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4.
我訂了明天的機票，兩年前哥哥因爲工作市場的需求，帶着爸爸和姥爺出國定居了，而我因爲這段戀愛留了下來。
事到如今，也該回家了。
我收拾好行李，給之前聯系好的酒店以及婚慶公司打了電話，取消了婚禮。
化好妝後，我開車去了公司，既然已經決定要走了，那收尾工作也要做好，去把辭職手續弄完。
我進門之後，人群安靜了幾秒，繼而陸陸續續響起議論聲。
“是沈枝意，她怎麼來了，她真的不跟周總結婚了嗎？我看她之前的朋友圈什麼的全刪了。”
“現在鬧得這麼難看，她還敢回來。”
“我靠，她在群裏說那些人是她的家人，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哎。”
我只當做聽不見，走進了人事部。
了解完我要離職之後，對面的女孩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糾結，她看着我。
“沈姐，你的離職手續需要周總籤名。”
我沒做聲，從她手裏拿過文件，徑直走進電梯，上樓。
周常安的辦公室在頂樓最裏面，平時很少人來這裏。
我穿着高跟鞋走在過道裏，空氣裏響着清脆的聲音，直到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
伸出手剛準備開門，卻發現門沒關緊，裏面傳來氣喘籲籲的對話聲。
“對不起，常安哥，你工作的樣子太帥了我沒忍住親了你......”
“好過分，親了那麼久，瑤瑤臉怎麼那麼紅。”
我從門縫裏瞥見兩個人抱在一起，周常安笑着逗着許瑤，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怎麼辦，我只是想把那個視頻私發給枝意姐問問她的，結果發在群裏了，感覺好對不起她。”
“沒事，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要是沒做什麼，怎麼會有人給我發那種視頻，不怪你。”
“可是她要跟你分手哎......感覺我做錯了好多，常安哥，是我的存在讓你們不幸福了，好難過，都怪我。”
許瑤哭的梨花帶雨，周常安環抱着她輕輕安撫。
“沒事的，她就是裝不在意，現在鬧小脾氣，冷她兩天就會求着我和好，跟瑤瑤喜歡的那只小狗一樣。”
“不用管她，過兩天我帶瑤瑤出去旅遊散散心。”
......
我站在門外，忍不住冷笑。
跟周常安在一起的這些年，我懷過孕，但是因爲一次意外流產了，那段時間我很難過，整個人陰鬱又悲傷。
朋友勸我出去旅遊散散心，我跟他說過這個想法的，但是他說什麼來着。
哦，想起來了，說我矯情。
手裏的文件被我捏成一團，我沒有推開周常安辦公室的門，而是轉身離開。
重新回到人事部，我當着那個女孩的面把皺成一團的文件扔進垃圾桶。
“不用籤名了，你按程序辦吧，違約金給我報個數字。”
5.
周常安沒有聯系我，直到我第二天到了機場，手機才響了一聲。
是一條陌生消息。
“常安哥哥帶我來安意寺啦，你們的同心鎖被常安哥剪開扔掉了哦，好可惜。”
我沒有絲毫反應，只是打開微信發了最後一條朋友圈，表明周常安出軌，婚禮取消，我與他分手，從此以後再沒關系。
拔出電話卡扔進垃圾桶，然後關機，上了飛機，迎接新生活。
下了飛機後，我一個人推着行李進入機場，人群熙攘又熱鬧，我恍惚了片刻，才發覺自己已經在新的環境裏了。
哥哥一眼就看到了我，朝我使勁揮着手。
小跑着跑到我面前，輕輕抱了抱我，接過了我手裏的行李。
“終於回來了，大小姐。”
我嘿嘿笑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
“想好了？不結婚了？不回去了？”
我看着他認真點了點頭。
“不回去了。”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頭，眼裏是化不開的寵溺。
“那就行，以後終於不用透過屏幕看你了，你看看你自己瘦成什麼樣了，爸爸他們都想死你了，一大早就去中國超市買東西做飯，你可有口福了。”
我的心裏涌起暖流，看着熟悉的臉龐，聽着哥哥在我身旁喋喋不休，久違的心安。
插入新卡，把手機開機，發現手機彈出很多消息和未接電話。
是周常安。
“你朋友圈發的是什麼意思？我們那麼多共友，你真不要臉了？”
“我本來就只把許瑤當妹妹，你能別鬧了嗎？之前的事就當開玩笑，你別放心上，我帶瑤瑤出去旅遊兩天就回來，你把朋友圈刪了，到時候我們就辦婚禮。”
“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你也想想許瑤多可憐，她父母早逝，一個人那麼努力考上大學，自己都吃不上飯了還分給小貓吃，跟你以前一樣。”
......
我沒再回應什麼，只是把他拉黑刪除。
回到家後，爸爸和姥爺在門口哭着出來接我，把我緊緊抱在懷裏。
“囡囡，怎麼瘦了那麼多，你受苦了。”
“姥爺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紅燒肉，以後天天給你換着花樣做好吃的！”
“快快快，進門進門，外面刮風冷。”
我臉上帶着淚，被他們拉進房門，按在椅子上，三個人不停地給我夾菜。
鼻子很酸很酸，但是感覺前所未有的幸福。
在詢問我的意願之後，哥哥給了我一個聯系方式，我有些不解。
“你不是喜歡珠寶設計嗎，這是我一個好朋友的聯系方式，他家就是做這個的，業內頂尖，人也帥，性格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很猥瑣地朝我眨了眨眼，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只想有個喜歡的工作......”
“我懂我懂，工作工作。”
......
咖啡廳裏，對面的男人帶着笑意，看着我的眼神溫柔。
“你是......江臨川？”
“認出來了？”
我尷尬坐在對面，有些無措。
“我沒想到是你。”
江臨川是大我兩屆的同校學長，年紀輕輕，但是成就很多，他的設計在國際都很有知名度，他偶爾會來學校開講座，我也會去聽，一來二熟之下也認識了，但也僅限於見面會打個招呼而已。
我尷尬的原因是，他當初講座後問我要過聯系方式，但是當時我在跟周常安談戀愛，所以拒絕了他。
“終於還是加上了你的聯系方式。”
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雙手無意識捏了捏衣角。
他把桌上的蛋糕朝我的方向推了推。
“我看過你的設計稿，很漂亮，我很欣賞你，你可以隨時入職。”
“還有，我記得你喜歡芒果，這是這家店最後一塊芒果蛋糕，很好吃，你可以嚐嚐。”
夜晚，江臨川送我回家。
天空不作美，下起了小雨，他從角落拿出了傘，撐起來送我到家門口。
我轉頭道謝，卻看見他雙眼灼灼，一直盯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轉身準備離開。
“沈枝意，你現在單身嗎？”
“你哥哥跟我說你單身，我可以追你嗎？”
空氣很安靜，只剩下雨滴輕輕落下，我在原地站了片刻，打開了門。
他輕笑出聲。
“晚安。”
6.
再次收到國內的消息，是朋友發來的視頻。
酒店大廳裏花束林立，紅玫瑰簇擁的花束裏放着標牌，上面寫着恭喜周常安先生與許瑤小姐訂婚快樂。
周常安站在一邊，拉着許瑤的手看着鏡頭，眼裏帶着輕蔑，像施舍一樣開口。
“你告訴沈枝意，如果她現在回來找我，我說不定會考慮取消這個訂婚宴，重新跟她辦婚禮。”
“叫她別鬧小性子了，也不年輕了，玩那套沒意思。”
“枝意說她已經跟你分手了。”
我的朋友沒忍住反駁了他。
周常安嗤笑出聲。
“分手？她說的話你們也信，好不容易把我追到手，現在要結婚了她說分手？不過是看瑤瑤在我身邊所以吃醋了而已，不過我只把瑤瑤當妹妹，你跟她說，差不多就得了，別鬧太難看。”
“而且她還隨身帶着我們家的信物，我可不信她會離開我。”
視頻戛然而止，我很平靜，給朋友發了條消息。
下午時，朋友給我發消息，說周常安瘋了，在到處找我。
我不以爲然，只覺得可笑。
他說我還帶着那個信物，想來是這段時間根本沒有回過家，倘若他回去過，就會發現那個鐲子被我放在床頭，一起放在那裏的，還有這些年戀愛拍下的照片和信。
只不過都已經被燒成灰燼了。
再次見到周常安，是在半個月後。
那天天氣很好，江臨川約我去看了畫展，出了展館門後，我看見站在街角的周常安。
他皺着眉頭死死盯着我，視線又轉向一旁的江臨川。
“他是誰？”
我抿了抿嘴。
“跟你沒關系。”
“什麼叫跟我沒關系？！你是我女朋友！”
我看了江臨川一眼，暗示他不要搭理周常安，兩個人沉默着準備離開。
我卻被他突然拉住，手腕生疼。
“你到底什麼意思？你爲什麼不解釋？”
“你有病吧，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沒同意，沒有分手，你鬧夠了吧？跟我回去。”
周常安用力拉着我朝前走去，卻被我身旁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倒。
江臨安揉了揉手腕，把我往後護着。
“早看你不順眼了，枝意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沒理解嗎？要我重新跟你說一遍嗎？沈枝意不要你了，聽清楚了嗎？”
周常安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有一絲血跡，他的雙眼通紅，氣憤地想上前打江臨安，卻被一旁的保安攔住。
江臨安拉着我轉身離開，我聽見周常安在身後大喊。
“沈枝意，你回來！”
7.
周常安不知道發什麼瘋，似乎在這裏住下了。
他每天都往我家門口放一束花，在公司門口看我，然後看我一次一次略過他，一次一次把花扔進垃圾桶。
他好像沒想到我會真的下定決心離開他，整個人都很挫敗。
我從公司回到家，剛準備開門，卻看到角落有一只小橘貓，我低下身體喵喵叫，悄悄向那邊走。
小貓很親人，它蛄蛹着蹭了蹭我的指尖，然後躺下對着我漏出軟軟的肚皮。
我忍不住輕笑出聲，輕輕抓了抓它。
“你喜歡嗎？”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我僵硬了一瞬，然後慢慢起身。
是周常安。
“我特地給你找來的，它很像布丁。”
“你沒必要這樣。”
我轉身準備離開。
“沈枝意，你真的不想跟我結婚了嗎，你以前過生日說過的，你的願望就是嫁給我。”
身後的小貓在腳邊亂蹭，一直對着我喵喵叫。
我抬眸看向周常安，發現他憔悴了很多，嘴角也有了青黑的胡茬。
“周常安，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別來找我了。”
他看我準備離開，有些慌忙地抓住我的衣角。
“我不信，不可能的，你不可能不喜歡我了，枝意，你回來好不好，你回來我就跟許瑤斷絕聯系，我都聽你的。”
“你肯定還喜歡我，只是想讓我哄你而已，我哄，枝意你別生氣了，把鐲子帶回去，我們結婚......”
我躲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周常安，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了，你別纏着我了行嗎？你也不用假惺惺裝模作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們就好聚好散。”
“在你朋友圈發ppt，群裏發視頻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說喜歡我？在所有人帶有色眼鏡看我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說喜歡我？在你溺死布丁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說喜歡我？用我媽媽風遺物給許瑤擦血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說喜歡我？你只是享受我在你身邊的感覺而已，我已經厭煩那種感覺了。”
“我曾經是很希望跟你有個好的未來，可是你沒有珍惜，我已經放下了，如果你對我還有感情的話，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放過我吧。”
那天之後，我很長時間沒再看見他，直到許瑤出來作妖。
她在社交平台上發帖，說我人品有問題，不自愛，談戀愛期間腳踏兩只船。
不僅放出了之前ppt裏的內容，還發了另外兩張照片，一張是周常安站在我家門口，看着我逗貓的照片，一張是我跟江臨川面對面在咖啡廳吃芒果蛋糕的照片，甚至po出了時間線，只爲證明我腳踏兩只船。
不知道她買了多少推廣，這個帖子火了，點贊量和轉發量越來越多，下面的評論也越來越難看。
“ppt先不說了，那麼愛玩，好不容易談戀愛了還腳踏兩只船......真的很惡心啊。”
“那倆男的還挺帥的哎，是眼瞎嗎看上她了？”
“樓主有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啊，幾張可以玩？”
......
我一點一點翻着下面的評論，面色越來越白，我已經跟周常安分手，並且出國了，許瑤爲什麼還這麼不依不饒。
死死攥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點開那條陌生消息。
“這就是你欺負我的後果，明明常安哥哥已經跟我訂婚了，你憑什麼把他搶走，賤人，去死去死去死，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許瑤。
8.
這個帖子不久後就消失了。
我在江臨川的公司工作，這段時間還算安穩。
生日那天，哥哥和爸爸姥爺給我開了生日派對，邀請了一些熟悉的朋友來家裏，江臨川也來了。
他送了我一條項鏈，是他設計生涯裏的第一個作品，名字叫“珍視”。
很漂亮，但是太珍貴了，我想拒絕的，但是他說本來就是爲我設計的，哪怕是以朋友身份，他也會送給我。
吵吵鬧鬧之後，天色還早，江臨川說帶我去看海。
可沒想到，出門沒多久就看到了周常安，他捧着大束的玫瑰，身後的禮物擺了滿地，周圍的人群疑惑地看着他，但他只看向我。
我皺了皺眉準備拉着江臨川轉身離開，卻沒想到周常安加快腳步走到我面前，迅速地單膝下跪。
“枝意，我知道錯了，這段時間你不在我身邊，我感覺生活很單調，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不能沒有你。那個帖子我已經找官方說過了，在公司裏我也說清楚了，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分寸感傷害了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你現在沒辦法喜歡上我，但是我會努力的，我每天都給你買花，給你送禮物，只要你多看看我好不好？我不會再跟許瑤聯系了，我已經把她刪了，我也沒有跟她訂婚，我只是想氣氣你，對不起。”
“我以後會慢慢追你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對不對，我給你買了很多禮物，都是你喜歡的。之前你提過的口紅，還有包包，我都給你買來了，你還有什麼想要的都可以告訴我，我還給你買。”
“枝意，生日快樂，我喜歡你。”
面前的男人深情告白，但我只覺得腳趾扣地，強忍着尷尬聽完之後，身旁的江臨川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迅速低頭遮住了嘴角，假裝事情沒有發生。
周常安沒有搭理他，只是深情地看着我，眼裏還有一點眼淚。
我輕輕低頭，看着他。
“周常安，你說我像許瑤喜歡的小狗的那天，我在門外喔。”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瞬間煞白。
我躲開他想拉住我衣角的手。
“別碰我，我嫌髒。”
身後的男人沒了聲音，江臨川勾了勾嘴角，拉着我準備離開。
人群卻突然亂了起來，大家四處跑着，像在躲避着什麼，我抬頭看向人群，卻看見許瑤握着刀朝我跑來。
“賤人，賤人！都怪你！都怪你！常安哥哥不要我了，都怪你！”
“去死！去死！”
她紅着眼睛，看着我的神色帶着仇恨，距離我越來越近，我想跑，但人群推攘着，我一時間動不了。
危急關頭，江臨川抱緊了我，我心下一慌，閉緊了雙眼。
幾秒後，許瑤的嘶叫聲響了起來，我抬頭看見她被警察壓制住，江臨川身上也沒有傷口，輕輕鬆了口氣。
“枝意，對不起......”
周常安的聲音有些虛弱地傳入我的耳朵，我才發現他躺在地上，腹部全是血。
所以，是他替我擋了一刀......
我有些悵然，只是迅速打了急救電話，送他去了醫院。
好在沒有很嚴重。
這之後，周常安似乎離開了。
不久後，許瑤因爲故意傷害和侮辱名譽入獄了，周常安也找了媒體，說清楚了整件事，還了我一個清白。
日子平穩又幸福，我設計的珠寶展覽的那一天，收到了很多人送的鮮花，哥哥，爸爸，姥爺，還有同事。
到最後，江臨川抱着一個大大的芒果蛋糕出現，爲我慶祝展覽。
送我回家時，天空又下起了雨，他還是打着傘，我看見他跟第一次送我時一樣淋溼的左肩膀。
“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他的聲音順着雨聲傳入我的耳朵，我沒有回應，只是輕輕笑了笑。
在關門的前一秒，我說。
“我可沒那麼好追，還早着呢。”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