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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越想起昨晚她腿間不斷涌出的鮮血,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隨即被更深的冷厲覆蓋。
“血袋做得還挺逼真。”
他嗤笑一聲,語氣刻薄。
“這次不跟你計較了,再有下次,就不止這些懲罰了。”
逼真?
一切都是真的啊。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就在他腳下。
沈星禾張了張嘴,喉嚨裏堵着血沫和絕望,想爭辯,想嘶吼。
可下一秒,她看見陸時越因削蘋果被劃傷的手指。
他只是皺了皺眉,便繼續笨拙而專注地爲病床上的溫梨安削着果皮。
沾上他血跡的果肉被刻意削下。
那一瞬間,所有爭辯的力氣都從她體內抽離了。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從前。
陸時越挑剔到令人發指。
咖啡要85度,多一度少一度都能嚐出來。
襯衫必須用特定香型的洗衣液手洗,機洗的紋理他嫌硬。
就連沈星禾熬夜爲他寫的程序代碼,他也要精準地規定好行數。
可她從未覺得麻煩。
她會用溫度計精確測量,會親手在陽台一件件晾曬他的襯衫,會把他隨口提過的算法思路通宵優化到完美。
那時她以爲,愛就是記住他所有的喜好,包容他所有的棱角。
可她沒想到,原來陸時越不是天生挑剔冷漠。
只是他願意爲之付出耐心和溫柔的那個人,從來不是她。
夜深人靜時,沈星禾在淺眠中察覺到有人站在她的床前。
是陸時越。
他身上帶着夜風的微涼,指尖卻異常溫柔地描摹着她的眉骨、鼻梁,最後停留在她幹裂的嘴唇上。
他俯下身,極輕地吻了吻她纏着紗布的手背,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黑暗中,他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對不起......”
緊接着,是更低的一句。
“如果你不姓沈就好了。”
沈星禾死死閉着眼,強迫自己維持平穩的呼吸。
當她故意在睡夢中踢開被子時,他會立刻俯身,小心翼翼地將被子重新爲她掖好。
他就這樣在她的床前,沉默地守了一整夜。
這遲來又矛盾的溫柔,只讓沈星禾覺得更加諷刺。
她記得清清楚楚,有一次溫梨安只是有些低燒咳嗽,陸時越便如臨大敵。
他拋下上億的跨國會議,親自守在她床邊。
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整夜握着她的手,每隔一小時就爲她測量一次體溫。
那時沈星禾尚不清楚陸時越對溫梨安的感情。
只是安靜地站在病房外,聽着裏面傳來的溫言軟語,手裏還抱着他吩咐她去爲溫梨安買的,那家需要排隊三小時才能買到的甜品。
而她自己呢?
有一次她高燒到40度,渾身滾燙,意識模糊地給他打電話,他只冷淡地回了一句。
“別傳染給我,待在房間別出來。”
甚至連一句“多喝熱水”都吝於給予。
最後還是她自己掙扎着撥通了急救電話。
原來,他不是不會愛人。
他只是,從未愛過她。
沈星禾絕望地閉了閉眼,將涌上眼眶的酸澀狠狠逼了回去。
還有八天,陸時越,我就能徹底離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