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心裏一沉。
“媽，你別怕，有我呢。”
我扶住幾乎要站不穩的母親，帶她回到沙發上坐下。
她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正在直播的短視頻賬號。
賬號名叫【尋找我的女兒思怡】。
最新的一條視頻裏，劉大海穿着一件破舊的汗衫，坐在一個昏暗狹小的出租屋裏，形容枯槁，兩眼無神。
他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碗清湯寡水的面條，旁邊是一瓶廉價的二鍋頭。
視頻的標題是：【女兒，爸爸知道錯了，回來見我最後一面吧。】
劉夢夢那張清純可人的臉出現在鏡頭前，眼眶紅紅的。
“大家好，我是劉思怡的妹妹，劉夢夢。”
“我爸爸他……他得了肺癌晚期，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了。”
“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再見姐姐一面，求她原諒。”
“可我給姐姐打電話，她罵我……還說要慶祝爸爸死……”
她說着，聲音哽咽，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我知道，爸爸以前做錯過事，傷了姐姐和阿姨的心。”
“但這十年來，他一直在贖罪，他過得很苦，每天都在思念和悔恨中度過。”
“求求大家幫幫我，幫我找到姐姐，讓她回來見爸爸最後一面吧！我們真的不想留下遺憾……”
視頻的評論區，已經炸了。
【天啊，這姐姐也太狠心了吧！親生父親病危都不見一面？】
【血濃於水啊，有什麼深仇大恨不能化解的？】
【這妹妹真是個天使，又善良又懂事，比那個姐姐強一百倍！】
【看這老父親的樣子，真是太可憐了，博主別哭，我們幫你一起找！】
【公布她姐姐的信息！讓她接受全網的審判！這種不孝女就該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評論。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只看到一個“懺悔的父親”和一個“善良的妹妹”。
卻不知道這背後，是我和母親十年無法愈合的傷疤。
母親看着視頻，渾身發抖，眼淚無聲地流淌。
“他怎麼能……他怎麼能這樣顛倒黑白……”
我關掉視頻，抱住母親。
“媽，別看這些，都是他們演的戲。”
“他們就是想逼我出去，然後讓我出錢給他治病，給他養老。”
“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母親靠在我懷裏，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思怡，我們報警吧……媽媽害怕……”
我搖搖頭。
“媽，這是家事，警察管不了。”
“而且，他們現在是弱者，我們是‘惡人’，輿論全在他們那邊。”
“我們現在做什麼，都是錯的。”
我安撫好母親，讓她先回房間休息。
然後，我點開了劉夢夢的那個直播賬號。
她果然開了直播。
直播間裏，她正和劉大海一起，對着鏡頭哭訴。
劉大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着我的“不孝”。
“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現在出息了，就不認我這個爹了！”
“我不過是年輕時候犯了點錯，哪個男人不犯錯？她媽當年要是能給我生個兒子，我至於在外面找人嗎？”
“現在我快死了，她連面都不肯見，還要咒我死！我這是養了個白眼狼啊！”
劉夢夢在一旁“貼心”地給他擦眼淚，遞水。
“爸爸，您別激動，氣壞了身體怎麼辦？”
“姐姐她只是一時想不開，等她想通了，就會回來看您的。”
“我相信姐姐不是那麼狠心的人。”
她一番話，說得直播間裏的觀衆們同情心泛濫。
【這女兒真是畜生不如！建議人肉出來！】
【主播妹妹太善良了，攤上這種姐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老人家別傷心，我們支持你！我們幫你一起罵這個不孝女！】
很快，我的手機號、身份證號、家庭住址、公司信息……全都被扒了出來。
辱罵的短信和電話像潮水一樣涌來。
“你這種垃圾怎麼不去死？”
“不孝女！祝你出門被車撞死！”
“你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才能教出你這種女兒！”
他們不僅罵我，還開始攻擊我媽。
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王導嗎？我是劉思怡。”
“關於之前您提議的那個《破鏡重圓》的家庭調解節目，我改變主意了。”
“我願意參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