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
柳依依聽到我“有她沒我”的宣言，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被按下了什麼開關，“哇”的一聲爆發出更驚天動地的哭聲。
“琛哥哥，你們果然是真的！我才是那個多餘的！”
那一刻，我滿腔的怒火都被她這清奇的腦回路給澆熄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轉化成了荒謬感。
我甚至想給她這爐火純青的自我攻略能力鼓個掌。
競標會場一片死寂，只剩下柳依依抑揚頓挫的哭聲在回蕩。
評委和競爭對手們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有目瞪口呆的，有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的，甚至還有拿手機直接直播的。
顧子琛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那簡直是五彩斑斕的黑。
而我也沒等他回應，只再次說道：
“顧總，現場的爛攤子你來處理。”
“起訴柳依依竊取商業機密，以及我的辭職手續，回公司再談。”
說完，我直接轉身，對着我帶來的技術團隊一揮手：
“我們走。”
回到公司，技術部愁雲慘淡，顯然消息已經傳回來了。
幾個跟了我好幾年的骨幹工程師眼睛都是紅的，不是哭的，是氣的。
“蘇姐，我們那麼多日夜......”
一個年輕程序員哽住了，說不下去。
我拍拍他的肩膀，心裏同樣堵得厲害：
“心血被糟蹋了，不是我們的錯。”
“放心，該給我們的補償，我一分都不會少給大家爭取回來。”
正說着，顧子琛也回來了，臉色灰敗。
身後沒跟着柳依依，大概是暫時被安置到別處了。
他徑直走進我的辦公室，聲音沙啞：“蘇秘書......”
“是前秘書。”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他，將一份剛準備好的辭職信推到他面前。
“籤字吧，顧總。”
“另外，這是我的律師聯系方式，關於起訴柳依依女士的事宜，後續我的律師會直接聯系公司法務。”
顧子琛看着那封辭職信，手微微抖了一下，沒動。
“蘇杉杉，我知道這次是依依太離譜了。損失已經造成了。但是起訴......”
“她可能根本不知道那文件有多重要，她那個腦子......”
說到後面，顧子琛自己都笑了。
只不過是苦笑。
笑完後他揉着幾乎要爆炸的太陽穴，拿起筆，在辭職信上籤了字。
“蘇杉杉，你說我這算不算是......色令智昏？”
我收起辭職信，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顧總，您的個人感情問題我不予置評。但從商業角度......”
“我會看在伯父伯母的面子上，以市場價接一些公司的技術維護外包單子。”
“當然，按次收費，價格高昂，但保證物超所值！”
顧子琛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蒼蠅。
我走到門口，補充道：
“對了顧總，下次我再過來，不希望看到任何閒雜人等。尤其是那位‘好心’的柳小姐。”
走出顧氏大廈的時候，陽光有點刺眼。
我心裏堵着的那口氣，終於稍微順暢了一點。
06
離職第一天，我睡到自然醒。
不用早起給顧子琛準備會議資料，不用應付柳依依的突然襲擊，更不用看公司郵件裏那些雞飛狗跳的投訴。
這感覺簡直是爽翻了！
我慢悠悠地給自己泡了杯手沖咖啡，剛抿了一口，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
微信未讀消息99+，未接來電十幾個，全都是來自各個獵頭和之前晚宴上那些大佬的。
聞氏集團的聞總最直接，一個電話懟了過來：
“蘇小姐！聽說你終於脫離苦海了？來聞氏！技術副總裁的位置給你留着。”
“薪水翻倍，配車配房，團隊你隨便挑！最重要的是，我們公司風水好，絕對招不來那種腦子有坑的‘灰姑娘’！”
科技電子的李總也不甘示弱，消息發得語重心長：
“杉杉啊，顧氏那攤子爛事我都聽說了，真是委屈你了。”
“來李叔這兒，首席科學家，不坐班，年薪你隨便開口，就一個要求，偶爾來指導下咱們那幾個不成器的項目就行。”
甚至還因爲那天有人直播，一些不相幹的文化傳媒公司跑來湊熱鬧：
“蘇小姐，考慮一下出道嗎？您這手撕白蓮、技術大佬的爽文人設，絕對爆火！”
“我們保證給您包裝成新時代獨立女性標杆！”
我：“......”
謝謝啊，但我暫時沒有轉行當網紅的打算。
我把手機調成靜音，世界瞬間清淨了。
優哉遊哉地吃完早餐，我才開始慢條斯理地回復這些邀請。
大部分婉拒，對於幾個確實不錯的平台，則表示可以考慮“項目制合作”。
既然都成了自由人，何必再去當牛馬？
更何況按項目收費，賺得比以前多，還不用受氣，豈不美哉？
當然，我也沒忘了顧氏那邊。
下午，我主動給顧子琛的助理發了份郵件，羅列了我能提供的“技術支援服務”清單。
後面附帶的報價單，數字華麗得能讓顧子琛眼皮直跳。
郵件發出去不到半小時，顧子琛的電話就直接打到我私人手機上了。
他聲音聽着有些疲憊，但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蘇顧問，你這報價......是參照行業標準定的嗎？”
我語氣悠閒：“顧總，一分價錢一分貨。”
“嫌貴您也可以找別人，比如那位立志要幫您的柳小姐？說不定她能用愛發電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我幾乎能聽到顧子琛頭疼的吸氣聲。
“賬號發我，就按你這個報價。”
“畢竟比起項目打水漂的損失，還是便宜多了。”
看看，脫離了戀愛腦的男人，這算賬能力立馬就回歸了。
掛了電話，我看着銀行發來的到賬短信，心情越發舒暢。
另一邊顧氏集團裏，據說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柳依依得知我真的辭職了，並且顧子琛居然真的同意起訴她之後，
先是哭天搶地了一場，然後就開始了她轟轟烈烈的“將功補過”行動。
她先跑到了技術部，說要給大家“加油鼓勁”，結果差點把正在跑的代碼順手關了。
又覺得公司氣氛太壓抑，自費買了一堆花花綠綠的“聰慧”擺得到處都是，害得保潔阿姨工作量翻倍。
她還試圖給市場部提建議，說應該把公司最新產品的宣傳語改成“爲愛發電，照亮你我”，被市場總監哭着求顧子琛把她請走。
顧子琛現在每天的主要工作，除了焦頭爛額地處理項目泄露後的爛攤子、給我打天價諮詢費之外，就是滿公司追在柳依依後面給她捅出來的婁子擦屁股。
據仍在顧氏的朋友線報，曾經高冷矜貴的顧總，現在臉上是一種看破紅塵的麻木和疲憊。
朋友電話那邊的聲音小到像做賊：
“蘇姐，你說顧總是不是被刺激得......腦子有點問題了？”
我沒忍住，大笑出聲。
07
我的新生活過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我拒絕了所有全職邀請，成立了自己的技術諮詢工作室。
名字就叫“杉來運轉”，簡單粗暴，寓意吉祥。
工作室開業第一天，聞總、李總等一衆大佬送來的花籃從門口一路排到了電梯口，場面堪比大型企業剪彩。
之前技術部的林部長帶着幾個鐵杆下屬二話不說跳槽過來跟我幹。
我們接的第一個大單，好巧不巧，就是之前在顧氏競標丟失的項目。
對方公司負責人握着我的手說：
“蘇老板，雖然當時你的那位老板看着腦子不好使，但我相信你的技術！”
我把這段話文字表述發給了顧子琛，隔了很久，他給我回了一串省略號。
接下來的日子，項目推進得異常順利，利潤也豐厚得讓人身心愉悅。
偶爾，我也會“紆尊降貴”接一下顧氏的單子。
每次過去，都公事公辦，提前預約，刷卡進門。
按小時收費，超一分鍾都把賬單發到顧子琛的郵箱。
顧氏前台的小妹每次看到我，眼神都跟看到救世主一樣。
因爲我一來，就意味着那位柳小姐會被顧總勒令禁止出現在公司至少半天。
公司所有員工就有半天的安寧時間。
顧子琛現在見到我，態度那叫一個端正嚴謹。
有次我去給他的系統做緊急加固，他看着我操作，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蘇杉杉，你說我現在去報個班，學點核心技術，還來得及嗎？”
我頭也沒抬：
“顧總，恕我直言，您的商業頭腦和管理能力還是不錯的，雖然看人眼光一度堪憂。”
“但何必想不開要來跟我們搶飯碗？安心當您的總裁，花錢雇我們解決問題，不香嗎？”
顧子琛被噎了一下，悻悻道：
“也是，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就是這專業人士的收費......越來越專業了。”
“承蒙誇獎，物價上漲，理解萬歲。”
我面無表情地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
“好了，漏洞補上了。本次服務共計3小時52分鍾，按4小時計費，賬單稍後發送。”
“下次這種基礎bug，建議您直接聘請一位常駐的安全工程師，比每次找我劃算。”
顧子琛聽着，嘴角抽了抽：
“請一位常駐的，也未必有你這效率。”
“算了，就當是交個朋友價？”
我微微一笑：
“顧總，我們一直是友好的前雇主與雇員，以及親密的甲乙方關系。談錢不傷感情。”
顧子琛看起來很想吐槽，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詞。
08
日子就在我“杉來運轉”財源廣進和顧氏“依依”不舍的雞飛狗跳中過去了好一陣子。
起訴柳依依的案子終於開庭了。
這場庭審，堪稱我人生中最離譜的經歷，沒有之一。
柳依依堅持不請律師，她要自辯。
法官剛宣布開庭，她就“噌”地站起來，未語淚先流。
“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員！”
她聲音哽咽，帶着一種被全世界誤解的悲憤。
“我承認，我確實把那些文件發出去了！但我那不是竊取！更不是泄露！”
“我那是爲了拯救琛哥哥和顧氏集團於水火！是爲了揭露職場潛規則，打破資本對真愛的封鎖！”
我：“......”
我的律師：“？”
法官：“O^o？”
“柳女士，請陳述與案件事實相關的部分。”
柳依依更激動了。
“這就是事實！”
“蘇杉杉她利用工作之便，長期對琛哥哥進行精神控制！她用那個項目綁架了他！”
“我拿出數據，只是爲了讓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讓琛哥哥解脫！”
“我這是正義之舉！我是爲了愛！”
她甚至試圖向法官展示她手機裏存的“總裁秘書必備撩漢一百零八式”：
“法官大人您看！這些都是證據！她肯定都用了！”
法官的表情一言難盡，好幾次都想敲法槌讓她安靜。
我的律師努力憋着笑，肩膀抖得跟篩糠似的。
我全程面無表情，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這官司打得真值回票價。
最終，盡管柳依依的主觀惡意難以認定，主要因爲她看起來真的堅信自己是在做好事，但侵犯商業秘密的事實確鑿，證據完整。
法院判決柳依依構成侵犯商業秘密罪，鑑於其認知狀態和造成的巨大實際損失，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兩年，並需向顧氏集團支付巨額賠償金。
宣判那一刻，柳依依瞪大了眼睛，像是無法理解這個結局。
她喃喃道：
“怎麼會這樣？我只是在爭取我的愛情啊，你們都不懂......”
退庭後，顧子琛看着失魂落魄的柳依依，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走過去對她說：
“賠償金我會替你支付。”
“但條件是你離開這裏，換個環境，好好生活，別再......鑽牛角尖了。”
柳依依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他：
“琛哥哥，連你也不要我了嗎？但我還是相信，真愛無敵......”
顧子琛揉了揉太陽穴，沒再接話。
他大概終於明白，有些人，你永遠叫不醒。
解決了柳依依這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顧氏集團總算重新走上了正軌。
雖然傷筋動骨，但底子還在。
顧子琛把所有精力都撲在了工作上。
據說現在是個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且患上了嚴重的“小白裙PTSD”，看到穿白裙子的女性都會下意識保持三米安全距離。
有一天在一個行業峰會上，我和顧子琛碰巧遇到了。
他看起來精神了不少，雖然眉宇間還有點被生活毒打過的滄桑。
他看到我，主動走過來，舉了舉杯。
“最近怎麼樣？”
我笑了笑：
“托您的福，一切順利，就是賺錢賺得有點手軟。”
“顧總看起來也挺好，至少眼神清亮了不少。”
顧子琛自嘲地笑了笑：“代價慘重啊。”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認真了些：
“說起來，之前那些破事......還沒正式跟你道個歉，也謝謝你最後還願意伸手拉顧氏一把。”
我坦然道：“伯父伯母的恩情，我一直記得。”
“不過一碼歸一碼，您現在可是我的VIP客戶之一，服務好甲方是應該的。”
顧子琛失笑：“能成爲蘇顧問的甲方，真是我的榮幸，就是這榮幸有點費錢。”
我們碰了下杯，相視一笑，所有過往的雞飛狗跳，似乎都在這一笑中化爲了可吐槽的往事。
後來我聽人說柳依依被她老家的親戚接走了，走的時候還帶着她那本皺巴巴的《霸道總裁愛上我》實體書。
再後來，有人在某個三四線小城的奶茶店看到她。
她正興奮地跟店員講述她“曾經在跨國集團總裁身邊戰鬥過”的傳奇經歷。
說得有鼻子有眼，給店員小姑娘聽得一愣一愣的。
而我的“杉來運轉”工作室越辦越紅火，業務範圍都快擴展到國外了。
顧父顧母偶爾會給我打電話，絮叨叨叨家長裏短。
倒是沒再提“我和顧子琛在一起”的話，只是真心替我高興。
有一次顧母偷偷跟我說：
“子琛那小子現在啊，眼裏只有工作和賺錢，說是要攢錢付你的諮詢費。”
“我看他啊，是落下病根嘍！”
我握着電話，笑得不行。
陽光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灑進來，暖洋洋的。
電腦屏幕上，新的項目合同剛剛敲定，金額喜人。
我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這惡毒女配的劇本我不僅撕了，還用它換了個財富自由、事業無敵的大女主結局。
感覺真不賴。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