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鳳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她將瑟瑟發抖的兒子拉到身後，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擋住了他。
她抬起頭，那雙眼睛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懦弱和恐懼，只剩下讓人心悸的冰冷。
那眼神，不像是人。
倒像是一頭被逼到絕境，準備豁出命去撕咬的母狼。
李勝利被她看得心頭一跳，但隨即便被更大的羞辱感淹沒。
他，李勝利，一個堂堂大男人人。
在家說一不二的爺們，竟然被這個向來跟鵪鶉一樣的婆娘給拽倒了！
當着全家人的面！
“你個死婆娘！反了天了！”
他怒吼着，唾沫星子橫飛，再次舉起了手中的皮帶。
“今天不把你骨頭拆了，老子就不姓李！”
王老太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指着李金鳳的鼻子破口大罵。
“反了！真是反了！勝利，給我打！往死裏打！”
“這種不聽話的婆娘，就該好好教訓！”
“讓她知道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大兒媳張麗萍抱着胳膊，嘴角露出幸災樂禍之色。
二兒媳王月香皺着眉頭，往後退了兩步，生怕沾上什麼晦氣。
那眼神裏的鄙夷，仿佛在看什麼髒東西。
李金鳳的目光冷冷掃過院子裏的每一個人，將他們醜惡的嘴臉一一刻在心裏。
前世，就是這群人，眼睜睜看着她和兒子被欺負。
看着她被打斷腿，看着她的天麒不明不白地死去！
這一世，她回來了！
她不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李金鳳！
她要讓這群畜生，血債血償！
看着李勝利再次揮舞過來的皮帶。
李金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她沒有再沖上去，也沒有躲。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拉住李天麒，迅速後退。
“天麒，躲開！看娘的！”
說完，她猛地一轉身，瘋了一樣朝着院子角落那個臭氣熏天的旱廁沖了過去。
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都懵了。
李勝利舉着皮帶，滿臉錯愕。
“她……她跑去茅房幹啥？”
王老太手裏搖着的蒲扇停了，三角眼裏滿是疑惑。
“這婆娘，不會是腦子被打傻了吧？”
張麗萍捂着嘴，發出一聲竊笑。
“我看八成是，難不成她還想不開，想去跳糞坑？”
王月香嫌惡地捏住了鼻子，仿佛已經聞到了那股味道。
“真是丟人現眼。”
李勝利回過神，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地吼。
“想跑？老子看你能跑到哪裏去！”
他提着皮帶就要追過去。
可他剛邁出兩步，就見那旱廁的破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李金鳳又沖了出來。
她手裏，多了一樣東西。
一把用粽葉根須扎成的掃把。
此刻，那掃把頭上正掛着黃的、綠的、黏稠的穢物，還在往下滴着惡心的汁液。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瞬間在院子裏彌漫開來。
“她……她想幹什麼？”
張麗萍的笑僵在了臉上。
王老太的咒罵也卡在了喉嚨裏。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瘋了！
李勝利也停下了腳步，看着那把滴着糞水的掃把，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你……你個瘋婆子！你把那玩意兒拿出來幹什麼！快給老子放下！”
李金鳳沒有說話。
她那雙充血的眼睛死死鎖着李勝利，像是鎖定了獵物的野獸。
她提着那把武器，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過去。
空氣仿佛凝固了。
院子裏只剩下掃把上滴落糞水的聲音，和衆人粗重的呼吸聲。
“站住！你他娘的給老子站住！”
李勝利看着她越來越近，看着那把散發着沖天臭氣的掃把，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打人他不怕，可這玩意兒……
“去你娘的！”
李金鳳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了太久的嘶吼，用盡全身的力氣。
掄圓了那把沾滿糞便的掃把，朝着李勝利的頭臉，狠狠砸了下去！
“呼——”
掃把帶着一股惡風，和漫天飛濺的糞便，劈頭蓋臉地糊向李勝利。
“我曹！”
李勝利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抬手去擋。
“啪！”
一聲悶響。
掃把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的胳膊和臉上。
黃綠色的黏稠物，瞬間糊滿了他的臉，順着他的頭發往下淌。
幾點糞水，精準無誤地濺進了他正張着罵人的嘴裏。
李勝利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酸爽惡臭直沖天靈蓋。
“嘔……”
他彎下腰，劇烈地幹嘔起來。
院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李金鳳這石破天驚、完全不要臉的打法給震傻了。
王老太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她反應過來，指着李金鳳，正要發出最惡毒的咒罵。
“你個天殺的瘋……”
她剛張開嘴。
李金鳳手腕一抖，那沾滿穢物的掃把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一坨半幹不稀的大糞，精準地甩了出去。
“啪嘰。”
不偏不倚，正好塞進了王老太那大張着的嘴裏。
王老太的咒罵戛然而止。
她的眼睛瞪得像銅鈴，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一股濃鬱的、不可描述的味道，瞬間在她口腔裏爆炸開來。
“呃……嘔……”
王老太兩眼一翻，捂着嘴，劇烈地咳嗽和嘔吐起來，吐出來的東西，顏色難以形容。
張麗萍和王月香嚇得啊一聲尖叫，連連後退，躲到了屋檐下，生怕被波及。
她們看着院子裏那兩個滿身污穢、瘋狂嘔吐的男人和老太婆，臉上充滿了驚恐和極致的嫌惡。
李金鳳，這個平時任打任罵的女人，今天真的瘋了！
她竟然敢用大糞潑自己的丈夫和婆婆！
這簡直……簡直駭人聽聞！
連李家太上皇，那個一直吧嗒着旱煙的李老頭。
此刻也驚得手裏的煙杆都掉在了地上，渾濁的老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他活了一輩子，就沒見過這麼豁得出去的女人！
這哪是撒潑，這簡直就是發瘋！
大黃狗也停止了吠叫，夾着尾巴，嗚咽着躲到了牆角。
被那股陌生的、極具攻擊性的氣味嚇得瑟瑟發抖。
院子中央，李金鳳像一尊地獄裏爬出來的女戰神。
李勝利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他抬起那張糊滿了糞水的臉。
雙眼赤紅，怒火和屈辱幾乎要將他點燃。
“李！金！鳳！”
他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
“老子打死你！”
他扔掉手裏的皮帶，瘋了一樣朝着李金鳳撲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