像我一直在找的那些……從時空裂縫裏掉下來的人。”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林悅混亂的腦海裏炸開。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或許是她在這個錯位的時空裏,唯一能抓住的光。

而她不知道的是,從她跌進這個院子,跌進他視線裏的這一刻起,兩個原本毫無交集的命運軌跡,已經在時光的裂縫裏,悄然交織在了一起。他們即將共同踏上的,是一條布滿未知與危險,卻也藏着愛與救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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