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在通風管道內回蕩，阿土像一只敏捷的狸貓，在前方帶路。她的機械義眼閃爍着微弱的紅光，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勾勒出通道的輪廓。
林然緊跟其後，系統界面懸浮在他的視野中，不斷更新着管道結構掃描圖。
【結構完整性：37%】 【檢測到多處鏽蝕薄弱點】 【環境成分：鐵氧化物顆粒78%、硅基塵埃15%、未知有機孢子7%...建議啓動呼吸過濾系統】
他拉緊衣領，納米纖維自動密封領口，形成簡易過濾面罩。剛才用脈沖指套超載傳感器時爆出的火花，此刻還在視網膜上殘留着藍白色的印記。
“還有多遠？”林然壓低聲音問道，隨即想起對方根本聽不懂他的語言。
沒想到阿土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用那只機械義眼盯着他，伸出一根金屬手指，在布滿鐵鏽的管壁上劃出一個歪歪扭扭的符號——∞。
林然怔了一下。系統立刻彈出了分析結果：
【符號解析：無限/循環/無盡之意。在鋼魂熔原拾荒者黑話中，常代表“核心”、“能源”或“重要之地”】
緊接着，阿土又劃了兩個符號：⑦⑦。
“77...77號？”林然試探性地問。
阿土的機械眼亮了一下，用力點頭。她似乎通過剛才的數據連接，已經能模糊理解一些常用詞匯。
【語言數據庫構建進度：11.7%】 【基礎詞匯關聯度建立】
林然心中一震。這少女的學習速度快得驚人，僅僅是一次數據接觸，她就能將符號與含義關聯起來。難怪能在這種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
他指了指前方，做了個詢問的手勢。
阿土理解了，伸出三根手指，然後彎下一根——示意大約還有兩個彎道。
兩人繼續前進，管道逐漸向下傾斜。空氣中開始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還夾雜着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像是封存了千百年的金屬與塵埃。
【檢測到微弱能量波動，頻率：0.47赫茲，模式：周期性脈沖】 【源點距離：約120米】
“就是那裏了。”林然喃喃自語。
阿土突然警覺地豎起耳朵，機械義眼的光芒驟縮爲一個小點。她猛地撲向林然，將他按在管壁上，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口鼻——不是攻擊，而是警告。
遠方傳來隱約的震動，通過金屬管壁傳遞過來。不是機械運轉的規律震動，而是...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
林然立刻明白過來，有人跟在後面進來了。很可能是那些被他們甩在後面的拾荒者，或者更糟——鐵骸幫的人已經發現了這裏。
阿土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着凶光，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幼獸。她抽出那根帶電的長矛，準備返身迎戰。
林然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他在系統界面快速操作，調出剛才繪制的管道結構圖。
【戰術方案生成中...】 【根據敵方入口點與當前速度計算，最佳方案：利用第七號岔道陷阱】
管道圖中，一個不起眼的分支被高亮標記。那裏有一處老舊的維護艙口，據系統分析，結構強度極低，正好位於他們剛才經過的一段脆弱管道上方。
林然迅速向阿土比劃了幾個手勢——指着後方，模仿走路的動作，然後指向那個岔道，最後做出一個“推開”的動作。
阿土歪着頭，機械眼閃爍了幾下，突然亮了起來。她明白了。
兩人迅速向後移動，來到第七號岔道口。林然從裝備帶中取出最後一塊能量電池，用匕首迅速改裝成一個簡單的震動觸發裝置。阿土則用她那驚人的力氣，硬生生掰彎了幾根支撐杆，讓那段天花板處於臨界狀態。
就在這時，後方傳來的聲音越來越近，還夾雜着粗魯的喊叫聲：
“快點！別讓那兩只老鼠跑了！” “老大說了，找到避難所入口，每人賞三塊能量塊！” “剛才那藍光是什麼玩意兒？新型武器嗎？”
林然雖然聽不懂全部，但“能量塊”和“武器”這幾個詞剛好在已破解的詞匯表中。他冷笑一聲，最後檢查了一遍陷阱。
阿土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指着管道深處，臉上露出焦急的表情——時間不夠了，追兵太近。
林然點頭，和她迅速向前爬去。就在他們剛爬出二十多米時，後方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追兵進入了陷阱區。
“這裏有個岔道！” “小心點，別中了埋伏！” “怕什麼？就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那個怪物丫頭...”
話音未落，一聲金屬斷裂的巨響傳來，緊接着是慘叫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林然設置的簡單陷阱生效了——脆弱的管道頂板承受不住多名成年人的重量，直接坍塌了下去。
慘叫聲和咒罵聲從下方傳來，似乎摔得不輕。但令林然心驚的是，聲音並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加憤怒。
“該死！他們設置了陷阱！” “卡爾的小腿斷了！” “繼續追！我要把他們的腦袋擰下來！”
追兵沒有放棄，反而被激怒了。腳步聲再次響起，而且更加急促。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芒。通風管道的盡頭是一處較爲寬敞的樞紐站，中央有一個向下的豎井，井壁上固定着鏽跡斑斑的梯子。光芒正是從下方透上來的。
阿土興奮地指向下方，連比帶劃地表示這就是入口。
但身後的追兵已經逼近，最多不過一兩分鍾就會到達這個樞紐站。如果他們順着梯子下去，追兵只需要在上面守株待兔，或者更糟——跟着下來，在出口處圍攻他們。
林然迅速評估形勢。系統顯示下方的能量讀數明顯增強，但通道狹窄，一旦被堵住出口就極爲危險。
“需要爭取時間。”他喃喃道，迅速掃視四周，尋找可利用的資源。
樞紐站的角落裏散落着一些老舊設備零件，看起來像是某種通風控制裝置的殘骸。林然眼睛一亮——有一個半完好的風扇馬達和幾片斷裂的扇葉。
“阿土，幫我按住這個。”他指着馬達主體，同時迅速拆下自己脈沖指套的能源核心。
少女毫不猶豫地照做，用她那改造過的手臂牢牢固定住馬達。林然則快速將脈沖能源與馬達線路連接，把斷裂的扇片重新排列成一個臨時的屏障。
【緊急裝置構建：旋轉切割網】 【預計效能：37%】 【持續時間：約90秒】
就在追兵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時，林然啓動了裝置。嗡鳴聲中，扇片開始高速旋轉，形成一道危險的屏障，正好擋在通風管道入口與豎井之間。
“走！”他推了阿土一把，示意她先下豎井。
阿土猶豫了一瞬，然後敏捷地翻身下井，機械手指牢牢抓住鏽蝕的梯級，快速向下移動。
林然緊隨其後。就在他頭頂上方，追兵的聲音已經到了樞紐站。
“那是什麼？” “小心！是旋轉的刀片！” “媽的，又是陷阱！” “可以用能量武器打掉它嗎？”
一陣能量武器的充能聲響起，但隨即有人制止：“白癡！在這種密閉空間用能量武器，想活埋我們所有人嗎？”
林然微微一笑，繼續向下爬去。系統的計算沒錯——追兵不敢冒險使用大威力武器。
豎井深約十五米，底部是一扇半開着的密封門，門內透出穩定的白色光芒。阿土已經站在門口，焦急地向他招手。
就在林然即將到達底部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和金屬撕裂的聲音。接着是一聲得意的笑：“哈哈哈！用這根鋼管就卡住了！走吧兄弟們，抓老鼠去！”
追兵竟然找到了破除旋轉屏障的方法！腳步聲開始沿着梯子向下傳來。
林然落地後立刻查看密封門。門顯然是被某種外力強行撬開的，門鎖系統已被破壞。他注意到門框上有深深的爪痕——不是機械工具留下的，更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痕跡。
“阿土，這是你幹的？”他指着爪痕問。
少女搖搖頭，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指向深處，然後做了個“巨大”和“危險”的手勢。
林然心中一沉——這避難所裏可能還有別的“居民”，而且不像友善的那種。
但現在後有追兵，只能前進。他示意阿土進門，自己則最後看了一眼豎井上方——已經能看到追兵的頭燈光芒了。
密封門後是一條寬敞的走廊，牆壁是厚實的合金，雖然布滿灰塵和鏽跡，但整體結構依然完好。頂部的照明板居然還在工作，發出冷白色的光芒，顯然有獨立的能源系統。
走廊兩側有許多房間，門牌上的字跡大多模糊不清，但系統能夠部分識別：
【物資儲備庫】 【生態維持單元】 【中央控制室←能量源方向】
“去控制室。”林然決定道，指着那個方向。
阿土卻突然拉住他，緊張地搖頭，指着另一個方向——【生態維持單元】，同時做出睡覺和恐懼的表情。
“那裏有東西？在睡覺？”林然猜測道。
阿土用力點頭，手指在喉嚨上劃了一下，示意極度危險。
就在這時，豎井處傳來落地的聲音——追兵已經下來了！至少有三個人，正大聲叫嚷着沖進走廊。
“找到你們了！小老鼠！” “別想跑了！”
林然迅速評估形勢——前有未知危險，後有追兵。他看了一眼控制室方向，距離大約五十米，而生態維持單元的門就在二十米外，看上去更加厚重結實。
一個冒險的計劃在他腦中形成。
“阿土，相信我麼？”他盯着少女的眼睛。
阿土毫不猶豫地點頭，機械義眼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好，我們來個借刀殺人。”林然冷笑一聲，從裝備帶中取出最後一件“玩具”——一個小型聲波發生器，原本是用來探測結構完整性的。
他快速調整設置，將頻率調到最高，然後猛地砸向生態維持單元的門。同時拉起阿土，全力沖向控制室方向！
聲波發生器黏在金屬門上，發出刺耳的高頻噪音，在走廊中回蕩。
“什麼聲音？” “那小子扔了什麼東西？” 追兵們愣了一下，警惕地放緩腳步。
就在這一瞬間，生態維持單元那厚重的金屬門突然發出巨響——從內部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整個門框都震顫起來，灰塵簌簌落下。
第二次撞擊！門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凸起。
追兵們驚恐地停住腳步，面面相覷。
第三次撞擊！厚達十幾公分的合金門像紙一樣被撕裂開來，一個巨大的、覆蓋着角質鱗片的爪子伸了出來，接着是一雙燃燒着幽綠火焰的眼睛。
那是一只體型龐大的變異生物，似乎是輻射與靈能共同作用下的可怕產物。它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唾液滴落在地板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追兵們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逃跑。但爲時已晚——
怪物完全掙脫出門，一爪揮出，最靠近的一名追兵瞬間被撕成兩半，鮮血濺滿了走廊牆壁。另一人試圖舉槍射擊，但能量彈打在怪物的鱗片上只留下淺淺的焦痕，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慘叫聲、咆哮聲、撕裂聲在走廊中回蕩，宛如地獄奏鳴曲。
林然和阿土趁機已經跑到控制室門口。門是電子鎖，但顯然已經斷電。林然毫不猶豫，用脈沖指套對準鎖芯，一次性過載釋放！
藍光閃過，門鎖熔毀。他用力拉開大門，兩人閃身進入後又迅速關上，並用一根金屬杆卡住門把手。
背靠着冰冷的金屬門，能聽到外面走廊裏恐怖的聲響和逐漸微弱的慘叫聲。林然長出一口氣，心跳如鼓。
阿土則睜大眼睛看着他，機械眼中閃爍着復雜的光芒——恐懼、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崇拜。
【威脅暫時解除】 【控制室完整性：61%】 【主能源連接狀態：活躍】
系統提示將林然的注意力拉回室內。他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寬敞的圓形房間，四周布滿了控制台和顯示屏，大多數已經黑屏或閃爍着錯誤代碼。房間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儀，此刻正投射出殘缺不全的避難所結構圖。
最令人驚喜的是，房間一角有一個明顯的能源接口，指示燈顯示正在供電。
“終於...”林然幾乎是撲到接口前，從裝備帶中拉出系統連接線，插入接口。
【開始連接...】 【驗證權限...權限錯誤...嚐試繞過...】 【繞過成功！開始充能！】 【系統修復中：20%...40%...65%...】
隨着能源涌入，系統界面迅速變得明亮流暢，更多功能選項解鎖。林然感到一股久違的力量感回歸，仿佛一個失明的人重見光明。
【全局掃描啓動】 【77號避難所狀態評估：結構受損率39%，生命維持系統離線，防御系統部分在線，主能源：聚變核心（運行狀態：低功率穩定）】
大量數據涌入界面，避難所的完整結構圖在中央全息台上變得清晰起來。林然迅速瀏覽，找到了他們現在的位置，以及各個功能區的情況。
阿土好奇地觸碰着全息台，當她的機械手指穿過光影時，數據流突然產生一陣漣漪。令人驚訝的是，系統界面突然彈出一條提示：
【檢測到兼容控制接口...是否授權用戶“阿土”訪問基本設施控制？】
林然驚訝地看向少女。她的機械義眼正全神貫注地盯着全息圖，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動，仿佛本能地知道如何操作這種系統。
“你...究竟是誰？”林然輕聲問道。
阿土轉過頭，似乎理解了他的疑問，但她只是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太陽穴上的機械部件，又指了指四周的控制台，最後做了個“幫助”的手勢。
林然沉吟片刻，然後做出了決定：“系統，授予她基本設施訪問權限，級別...觀察者模式。”
【權限已授予】
阿土的機械眼突然亮了起來，她興奮地在空中劃動手指，調出了避難所的防御控制系統。畫面上顯示出門外走廊的情況——那只變異生物正在啃食着什麼，然後似乎對失去獵物感到不滿，開始向通道另一頭走去。
就在這時，系統突然發出警報：
【檢測到高強度能量信號接近！模式匹配：鐵骸幫主力部隊！預計抵達時間：8分鍾！】 【警告：檢測到避難所外部防御系統被強行激活！有多輛武裝車輛正在攻擊大門！】
林然的心沉了下去。剛才的追兵只是先頭部隊，鐵骸幫的主力已經到了！而且正在強行攻門！
他迅速調出大門外的監控畫面——至少五輛改裝武裝車正在用重火力轟擊避難所的主入口大門，數十名全副武裝的暴徒圍在周圍。大門雖然堅固，但已經在重擊下開始變形。
“系統，計算防御成功率！”
【數據不足...根據現有信息計算：成功率低於20%...建議：啓動應急協議】
林然快速思考着。他們有控制室，有能源，但幾乎沒有防御手段。唯一的“武器”就是那只在走廊裏遊蕩的怪物...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形成。
“阿土，”他轉向少女，“你能把那只怪物引到主入口去嗎？”
阿土眨了眨機械眼，然後用力點頭，手指在空中快速劃動，調出了通風控制系統。她指向一條直接通向主入口大廳的通風管道，然後又指了指怪物現在的位置。
“好極了！”林然眼睛一亮，“系統，給我所有可用能源的控制權！我們給鐵骸幫準備一個驚喜！”
他快速操作控制台，將避難所有限的能源全部導向主入口區域的地板通電網格和照明系統。同時，阿土操縱通風系統，打開了一條從怪物所在位置直通主入口大廳的通道。
走廊中，正在徘徊的怪物突然抬起頭，嗅到了從通風口飄來的新鮮空氣——外面世界的空氣，夾雜着人類和火藥的味道。它發出低沉的吼聲，開始向通道移動。
門外，鐵骸幫的頭領站在改裝車上，獰笑着看着即將被攻破的大門。
“加大火力！我要把裏面那兩只老鼠炸成渣！”
大門終於在一陣爆炸聲中轟然倒塌。
就在暴徒們歡呼着準備沖進去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門內猛地撲出，直接撕碎了最前面的兩名暴徒。
怪物的咆哮震天動地，幽綠的眼睛在塵土中如同鬼火。
鐵骸幫的暴徒們驚呆了，一時間竟忘記了攻擊。
控制室內，林然冷冷地看着監控畫面，按下了最後一個按鈕。
“歡迎光臨77號避難所，混蛋們。”
主入口區域的所有照明突然以最大功率亮起，強光幾乎讓人致盲。同時，地板上的通電網格釋放出高壓電流，雖然不足以殺死所有人，但足以造成極大的痛苦和混亂。
怪物被強光和電流激怒，更加瘋狂地攻擊周圍的一切。鐵骸幫的暴徒們陷入極度恐慌，開始胡亂射擊，卻往往打中自己人。
場面徹底失控。
林然靠在控制台上，長舒一口氣。阿土站在他身邊，機械眼中反射着監控屏幕上混亂的畫面，嘴角微微上揚——這是林然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類似微笑的表情。
【威脅暫時解除】 【系統修復完成度：85%】 【獲得新權限：避難所基礎設施控制】
就在這時，系統突然又彈出一條新信息：
【檢測到來自“燼行者”組織的加密通訊請求...優先級：高】 【是否接聽？】
林然與阿土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接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