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耿子玉搖着折扇,邁着四方小步,身後跟着面色嚴肅的陸驚風,二人並肩踏入京城最負盛名的瀟湘院。這青樓一入夜便燈火如晝,賓客滿座,往來者多是達官顯貴,每到點燈時分,廳中舞女身姿婀娜,旋袖翩躚,熱鬧非凡。
耿子玉本是這裏的常客,早已包下樓上雅間——既能將大廳的表演盡收眼底,又能隔絕周遭視線,自在清淨。他從不愛點什麼頭牌,偶爾興致來了,便叫琴師彈幾曲助助興,大多時候,不過是在此處與好友推杯換盞,消磨時光。
“嚐嚐這新釀的青梅酒。”耿子玉將酒杯遞向陸驚風,卻見對方以職責爲由輕輕推開。他撇撇嘴,故作委屈地嘆道:“得~又得喝悶酒嘍~”說罷,仰頭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耿子玉臉上泛起紅暈,語調也漸漸拉長,帶着幾分醉意:“好無趣,太無趣了驚風。你說我大哥,好不容易從北疆回來,如今天天忙着處理政務,連跟我一起好好吃頓飯的功夫都沒有。先前還說要教我練劍,這都多久了,我連劍穗子都沒見着。”
話鋒一轉,他眼中的笑意淡了些,聲音也低了幾分:“還有我父王,連封信都不給我寫,難道就這麼不待見我嗎?”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杯沿,“我每天都在想,他們在北疆會不會遇到危險,夜裏做的夢也全是噩夢——夢見他們再也回不來了。你說,我父王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陸驚風看着他微紅的眼眶,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湊過去輕輕拍着他的肩膀,溫聲勸道:“快了,快回來了。”
耿子玉聽了,嘴角總算牽起一絲笑意,擺了擺手:“驚風,我想聽曲,你幫我叫琴師來吧。”
陸驚風應聲起身,片刻後便引着一位清秀公子進來,那公子手中竟抱着一把琵琶。耿子玉頓時有些疑惑:“琵琶?怎麼換人了?之前彈琴的那位姑娘呢?”
話音未落,那清秀公子徑直走到桌前,手一翻便從琵琶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閃,直刺耿子玉心口!陸驚風反應極快,尚未入座便縱身撲上,擋在耿子玉身前,一把攥住刺客的手腕,匕首擦着耿子玉的脖頸劃過,帶起一縷發絲。
“退後!”陸驚風低喝一聲,耿子玉連忙往後縮去。陸驚風順勢拔出腰間長劍,直刺刺客,可就在這時,門外又竄進兩名刺客,三把匕首將雅間逼得局促起來,陸驚風的長劍根本無法施展。
“你快往外跑,我來斷後!”陸驚風一邊格擋刺客的攻擊,一邊急聲囑咐,“出門右轉走大路,巡查隊這時候該出來巡邏了!”話音落,他猛地將耿子玉往門外推去,自己則橫劍擋住刺客的去路。
耿子玉踉蹌着跑出瀟湘院,剛要往右轉,卻見大門外早已圍了另一波刺客。他哭笑不得地喊了句:“真不靠譜啊驚風,這哪還能右轉!”說着便左擋右躲,可終究不敵對方人多,被一腳踹翻在地,滾了幾圈,衣袍上滿是塵土,狼狽不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敢當街行凶!來人啊!有刺客!錦衣衛呢?快來人啊!”耿子玉扯着嗓子大喊,試圖引來援手。刺客見狀,立刻撲上前,拿着浸過迷藥的布巾就往他臉上捂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枚暗器破空而來,精準擊中刺客持布巾的手。布巾“啪”地掉在地上,一道清朗的聲音隨之響起:“住手!”
耿子玉抬眼望去,只見一名身着藍色暗紋錦袍的高大男子踏空而來,輕功卓絕。他手中長劍出鞘,劍光如練,上下騰挪間,圍堵的刺客已倒下一片。剩餘刺客見此人功力深厚,知道今日無法得手,當機立斷作鳥獸散,轉眼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危機解除,耿子玉連忙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着男子彎腰作揖:“多謝公子搭救,在下耿子玉,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不必客氣,在下沈慕白。”男子走上前,耿子玉這才看清他的模樣——身形高大威猛,不輸陸驚風,面容英俊瀟灑,氣質更是不凡,眉宇間透着一股沉穩剛毅。
“嘶——”這時,耿子玉才感覺到脖頸下方傳來一陣刺痛,伸手一摸,指腹竟沾了血——方才刺客的匕首還是劃到了他。
沈慕白見狀,語氣頓時多了幾分急切與關心:“耿公子你受傷了,我帶你去包扎一下。”
“不必了,小傷而已。”耿子玉擺了擺手,心中記掛着陸驚風,“我朋友還在裏面,我得去看看他怎麼樣了。”說罷,便快步往雅間走去,沈慕白放心不下,也緊隨其後。
二人回到雅間時,裏面的三名刺客已逃了兩個,剩下一個因傷勢過重,見無路可逃,竟當場咬毒自盡。正往外跑的陸驚風恰好與他們撞個正着,耿子玉見他身上雖有些狼狽,卻並無大礙,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