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第二章災厄指針

---

廢棄的“星火機械廠”像一頭僵死的鋼鐵巨獸，匍匐在江城西郊的陰影裏。陳燼蜷縮在曾經組裝車間的一個角落，這裏相對幹燥，頭頂鏽蝕的管道勉強遮擋了外面連綿的陰雨。左臂的劇痛稍緩，但嵌入掌骨的青銅碎片和手中那盞冰冷的青銅油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昨夜地獄般的經歷，以及那顛覆認知的力量。

他攤開左手。掌心皮肉翻卷，邊緣還殘留着暗紅的血痂，但傷口深處，一塊指甲蓋大小、布滿玄奧蝕刻紋路的青銅碎片，已經與他的骨骼血肉緊密相連，觸感冰冷堅硬。昨夜強行驅動“永寂青銅燈”的代價是巨大的，本就瀕臨崩潰的身體被抽走了大量生機，此刻他虛弱得連站直都困難，異能核的位置依舊是一片死寂的廢墟。

“修復本源…遺物…” 陳燼沙啞地低語，識海中那個由微弱光點組成的模糊界面再次浮現。界面極其簡陋，像信號不良的古老屏幕，中心區域顯示着【紀元遺物修復系統】幾個閃爍不定的光字。下方，兩行信息清晰可見：

【持有遺物：永寂青銅燈（殘破度：89%，狀態：低耗沉寂）】

【修復需求：低階凶獸晶核（0/1）或純淨能量（0.1單位）】

目光落在“純淨能量”上，一股強烈的渴望立刻從掌心的碎片和識海界面同時涌來，目標明確地指向了他自身——他殘餘的生命力！

“強制抽取？”陳燼眼神一凜，想起昨夜油燈修復時那股強行抽走生機的冰冷意志。他立刻切斷了這個念頭。重活一世，不是爲了再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抽幹！

飢餓感如同火燒，胃部陣陣痙攣。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目光掃過這巨大的廢棄工廠。倒塌的貨架、散落的鏽蝕零件、凝固着不明油污的地面…空氣中彌漫着鐵鏽和機油腐敗的混合氣味。這裏，是他暫時能找到的最安全的棲身之所，遠離城區，也遠離陳家的勢力範圍。

必須活下去。必須弄到食物和水，還有…那該死的凶獸晶核！

陳燼扶着冰冷的金屬牆壁，掙扎着站起，每一步都牽扯着全身的傷痛。他像一頭受傷的孤狼，開始在廢棄工廠內部探索。時間一點點流逝，除了在某個角落翻找到半瓶不知過期多久、散發着怪味的渾濁瓶裝水，以及一包同樣可疑、硬得像石頭的壓縮餅幹外，一無所獲。至於武器…只有一根從廢棄機器上拆下來的、一米多長、一端帶着斷裂螺紋的沉重鋼管。

當他拖着疲憊的身體，撬開一間標注着“質檢室”的鐵門時，一股濃烈的黴味撲面而來。房間不大，布滿灰塵。一張翻倒的桌子旁，散落着幾本被污水浸透、字跡模糊的紙質記錄簿。牆角，一個半開的金屬工具箱傾倒在地，裏面的工具大多鏽蝕不堪。

吸引陳燼目光的，是工具箱旁邊，一個半埋在灰塵和碎屑中的金屬圓盤。它只有巴掌大小，通體呈現一種黯淡的銀灰色，表面布滿了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般的蝕刻紋路，中心鑲嵌着一枚渾濁的、布滿裂痕的暗黃色晶體，像一顆瀕臨破碎的劣質玻璃珠。

就在陳燼的目光接觸到它的刹那，識海中的光點界面猛地一跳！

【警告！檢測到高污染紀元遺物：災厄指針（殘破度：98%，污染度：極高）】

【修復需求：低階凶獸晶核（1/1）或純淨能量（0.3單位）】

【極度危險！強烈建議立即銷毀或遠離！】

“災厄指針？”陳燼心頭一凜。這名字就透着不祥。但“遺物”二字，以及系統那前所未有的激烈警告，反而激起了他強烈的好奇。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修復需求——低階凶獸晶核！這正是他急需的，也是修復油燈所需！

他強忍着來自系統界面的警告刺痛感，彎腰，用那根沉重的鋼管小心翼翼地撥弄了一下那個金屬圓盤。

嗡！

就在鋼管尖端觸碰到圓盤的瞬間，圓盤中心那枚布滿裂痕的暗黃晶體，猛地爆發出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灰光！一股冰冷、混亂、充滿瘋狂囈語的精神沖擊，如同無形的毒刺，狠狠扎向陳燼的意識！

“呃！”陳燼悶哼一聲，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瞬間閃過無數破碎、扭曲、令人作嘔的畫面：腐爛腫脹的屍體堆積如山、猙獰的獸爪撕裂鋼鐵、猩紅的復眼在黑暗中閃爍、還有…鋪天蓋地、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動的鼠群！那鼠群中，隱約可見一只體型遠超同類、皮毛呈現詭異暗紅色、雙眼燃燒着瘋狂綠芒的巨鼠！

畫面一閃而逝，帶來的精神沖擊卻讓陳燼差點跪倒在地，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的衣衫。那混亂的囈語還在耳邊低回，充滿了毀滅與飢餓的欲望。

“污染…這就是污染？”陳燼喘息着，眼神卻死死盯住那枚因爲剛才的爆發而裂痕似乎又多了一道的暗黃晶體。剛才閃過的畫面，尤其是那如同黑色潮水的鼠群和那只詭異的暗紅巨鼠…結合系統的名字“災厄指針”，一個恐怖的猜測在他心中形成。

這東西…能預兆災難？或者說…指向災厄？

就在這時！

“吱吱——！”

“嘰嘰喳喳！”

尖銳密集的嘶叫聲，如同鋼針刮擦玻璃，驟然從廢棄工廠深處傳來！聲音由遠及近，速度極快！伴隨着的，是無數細小爪子踩踏金屬和水泥地面的密集“沙沙”聲，如同死亡的潮汐在黑暗中涌動！

陳燼頭皮瞬間炸開！他猛地扭頭看向聲音來源的黑暗通道！不需要系統提醒，剛才“災厄指針”強行灌入他腦海的畫面，與現實的聲音完美重合！

鼠潮！而且是受到某種刺激或驅使的、充滿攻擊性的變異鼠群！

他毫不猶豫，一把抓起地上那個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金屬圓盤——災厄指針！入手冰冷沉重，混亂的囈語再次沖擊腦海，但此刻陳燼已經顧不上這些。他轉身就沖向質檢室那扇還算厚重的鐵門，用盡全力將其死死關上，然後抄起那根沉重的鋼管，卡在門後簡易的插銷位置！

幾乎就在他做完這一切的下一秒！

轟隆！

鐵門劇烈震動！仿佛有重物狠狠撞在上面！

緊接着！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擊聲如同冰雹般砸在鐵門上！伴隨着令人牙酸的抓撓聲！鐵皮門板肉眼可見地凹陷、變形！灰塵簌簌落下！

“吱吱吱——！” 門外的嘶叫更加瘋狂刺耳，充滿了嗜血的飢渴！

陳燼背靠冰冷的牆壁，劇烈喘息，右手緊握鋼管，左手死死攥着那塊冰冷沉重的“災厄指針”。圓盤中心那枚暗黃晶體，此刻正散發着極其微弱、卻穩定持續的灰光，晶體表面的裂痕似乎因爲某種力量的注入而微微“愈合”了一絲？而那混亂的囈語，正瘋狂地在他腦海中描繪着門外黑暗中那無數雙猩紅小眼的分布！

“它能感知…能指引？” 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這鬼東西，在吸收災厄氣息修復自身？或者說，它本身就是災厄的引路標？

沒時間細想了！鐵門在無數變異老鼠瘋狂的撞擊和啃噬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軸處已經開始扭曲！

陳燼眼神陡然變得凶狠銳利。他猛地低頭，看向左手緊握的青銅油燈。燈盞中心，那點豆大的青色火苗依舊沉寂微弱。

“修復本源…需要晶核…” 他盯着門外洶涌的災厄，“晶核…就在外面！”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混亂。識海中，意念如同鋼針，狠狠刺向那光點界面！

【強制引導！目標：永寂青銅燈！】

【燃燒模式：最低限度！目標：破門鼠群！】

嗡！

青銅油燈猛地一震！燈盞中心那點豆大的青焰，如同被投入一顆火星的幹草堆，驟然騰起！雖然遠不及昨夜焚滅護衛時的威勢，卻也化作一團拳頭大小、穩定燃燒的青色火焰！冰冷、寂滅的氣息瞬間彌漫在狹小的質檢室內，驅散了那混亂囈語帶來的部分不適，也壓下了門外鼠群帶來的恐怖壓力！

陳燼眼中跳動着冰冷的青焰倒影。他不再猶豫，猛地拔開卡住鐵門的鋼管，然後身體向側面牆壁一靠，右手緊握鋼管蓄力，左手則平舉油燈，青色的火苗對準了即將崩潰的門縫！

“來吧，畜生們！”他嘶啞低吼，“讓我看看，你們的晶核…夠不夠點燈！”

“轟——！”

早已搖搖欲墜的鐵門，在一聲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中，終於被徹底撞開！一股混合着濃烈腥臊與腐爛氣息的惡臭狂風率先涌入！

緊接着，是潮水！

黑色的、涌動的、由無數只拳頭大小、皮毛油亮、雙眼猩紅、齜着尖利黃牙的變異老鼠組成的恐怖潮水！它們擠滿了整個門框，爭先恐後地涌入，鋒利的爪子在水泥地面刮擦出刺耳的聲音，猩紅的小眼裏只有對新鮮血肉的瘋狂渴望！

青色的火焰，在鼠潮涌入的瞬間，如同被激怒的精靈，驟然噴吐！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只有如同熱刀切過牛油般的“嗤嗤”輕響！

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只變異老鼠，在接觸到那層看似微弱搖曳的青色火舌時，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身體便如同被投入強酸，瞬間消融、碳化！化作一縷縷細小的黑煙，連同那股惡臭一起被焚燒殆盡！

但這恐怖的死亡景象，非但沒有嚇退後面的鼠群，空氣中彌漫的同類的焦糊氣息和血肉被焚毀的味道，反而如同最強烈的興奮劑，徹底點燃了它們基因深處的嗜血與瘋狂！

“吱——！！！”

一聲更加尖銳、更加暴戾、穿透力極強的嘶鳴，從鼠潮後方黑暗的通道深處傳來！這聲音帶着一種扭曲的精神沖擊，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鼠群身上！

原本因瞬間死亡而出現一絲遲滯的黑色浪潮，在這聲嘶鳴的刺激下，徹底沸騰！猩紅的鼠眼蒙上了一層狂亂的綠芒！它們悍不畏死，踩着前方同伴瞬間化作的飛灰，更加瘋狂地撲向那搖曳的青焰！如同撲火的飛蛾，要用數量堆死那冰冷的死亡之光！

陳燼手臂肌肉贄張，死死穩住油燈。每一次青焰的噴吐，都帶走幾只甚至十幾只變異鼠的生命，但每一次燃燒，都清晰地從他本就虛弱的身體裏抽走一絲力量！那是生命力的燃燒！汗水混合着灰塵從他額頭滾落，握着油燈的左手因爲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

“不行…太多了！這樣下去，沒燒光它們，我自己就先被抽幹了！” 陳燼心中警鈴大作。他的目光掃過瘋狂撲擊的鼠群，最終定格在左手緊握的“災厄指針”上。那暗黃色的晶體，此刻灰光流轉，混亂的囈語在他腦中瘋狂描繪着鼠群的沖擊波次，甚至隱約指向了通道深處某個散發着更強、更扭曲精神波動的源頭！

是那個發出嘶鳴的東西！是它在指揮鼠群！剛才閃過的畫面裏…那只暗紅色的巨鼠！

擒賊先擒王！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陳燼心中成型。他猛地一咬牙，識海中的意念如同風暴般卷向光點界面！

【強制引導！目標：永寂青銅燈！】

【能量輸出：最大！】

【燃燒形態：凝束！】

【目標：通道深處——精神污染源！】

嗡——！！！

青銅油燈劇烈震顫！燈盞中心拳頭大小的青色火焰驟然向內坍縮、凝聚！瞬間化作一根只有手指粗細、卻凝練到近乎實質、散發着恐怖寂滅波動的深青色火線！火線如同擁有生命般，無視了前方撲來的鼠群，在陳燼意志的引導下，循着“災厄指針”在他腦海中勾勒出的那條無形的“災厄之線”，如同離弦之箭，撕裂空氣，無聲無息地射向質檢室門外那深邃黑暗的通道盡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瘋狂撲擊的鼠群動作猛地一滯，猩紅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

通道深處，那尖銳的嘶鳴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淒厲到穿透靈魂、飽含痛苦與驚駭的尖嚎！

“嘰——嗷——！！！”

深青色的火線沒入黑暗，一閃而逝。

下一刻！

轟！！！

一聲沉悶的、仿佛什麼東西在內部被徹底焚毀的爆炸聲，從通道深處傳來！劇烈的震動讓整個廢棄工廠都簌簌發抖，灰塵如同瀑布般從天花板落下！

與此同時，質檢室內外，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洶涌、瘋狂嗜血的鼠群，如同被同時切斷了提線的木偶，瞬間僵直！

猩紅眼中的狂亂綠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空洞的迷茫和本能的恐懼。緊接着，如同退潮般，幸存的變異老鼠發出驚恐的“吱吱”聲，丟下滿地的焦黑殘骸和同伴屍體，倉皇地調頭，爭先恐後地涌入黑暗的通道，消失在工廠深處。只留下刺鼻的焦糊味、濃烈的血腥氣，以及滿地狼藉。

陳燼“噗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青銅油燈“咣當”一聲掉落在身旁，燈盞中心的青焰已經微弱到幾乎熄滅。他臉色慘白如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眼前陣陣發黑。剛才那極限的一擊，幾乎抽幹了他最後一點力氣。

但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