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的傻兒子。
哪怕心智不全，哪怕被人嫌棄，可他心裏，永遠都裝着她這個媽媽。
有好吃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媽媽吃，你也吃，鍋裏還有好多呢。”
她笑着，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母子倆，就在這小小的偏屋裏，旁若無人地大快朵頤。
李天麒的飯量，着實驚人。
他不像那幾個哥哥嫂嫂一樣狼吞虎咽。
可他吃飯的速度一點不慢，一口接一口，幾乎沒有停頓。
一大碗兔肉，配着白米飯，很快就見了底。
李金鳳又給他添了一碗。
第二碗吃完，又添了第三碗。
李天麒雖然只有十三歲，身高也才一米三左右。
可他的飯量卻無比驚人，是普通人的兩三倍。
李天麒一口氣，足足吃了五大碗米飯，盆裏的兔肉也被他消滅了大半。
他終於停了下來，滿足地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
“媽媽，我吃飽飽了。”
他打了個嗝，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肉肉真好吃，吃得飽飽的。”
那滿足的模樣，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讓李金鳳感到幸福。
“傻小子。”
李金鳳寵溺地伸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發。
“鍋裏還有呢，留着晚上熱一熱，我們娘倆還能再吃一頓。”
“嗯嗯！”
李天麒用力地點頭，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李金鳳把骨頭倒進一個破碗裏，端出去放在了門外。
一直守在門口，急得團團轉的大黃，立刻湊了上來。
它先是用鼻子在李金鳳的褲腿上親昵地蹭了蹭。
然後才埋頭對着那碗骨頭咔嚓咔嚓地啃了起來，尾巴搖得像個撥浪鼓。
屋裏，李天麒靠在媽媽的身邊，打着飽嗝，一臉幸福。
屋外，大黃狗啃着香噴噴的骨頭，心滿意足。
這一人一狗，就是李金鳳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裏，唯二的溫暖。
吃飽喝足，外面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仿佛都被那扇破舊的木門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李天麒靠在媽媽的身邊，小臉上滿是幸福和滿足。
沒一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腦袋一點一點地，睡着了。
李金鳳看着兒子恬靜的睡着，心裏軟成了一片。
她輕輕地將兒子放平在床上，給他蓋上一層薄薄的舊毯子。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歲月靜好，仿佛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爭吵，只是一場噩夢。
母子倆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午覺。
醒來後，李天麒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鞭子和繩子。
“媽媽，我去放牛牛。”
“去吧，小心點，別跑遠了。”李金鳳溫柔地叮囑。
“嗯！”
李天麒拿着鞭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門。
那條一直趴在門口打盹的大黃狗，立刻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搖着尾巴緊緊跟了上去。
一人一狗，趕着那頭慢悠悠的老黃牛，往村後的山坡走去。
山坡上，綠草茵茵，野花盛開。
大黃牛甩着尾巴，愜意地啃着鮮嫩的青草。
李天麒則和大黃狗在草地上撒歡打滾，玩得不亦樂乎。
他跑，大黃就在後面追。
他倒在草地上，大黃就用它那溼漉漉的鼻子去拱他的臉，癢得他咯咯直笑。
玩鬧間，李天麒無意中一瞥。
忽然看到旁邊一個小小的土丘上，長着一片植物。
那植物不高，上面結着一顆顆圓溜溜的小果子。
有綠色的，有紅色的，還有的，是烏黑烏黑的。
他連忙湊了過去，摘下一顆烏黑的果子，這是地菍。
是一種野果子，個頭小小的，圓圓的，只有直徑一厘米大小。
味道和藍莓有九成相似。
以前，媽媽有帶着摘過這種野果子。
他試探着，把果子放進了嘴裏。
“哇！”
李天麒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一股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裏爆開，那味道，比他早上吃的大白兔奶糖還要好吃！
他開心得大叫一聲，手舞足蹈起來。
“好吃！甜甜的！好好吃！”
他興奮地開始采摘那些烏黑的果子，一顆接一顆地往嘴裏送。
吃得滿嘴烏紫，像個偷吃東西被抓到的小花貓。
大黃狗看到小主人吃得那麼開心，也湊了過來，好奇地歪着腦袋。
李天麒摘了一顆最大的，遞到大黃狗的嘴邊。
“大黃，你嚐嚐，甜甜的。”
大黃狗用鼻子使勁嗅了嗅，似乎對這東西不感興趣，扭過頭，跑到一邊玩去了。
李天麒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吃着。
“這裏還有好多，好多，我帶一點回去，給媽媽吃！”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立刻就不吃了。
他要把最好吃的，都留給媽媽！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熟透了的，烏黑發亮的野果子一顆一顆摘下來。
放進自己那又髒又破的褲子口袋裏。
他摘得很認真，很專注，連那些半熟的紅色果子都舍不得碰，生怕把它們摘壞了。
不一會兒，他的一只褲子口袋，就變得鼓鼓囊囊的了。
他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口袋，臉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媽媽吃了這個，肯定會很高興很高興的。
就在這時，跑到一邊去的大黃，突然又跑了回來。
“汪！汪汪！”
它對着李天麒叫了兩聲，尾巴搖得像個風車。
然後轉身跑開幾步，又回頭看着他，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那樣子，分明是在示意李天麒跟它走。
李天麒愣了一下，看着大黃。
“大黃，怎麼了？”
“汪汪！”
大黃又叫了一聲，眼神裏充滿了催促。
李天麒的腦子雖然轉得慢，但他對大黃的信任，卻是百分之百的。
他立刻明白了。
“大黃，你……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大黃聽懂了，使勁地搖着尾巴，歡快地跳了兩下。
李天麒頓時開心起來，拔腿就要跟上去。
可剛跑了兩步，他又猛地停了下來。
不行！
他回頭看了看那頭還在埋頭吃草的老黃牛。
他想起來了。
要是他就這麼跟着大黃跑了，牛牛沒人看着。
萬一跑到別人家的田裏，吃了人家的莊稼。
一想到那個後果，李天麒的小臉瞬間就白了。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村裏人指着他鼻子罵昂古的聲音。
他更仿佛看到了，他那個叫李勝利的爹，舉起手裏的皮帶。
或者隨手抄起一根木條，朝他狠狠打下來的樣子。
“你個不爭氣的廢物！讓你放個牛，你都看不住。”
“養你還不如養頭豬！”
“老子今天打死你這個小畜生！一了百了。”
那些惡毒的咒罵和火辣辣的疼痛，像是刻在他骨子裏的記憶，讓他渾身都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行！
不能讓牛牛跑掉！
不然，爸爸會打死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