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插銷的“嘎吱”聲越來越響,像是隨時會崩斷的琴弦。
陳默死死抵住鐵門,後背傳來的震動幾乎要把他的骨頭震散。剛才被他砍中的那只手還垂在縫隙外,暗褐色的液體順着指尖滴落,在積水中暈開一圈圈污濁的漣漪。但這似乎沒起到任何威懾作用,門外的撞擊反而更瘋狂了,張叔那張曾經和善的臉貼在玻璃上,五官扭曲,嘴裏不斷涌出帶着紅雨的涎水,看得人頭皮發麻。
“找東西!把能頂住門的都找來!”陳默低吼道,手臂已經開始發酸。
小李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沖向貨架。便利店的貨架是金屬材質,沉重但不算穩固,他拼盡全力才把最靠近門的零食貨架往門後推,“哐當”一聲撞在門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雖然晃動沒停,但撞擊帶來的沖擊力明顯減弱了些。
“還有!那邊的飲料架!”陳默喊道。
兩人合力又推過來一個更重的飲料架,死死頂在門後。兩個貨架交叉着形成三角支撐,這才勉強穩住了局面。門外的嘶吼和撞擊還在繼續,但鐵門的晃動幅度小了很多,暫時算是安全了。
陳默靠在貨架上,大口喘着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溼透。剛才那幾分鍾,每一秒都像在走鋼絲,稍微鬆懈一點,門外那些東西就會撲進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道傷口周圍的青紫色似乎沒再擴散,但身體裏的灼熱感卻越來越清晰,像有團火在慢慢燒。
“默哥……你說……我們會不會也變成那樣?”小李蹲在地上,聲音發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門口那只垂落的手。
陳默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剛才那道傷口沾到了紅雨,現在身體又出現這種異樣,誰也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屏幕還是黑的,試着按了按電源鍵,沒反應——大概是剛才慌亂中耗盡了電。
“你手機還有電嗎?”陳默問。
小李搖了搖頭,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屏幕上顯示着僅剩5%的電量,“剛才跟我媽通完話就快沒電了,現在連信號都沒了。”
陳默接過手機,果然連一格信號都沒有。看來通訊已經徹底中斷了,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什麼樣,他們現在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先找點吃的和水,再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陳默站起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久,得做準備。”
便利店的貨架上擺滿了食物和水,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陳默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微弱的光束在黑暗中掃過,照亮了一排排零食和飲料。他示意小李多拿些保質期長的罐頭、壓縮餅幹和瓶裝水,又找到一個空的雙肩包,把這些東西往裏塞。
“再找找有沒有打火機、小刀之類的,還有急救箱。”陳默一邊說,一邊在貨架上翻找。
手電筒的光掃過一個貨架,上面擺着幾排電池和充電寶。陳默眼睛一亮,趕緊拿了兩個大容量的充電寶塞進包裏,又抓了一把不同型號的電池——說不定能用得上。小李則在收銀台後面找到了一個應急手電筒和一把水果刀,還有一個小的急救箱,裏面有繃帶、碘伏和創可貼。
“這裏有個收音機!”小李突然喊道,從櫃台底下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黑色收音機,是便利店用來播放促銷廣告的那種。
陳默走過去,接過收音機,試着按下開關,沒反應。他打開後蓋,發現裏面是空的,沒有裝電池。“找找有沒有電池。”
兩人在貨架上翻了半天,終於在賣小家電的區域找到了幾節五號電池。陳默把電池裝進去,再次按下開關,一陣刺耳的電流聲“滋滋”響起,斷斷續續的,夾雜着模糊的人聲。
“……緊急……重復……不要接觸紅色雨水……感染者具有攻擊性……請待在……”
聲音忽強忽弱,像是隔着一層厚厚的棉花,根本聽不清完整的內容。但“不要接觸紅色雨水”和“感染者”這幾個詞,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果然,這些東西和紅雨有關,被紅雨感染後,就會變成那種失去理智、極具攻擊性的“感染者”。
陳默調了調頻率,收音機裏的雜音更大了,偶爾能捕捉到幾個詞:“……安全區……城東……軍方……”
“城東?安全區?”小李猛地抬起頭,“城東是不是有個軍區倉庫?我以前聽我爸說過!”
陳默的心也提了起來。如果城東真的有軍方設立的安全區,那就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市中心偏南,離城東不算太遠,但中間隔着好幾條街,現在外面這種情況,想過去簡直難於登天。
就在這時,收音機裏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急促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用手指敲打着麥克風,“咚、咚、咚”,節奏很有規律。緊接着,一個沙啞的男聲斷斷續續地響起:
“……還活着的人聽着……紅雨有問題……別碰傷口……異能……覺醒……是機會……也是詛咒……”
“異能?”陳默皺起眉頭,這個詞太突兀了,在這種時候說什麼異能,聽起來像天方夜譚。
但那個男聲還在繼續,聲音越來越弱:“……感染者怕……強光……和高溫……找到……淨化水源……”
話音未落,收音機裏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雜音,“滋滋”聲刺耳欲聾,然後“啪”的一聲,徹底沒了聲音。
陳默按了按開關,沒反應,大概是電池也耗盡了。
“他說……異能?這什麼意思啊?”小李一臉茫然。
陳默沒說話,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個詞上——“強光和高溫”。如果感染者真的怕這些,那他們或許能找到一些自保的方法。便利店的倉庫裏應該有手電筒和打火機,甚至可能有滅火器,這些說不定都能派上用場。
更重要的是,那個聲音提到了“異能覺醒”。陳默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裏的灼熱感似乎更明顯了。他想起剛才那種奇怪的視線,能看到感染者身上的暗紅光暈,還有身體裏那股越來越強的力量感……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異能”?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掌心那道傷口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他低頭看去,只見那道已經結痂的傷口不知何時裂開了,一滴暗紅色的血珠從裏面滲出來,懸浮在皮膚表面,沒有滴落,反而像被什麼東西牽引着,慢慢往上飄。
陳默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抬手擦掉,卻發現那滴血珠在空中停頓了一下,然後“噗”地一聲,化作一縷極淡的紅霧,鑽進了他的掌心。
緊接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了上來。
不是疼痛,而是一種……舒展。像是堵塞了很久的管道突然被打通,身體裏那股灼熱的力量順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原本緊繃的肌肉瞬間放鬆下來,連剛才抵門時的酸痛都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他眼前的世界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黑暗不再是阻礙,他能清晰地看到貨架上每一包零食的包裝文字,能聽到門外感染者蹣跚的腳步聲裏夾雜的細微骨裂聲,甚至能“感覺”到他們身上那股濃鬱的、帶着腐爛氣息的惡意。
他試着集中精神,看向門口那個後背拱起的女人,瞬間就“看”到了她體內的情況——一團渾濁的暗紅色能量在她胸腔裏翻滾,像團爛泥,而她的心髒早已停止跳動,是那團能量在驅動着她的身體。
“默哥?你怎麼了?”小李注意到他的異樣,陳默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亮得有些嚇人。
陳默猛地回過神,那種奇異的感知消失了,眼前的世界又恢復了正常。但他能確定,剛才那不是幻覺。身體裏那股灼熱的力量還在,只是變得溫和了許多,像有了生命一樣,安靜地待在他的胸口。
他想起了收音機裏那個沙啞的聲音——“異能覺醒……是機會……也是詛咒……”
難道剛才那就是……異能?
陳默攥緊了拳頭,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如果這是真的,那他是不是就有能力保護自己,甚至……去救妹妹了?
門外的嘶吼還在繼續,但陳默的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剛才的絕望和恐懼被一種新的、混雜着不安和期待的情緒取代。
他看向小李,又看了看緊閉的鐵門,再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道已經不再疼痛的傷口。
不管這異能是機會還是詛咒,現在,它是他們唯一的依仗了。
“我們得想辦法出去。”陳默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待在這裏,遲早會被耗死。”
小李愣住了:“出去?外面全是那些東西……”
“他們怕強光和高溫,”陳默打斷他,指了指倉庫的方向,“倉庫裏應該有應急燈和打火機,說不定還有酒精之類的東西。我們可以試試。”
他頓了頓,看向門口那些蹣跚的身影,眼神慢慢變得銳利起來。
“而且,我好像……能對付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