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段玉昌在看到來人的瞬間,眼睛都直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了上去。
“林董!您......您怎麼親自來了!”
“我叫段玉昌,今天下午咱們剛見過的!”
他伸出手,又不敢,只能停在半空中。
謝曉藤想甩開段玉昌的手,往人群後躲去。
卻被段玉昌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攥住。
然而我爸,盛世集團的董事長林正國,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只是輕拍着我的手。
當他看到地上散落的鈔票時,周身的氣壓驟然降低。
拍賣行的經理跟在他身後,腿有些發軟。
“林董,這......”
我爸指着滿地狼藉。
“誰敢欺負我女兒!”
段玉昌和謝曉藤都愣住了。
段玉昌連忙上前一步,指着我。
“林董!您是不是看錯了?這個女人是我老婆。”
“她剛才還在這裏大吵大鬧,說您是她爸!真是太可笑了!”
“您的女兒不是這位謝曉藤嗎?”
謝曉藤被段玉昌強行推到人前,只能強忍着恐懼咬牙笑着。
“爸......好久不見啊。”
我爸抿嘴笑了笑,樣子甚是慈祥。
我卻知道,這小老頭心裏早氣瘋了。
謝曉藤見我爸表情溫和,不由得放鬆了些,討好地小聲說道。
“林董,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您饒過我這一次吧,畢竟您也沒什麼損失。”
“誤會?損失?”
我爸正色道。
“這些話你留着跟警察說吧!”
“經理呢!”
拍賣行經理連忙點頭哈腰地上前。
“立刻報警,調查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我懷疑她是商業間諜,與我司最近的項目方案失蹤案有關。”
“給我細細的查,要是結果我不滿意,我連你們拍賣行一起告上法庭!”
拍賣行經理已經抖如篩糠。
我爸又走到段玉昌身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私自轉走我女兒七千萬,還當衆羞辱她。”
“現在,你還要用這筆錢,去給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點天燈’?”
5
段玉昌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幹幹淨淨。
他像被一道天雷劈中,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女兒?
林董的女兒?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我爸,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林董......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她怎麼可能是您女兒......她明明是......”
他想說“她明明是我那個一無是處的老婆”,可這句話卡在喉嚨裏,怎麼也吐不出來。
謝曉藤也傻眼了,她臉上的得意和囂張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極度的恐懼。
她看看我,又看看段玉昌,顫抖着聲音問:“昌......昌哥,現在怎麼辦啊?”
拍賣行經理倒是第一個行動的。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我爸面前,抬手就往自己臉上狠狠扇了兩個耳光。
“林董!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管理不善!我不知道這位就是林小姐啊!”
“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們吧!”
我爸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對身後的保鏢吩咐道:
“把他們兩個,給我‘請’出去。”
“把這個不知廉恥的盜竊詐騙犯也一起送進公安局!”
“是,林董。”
兩個黑衣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還在發愣的段玉昌和謝曉藤。
段玉昌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劇烈地掙扎起來,臉上滿是驚恐和絕望。
“不!林董!你聽我解釋!這是個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我,聲音淒厲地喊道:
“老婆!老婆你快跟爸說句話啊!我們是夫妻啊!你不能這麼對我!”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都是謝曉藤這個賤人勾引我的!”
“她說只要我和她在一起她就幫我大儒盛世集團,我一時鬼迷心竅才......”
被他點名的謝曉藤,尖叫一聲,也撲了過來。
“段玉昌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自己說的要跟老婆離婚娶我!”
“現在出事了就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你還是不是男人!”
“林小姐!林董!不關我的事啊!都是段玉昌!是他騙我的!”
兩個人當着所有人的面撕咬起來,互相推卸着責任。
我冷漠地看着這場鬧劇,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保鏢面無表情地將他們兩個拖了出去,貴賓室裏終於恢復了安靜。
經理連忙向我爸表忠心。
“林董您放心!我一定給您和林小姐一個滿意的交代!”
“那個段玉昌,還有那個女人,我保證讓他們把牢底坐穿!”
“還有這鼠首銅像,我......我個人出資,贈予林小姐,就當是給您賠罪了!”
我爸冷哼一聲:“我的女兒,還沒落魄到需要別人送東西的地步。”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黑色的卡,遞給我。
“去吧,把你喜歡的東西,親手買回來。”
我接過卡,點了點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謝謝爸。”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裏滿是慈愛。
“傻孩子,跟爸客氣什麼。”
“以後,別再讓任何人欺負了去。”
“誰敢讓你受委屈,爸就讓他千倍、萬倍地還回來。”
6
段玉昌和謝曉藤因爲涉嫌巨額詐騙和職務侵占,被警方刑事拘留。
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他們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我爸動用了關系,確保了這件事會得到最公正,也是最嚴厲的判決。
段玉昌的公司,也因爲他的原因,很快進入破產清算階段。
他名下的所有資產,包括那棟他引以爲傲的別墅和幾輛豪車,全都被法院查封拍賣,用來抵債。
短短幾天,曾經風光無限的沈總,就成了個一無所有的階下囚。
開庭那天,我去了。
段玉昌穿着囚服,戴着手銬,站在被告席上。
不過短短半個月,他就像老了二十歲。
頭發白了大半,整個人形容枯槁,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當他看到旁聽席上的我時,忽然用力掙脫束縛想向我撲來。
他嘶吼着,像一頭被困的野獸。
“豔之!你去求求你爸!”
“咱們十幾年的夫妻感情,你不能這麼對我啊!”
法警立刻上前制止了他。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內心毫無波瀾。
哀莫大於心死。
從他在拍賣行,將那沓鈔票扔在我腳下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只剩下恨了。
法庭上,段玉昌爲了減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謝曉藤。
他說謝曉藤是爲了錢才主動勾引他,用各種手段欺騙他,才讓他犯下了大錯。
而謝曉藤,也徹底撕下了僞裝。
她哭訴着說段玉昌欺騙了她的感情,承諾會娶她,結果只是把她當成一個玩物。
兩人在法庭上互相攀咬,醜態畢露,引得旁聽席上一陣陣嗤笑。
最終,法院宣判。
段玉昌作爲主犯,數罪並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謝曉藤作爲從犯,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聽到判決的那一刻,段玉昌徹底崩潰了。
他癱倒在地,嚎啕大哭,嘴裏不停地咒罵着我和謝曉藤。
而謝曉藤,則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呆呆地坐在地上,雙目無神。
她的豪門夢,在這一刻,徹底破碎。
庭審結束後,段玉昌的父母把我堵在法院門口。
他們衣着樸素,滿臉風霜,看到我,立刻沖了過來。
“林豔之!你憑什麼不救我兒子!”
段玉昌的父親指着我的鼻子,滿臉怒氣。
“你這個掃把星!害得我兒子坐牢!你滿意了?”
他母親則撲上來,想要撕打我。
“你還我兒子!你這個黑心肝的女人!我們段家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害他!”
我身邊的保鏢立刻將他們攔住。
我看着他們,想起了結婚前,我第一次跟段玉昌回家的場景。
那時,他們也是用這樣嫌惡的眼神看着我,說我不過是出身好點,配不上他們有出息的兒子。
結婚後,他們更是變本加厲,三天兩頭找我要錢,把我當成一個予取予求的提款機。
如今,他們的好兒子倒了,他們又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我的頭上。
我冷笑一聲:“你們的兒子,是咎由自取。”
“他花着我的錢,在外面養女人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他?”
“現在東窗事發了,倒來怪我了?”
“你們有時間在這裏撒潑,不如好好想想,下半輩子該怎麼過吧。”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們的哭嚎和咒罵,轉身坐進了車裏。
從今往後,段家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7
處理完段玉昌的事情後,我的生活逐漸回歸正軌。
我自己的名義,重新注冊了一家投資公司。
憑借我爸的人脈和我的專業能力,公司很快就步入了正軌,並且發展勢頭迅猛。
我不再是那個躲在男人身後,默默付出的家庭主婦。
而是穿上職業裝,畫上精致的妝容,重新找回了那個自信、果斷的自己。
偶爾,我也會從一些小道消息裏,聽到關於段家人的近況。
段玉昌入獄後,他父母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
他們之前被段玉昌慣壞了,花錢大手大腳,根本沒有積蓄。
別墅被拍賣後,他們只能租住在一個破舊的老小區裏。
因爲段玉昌的事情,他們在老家也待不下去了,走到哪裏都被人指指點點。
據說,段玉昌的父親受不了打擊,中風癱瘓在床。
段玉昌的母親,一個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闊太太”。
如今不得不每天去菜市場撿別人不要的菜葉,靠着政府的低保,勉強度日。
每當聽到這些,我心中都毫無波瀾。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下場。
時間一晃,三年過去了。
這天,我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助理小張敲門走了進來。
“林總,有位女士找您,她說她叫謝曉藤。”
謝曉藤?
我愣了一下,才從記憶的角落裏,翻出這個幾乎被我遺忘的名字。
算算時間,她也該出獄了。
“讓她進來吧。”
幾分鍾後,一個瘦削憔悴的女人,低着頭,走了進來。
她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頭發枯黃,臉上布滿了滄桑。
如果不是那張依稀還能看出幾分輪廓的臉,我幾乎認不出,她就是三年前那個在拍賣行裏,對我耀武揚威的謝曉藤。
“林小姐。”
她一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她抬起頭,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悔恨,有不甘,還有一絲乞求。
“我......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她“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林小姐,對不起!三年前是我鬼迷心竅,是我不知廉恥,是我錯了!”
“這三年的牢獄之災,讓我徹底醒悟了。我不該破壞您的家庭,更不該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求求您,看在我已經受到懲罰的份上,原諒我吧!”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地磕頭,額頭很快就紅腫一片。
我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原諒?
說得輕巧。
她毀掉的,是我曾經視若珍寶的青春和愛情。
這筆賬,豈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的?
見我無動於衷,謝曉藤更加急切了。
“林小姐,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父母也跟我斷絕了關系。”
“我找不到工作,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發發慈悲,給我一條活路吧!”
“只要您肯幫我,您讓我做什麼都行!當牛做馬,我都願意!”
我看着她卑微到塵埃裏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如果不是我爸及時出現,那跪在地上求饒的,恐怕就是我了。
8
我緩緩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謝曉藤,你覺得,你今天來找我,是爲了求得我的原諒嗎?”
謝曉藤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
我冷笑一聲:“不,你不是。”
“你只是走投無路了,又想從我這裏,撈到一點好處罷了。”
“就像三年前,你攀附段玉昌一樣。”
我的話,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她最後的僞裝。
謝曉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我......我沒有......”
“沒有?”我俯下身,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出獄後,去找過段玉昌的父母嗎?”
謝曉藤的身體猛地一僵。
“你去告訴他們,你曾經爲段玉昌生過一個孩子,想要以此爲要挾,從他們那裏敲詐一筆錢。”
“只可惜,他們現在比你還窮,你什麼都沒撈到,反而被他們打了一頓,趕了出來。”
“所以,你才想到了我,對嗎?”
“你覺得我心軟,好騙,只要你裝得足夠可憐,我就會給你錢,幫你安排工作,讓你重新過上好日子。”
謝曉藤渾身發抖,冷汗浸透了她的後背。
她沒想到,她的一舉一動,竟然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不是......我沒有......”
她張着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直起身,重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語氣冰冷。
“謝曉藤,收起你那套可憐的把戲吧,對我沒用。”
“路是你自己選的,跪着也要走完。”
“滾出去,別再讓我看到你。”
謝曉藤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知道,自己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就在她失魂落魄地準備離開時,我忽然又開口了。
“等一下。”
謝曉藤的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冀。
我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名片,扔到她面前。
“城西有一家清潔公司,正在招保潔員。你去報我的名字,他們會收你。”
“工資不高,但至少,能讓你憑自己的雙手,活下去。”
蘇-菲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名片,又看看我。
“林小姐,您......”
我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廢話,直接按下了內線電話。
“小張,送客。”
助理很快走了進來,將失魂落魄的謝曉藤“請”了出去。
辦公室裏,重新恢復了安靜。
9
十幾年過去,我的公司已經成爲業內翹楚。
而我,也成了別人口中,那個殺伐果斷,手腕強硬的“冰山女王”。
我再也沒有談過感情。
被沈浩傷過一次後,我便對所謂的愛情,徹底失去了信心。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只有不斷創造的價值和不斷增長的財富,才能給我帶來安全感。
這天,我代表公司,去參加一個慈善晚宴。
宴會上,我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商界名流,政界要員,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我端着一杯香檳,遊刃有餘地穿梭在人群中,和每一個上前攀談的人,都保持着禮貌而疏離的微笑。
就在我準備去休息區透口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了我的視線。
是段玉昌。
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但掩不住眼角的皺紋和滿身的疲憊。
他成了一個侍應生,現在正端着托盤,在宴會廳裏穿梭,恭敬地爲客人們送上酒水和點心。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中迸發出復雜的情緒。
有震驚,有羞辱,有不甘,還有一絲......畏懼。
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被他身邊的領班,一把拉住。
“段玉昌!你磨蹭什麼呢?沒看到那邊的林總杯子空了嗎?還不趕緊過去添酒!”
領班指着我的方向,呵斥道。
段玉昌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低着頭,端着托盤,一步一步,艱難地朝我走來。
周圍的賓客,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有人聽到了段玉昌的名字,開始竊竊私語。
“這不是林總的前夫嗎?聽說之前也是開公司的,怎麼淪落到在這裏當服務員了?”
“你還不知道?他當年把外面的野狐狸認成了盛世集團董事長的千金,就是眼前這位林總,還爲那野女人偷了林總七千萬,被送進去了。前不久剛出來。”
“嘖嘖,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想當初他多風光啊,現在......”
那些議論聲,像一根根針,扎在段玉昌的心上。
他走到我面前,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胸口。
他不敢看我,只是顫抖着手,拿起酒瓶,往我的杯子裏倒酒。
因爲緊張,酒水灑了一些出來,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冰涼的觸感,讓我微微蹙眉。
“對......對不起!林總!我不是故意的!”
段玉昌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放下酒瓶,拿起餐巾,就要來擦我的手。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碰觸。
“不用了。”
我抽出紙巾,自己擦幹了手,然後將空杯子,放回了他的托盤。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對他,我早已沒有任何情緒。
無視,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我轉身離開,留下段玉昌一個人僵在原地。
走出宴會廳,晚風微涼。
我抬頭看着天上的月亮,明亮而皎潔。
心中一片寧靜。
過去的一切,都已煙消雲散。
而我的明天,只會更加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