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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整整一天，江辰都有些魂不守舍。
廣告拍得也不順利，他向來最會擺pose、做表情。
可這次，他卻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心頭仿佛壓了一座大山一般。
休息間隙，手機突然響了。
他立馬接聽，電話那頭卻是蘇瑤。
對方叫了他一聲阿辰，聲音甜得發膩。
他竟然覺得有些惡心。
“阿辰，經紀人剛給我遞來一個新劇本，我覺得男主角很適合你。”
“聽說導演也把本子給你了。”
“你有沒有興趣？我好想和你三搭哦。”
蘇瑤提的那劇本他有些印象。
依舊是爛大街的小甜劇，沒什麼內涵，恰爛飯罷了。
從去年開始他就準備轉型。
方鈺動用人脈，不知陪制片人吃了多少頓飯，喝了多少頓酒，才幫他討了幾個高質量的電影劇本。
他演技不錯，去年還得了個最佳男配角。
其實方鈺說得沒錯。
人往高處走，他不該回頭再演這些粗制濫造的劇本。
他之所以接那個劇本，的確是因爲蘇瑤。
一搭的時候，江辰看蘇瑤一眼，就發現他和方鈺年輕的時候很像。
他本沒想和蘇瑤發生什麼，卻縱容了蘇瑤的接近。
劇組殺青宴，方鈺在外出差，他喝多了，陰差陽錯被蘇瑤拉進了房間。
然後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醒來的時候，有過那麼一瞬間的懊惱，又被自己撫平。
像他這個咖位，有多少女人排着隊等着被他玩。
他不過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罷了。
蘇瑤聽話乖巧，事事順着他，不像方鈺，總愛和他唱反調，事事都那麼理智。
他有些忘乎所以了，頭腦一熱，就答應了蘇瑤二搭的請求。
一部戲，兩個月的時間。
他耽誤得起。
他不明白，爲什麼方鈺反應那麼大？
他生出叛逆心理，方鈺不想讓他幹，他偏要幹。
或許是心裏有方鈺愛自己的底氣。
哪怕再傷害她，她也只會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只要稍微哄哄，就會和好。
6.
拍完廣告，他妝都沒卸，立馬開車去了醫院。
病房卻是空的。
大夫說，方鈺下午就已經辦了出院手續。
他立馬給方鈺打電話，想問她現在在哪。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機械女聲傳進耳朵，他已經有些慌了。
一個小時之內，他給方鈺打了將近八十個電話。
每一通都是一樣的回應。
這麼多年，方鈺的手機從來沒有關過機。
因爲工作的原因，就連睡覺，她都不敢設置免打擾。
藝人經紀總會有突發事件，她生怕因爲自己睡覺耽誤了重要的事。
可這一次，她卻關機了。
江辰心裏咯噔一下，立馬開車去了方鈺在市中心租的小公寓。
因爲江辰連拍三部戲都在京都，市郊的別墅總有狗仔出沒，她生怕被拍，影響了江辰。
所以便自己租了一間公寓。
找了半天才翻到公寓的鑰匙。
開門進去，裏面竟然已經空了。
所有的家具都罩上了白布，櫃子裏空空如也，牆上兩人的合照也都消失不見。
“這到底怎麼回事......”
江辰聯系了經理，對方只說方鈺在兩個月前就已經辭職。
“我也不想她走，可她態度很堅決，共事十年，我太了解她了，她不是個意氣用事的人，下了決心，就不會回頭了。”
經理的話讓江辰的心猛然揪起。
他不知道她這話指的是工作，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
他心越來越慌，腦海中不斷涌現這段日子兩人相處的一幕幕畫面。
爭吵，還是爭吵。
他紅了，咖位越來越大，工作也越來越多。
耐心卻越來越少。
可他是個演員，在外面總要裝得彬彬有禮。
所以他便把所有積壓的怒火和怨氣，通通發泄到了方鈺身上。
方鈺一直在忍。
之前每次吵架，也都是方鈺低頭。
直到蘇瑤出現。
方鈺提了幾次分手，卻又被他哄了回去。
經理說得沒錯，方鈺不是個意氣用事的人。
每次分手都又和好，只是因爲她太愛他了。
如果愛被磨光了，她還有什麼理由留下呢？
江辰意識到自己在發抖。
掌心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手機都要握不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陸子鳴！
一刻不停，他立馬要來了陸子鳴的聯系方式。
“方鈺去哪了？”
對方淡淡道：“我怎麼會知道？”
“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我告訴你，方鈺是我的女人！你敢對她動歪心思，信不信我弄死你！”
陸子鳴竟然笑了。
“江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應該已經分手了吧？”
輕飄飄的一句，將江辰瞬間拉到谷底。
7.
另一邊，我已經返回家中。
五年前江辰因得罪業內前輩，深陷醜聞。
我每天跟着公關團隊到處澄清，監控輿情，清理水軍。
奶奶當時已經重病在床，我因爲工作，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一直繃着的那股心氣，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推開家門，空空蕩蕩，家裏已經沒有人了。
家具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椅子一碰，就落下木屑。
原來時間足夠把一切變成廢墟。
整整一天，我把家裏從上到下大掃除了一番。
桌上放着我和奶奶的合照，奶奶摟着我的肩膀，笑得一臉慈祥。
“奶奶，以後我會好好生活的。”
“你在天上，要一直看着我啊。”
躺在木板床上，曾經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涌來。
我忍不住哭了，這些年受的委屈如洪水一般爆發。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淚終於停了的時候，我的心豁然開朗。
哭過，就翻篇了。
我打算裝修一下房子，開一家咖啡廳。
說做就做，我立馬聯系了裝修隊，把房子重新修整。
如果速度夠快的話，下個月咖啡廳就能開張了。
就在這時，我突然接到經理的電話。
下意識有些驚慌，我習慣性地覺得，經理聯系我，一定和江辰有關。
當然不是，江辰已經換了新的經紀人，現在鬧得正厲害，聽說每天都和新經紀人吵架。
“這祖宗，我是管不了他了，讓他隨便作吧。”
“......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請你幫個忙，是關於陸子鳴......”
“姐，我都說了，我不會再回公司了。”
“不是不是，今天給你打這個電話，不是代表公司，而是代表我自己。
“陸子鳴現在正在你老家拍戲，這孩子沒資源沒背景，聽說在劇組遭了霸凌，臉都被打青了。
“帶他的經紀人是個新人，小姑娘剛大學畢業，根本處理不了這事。
“有資歷的也看不上他，我也不好硬給人家塞新人。
“正好陸子鳴新戲的制片人你之前打過交道，你幫我去一趟劇組，擺平一下這事。”
“等你回來，我請你吃飯。”
我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種閒事，我本來不想管。
可陸子鳴之前幫過我，我欠他個人情，就拿這事還吧。
我主動聯系了制片人，和她約了個飯。
陸子鳴這次在劇裏出演男三號。
男主角是個選秀出身的愛豆，最近風很大，業內風評不太好，說他耍大牌，脾氣也很爆。
果然，一進劇組我就看見，他指使陸子鳴回房車幫他取劇本。
陸子鳴低着頭，滿臉的隱忍。
我咳嗽了兩聲。
“姐......你怎麼來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在這邊拍戲，我來看看你。”
演男主角的小愛豆不認識我，墨鏡都沒摘，冷哼了一聲。
可下一秒，他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制片人來了。
她親昵地叫了我一聲小鈺。
我當着小愛豆的面，扯過陸子鳴道：
“姐，這是我家的小孩，還要你多多關照。
“最近聽說，劇組裏總有人找他麻煩，我不能時刻在這，你幫忙照看照看。”
“如果再有人欺負我們家小孩，我可是要生氣的。”
制片人咧嘴一笑，轉頭狠狠瞪了小愛豆一眼。
“你放心，都是自家孩子，我肯定是要關照的。”
事情就這麼被輕鬆解決。
我轉頭一看陸子鳴，他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姐......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8.
“你別太激動，之前我欠你一個人情，現在還上了。”
他眨巴兩下眼睛，像一只無辜的大型犬。
“姐，我拍完了，請你吃飯吧。”
我搖了搖頭。
“我還有事，沒空和你吃飯。”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真的想謝謝你。”
“不用了，你好好拍戲吧，以後我們應該也不會再見了。”
陸子鳴臉皺皺巴巴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轉身要走，他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後。
“你要幹什麼？”
“我就想送送你。”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我的車子竟然莫名拋錨了。
還會有比這個更尷尬的事嗎？
江辰眨巴着眼睛，看我一次次啓動車子。
“姐，我送你回去吧，我騎摩托車了。”
“不用，我打車。”
“劇組在山裏，你打不到車的。”
無奈之下，我還是上了他的摩托車。
到了家門口，我本來應該請他進去坐坐，喝一杯茶。
可我實在不想。
這孩子的眼神赤裸裸的，並不清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和江辰的事剛過去沒多久，我不可能短時間再陷入另一段感情。
太累了。
“你趕緊回去吧。”
“那我以後能來找你嗎?”
“不能。”
“爲什麼不能?”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我緊緊關上大門，把他那張委屈的臉隔絕在了門外。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開門，我竟又看見了陸子鳴。
他手裏拎着早餐，蹲在我家門口，不知道傻傻等了多久。
“你怎麼回事？”
他支支吾吾，我才知道昨晚送我回來已經天黑，摩托車上山太危險。
“我還沒帶身份證，開不了酒店。”
所以，他在我家門外傻傻坐了一晚上。
順便還給我買了早餐。
“你這人怎麼這麼軸？”
他無所謂笑了笑。
“姐，我看你這房子正在裝修，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盡管找我。”
“你是個演員，不是裝修隊的。”
他又笑了。
“我力氣很大的，幫你搬個家具什麼的，不用白不用嘛。”
那天開始，陸子鳴只要沒有戲，就會下山找我。
開始我很不習慣，總是讓他趕緊走，也沒什麼好臉色。
可他脾氣很好，無論我怎麼說他，他都笑眯眯的。
後來我發現，他不光能修燈泡、修水管，還會通下水道。
還挺好用的。
一來二去，我也不跟他客氣了。
讓他幫忙之後，就請他吃一頓飯。
兩不相欠，我心裏也自在。
直到他跟我說：“姐，你是不是早把我忘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
“什麼意思？”
“去年我剛出道，參加劇組試鏡，制片人爲難我，你當時也帶着江辰去試鏡，試的是男主角。”
“你們來的時候，制片人正在罵我，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是你幫我說的話，替我出了頭。”
陸子鳴激動地說着，我卻沒什麼印象了。
“舉手之勞而已，換做別人，我也會幫的。”
陸子鳴點了點頭。
“是，可那次偏偏是我，我看見你第一眼——”
“打住！”
我立馬捂住了他的嘴。
生怕下一句，他就會蹦出什麼告白的話。
“姐，我知道你被江辰傷害過，可我和他不一樣！”
“都一樣的。”
年少時誰沒有真心？
可真心瞬息萬變。
我搖了搖頭，無奈笑了。
下一秒，手機突然響起。
是經理打來的。
“看熱搜了嗎？”
“沒有，我現在已經斷網了。”
“江辰出事了......最近這段時間他狀態很不好，經常下戲後喝酒買醉，蘇瑤這賤人，竟然把他的醉言醉語發上了網！我已經放話圈子裏的人，把蘇瑤軟封殺了！”
“......江辰說什麼了？”
“吐槽同組前輩演技太差，新人演員沒有底線媚導演，合作女演員太醜，還說了......”
“還說什麼了？”
“還說他好想你。”
聽見這話，我第一反應竟然是有點無奈。
“怎麼處理了？”
“寫了公關通告，準備開記者發布會公開道歉。”
“但是——”
經理話鋒一轉。
“他人跑了。”
話音剛落，大門就被推開了。
我心猛一顫，被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的男人嚇了一跳。
“方鈺......我終於找到你了。”
9.
我這才知道，自從我離開之後，江辰一直都在找我。
他不知道我老家究竟在哪。
說起來還挺可笑的，我們倆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卻從沒提過我的老家。
熱戀的時候，我們成天膩歪在一起。
說的卻都是對未來的期許，從來沒有提過過去。
他臉色蒼白，眼球布滿紅血絲，下巴上的胡子都沒有剃幹淨。
活像個幾天幾夜沒睡覺的流浪漢。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把我拉進了懷裏。
“方鈺，求求你別不要我......
“我什麼都不要了，只求你能原諒我。”
我推開了他。
“你不能什麼都不要，你知不知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你讓公司怎麼辦？你讓劇組怎麼辦？”
江辰苦笑。
“不愧是你，即使到了現在，你還能面不改色和我權衡利弊。”
“在你心裏，難道就只有事業嗎？”
“那是你的事業，不是我的。”
“你爲什麼不能心疼心疼我呢？”
他竟然哭了，扯着我的胳膊，眼淚止不住的流。
那一刻，他好像和十年前的那個少年重疊在了一起。
我搖了搖頭。
“江辰，我已經不愛你了。”
“所以我沒辦法像以前一樣，無時無刻爲你考慮。”
“這麼多年，我們也算並肩作戰過，我能爲你做的，只是告訴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僅此而已。”
我沒有想到下一秒，他竟然撲通一聲跪下了。
“方鈺......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太任性，是你的好讓我忘了自己。”
“你離開我之後，我每晚都睡不着，我想了想，腦子裏都是我們之前經歷的種種。”
“你還給我的鑽戒，我一直帶在身邊，想到你離開了我，我心痛得像死了一樣。”
“我們已經十年了，你爲什麼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呢?”
看見他這副可憐的模樣，我的心也有些酸。
“就是因爲十年了，所有的感情都已經磨沒了，你一次一次縱容蘇瑤對我挑釁，一次一次讓我發現你出軌的證據。”
“你說所有男人都是一個樣，逼我對你寬容，逼我放低底線。”
“我們之間總有一個人要妥協，你想讓我妥協，可我這一次，真的妥協不了了。”
“江辰，我們回不去了。”
我甩開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睛時，我終於能夠心如止水。
他哭得像個孩子一般，讓我想起十年前那個因爲被劇組換角，偷偷躲在被子裏抹眼淚的少年。
愛過，我真的愛過的。
可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聯系了經理，他們已經派人過來接你了。”
“回去之後，聽公司安排吧，不要再來找我，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面了。”
我轉身進了屋，沒有一絲猶豫。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總之，等我再出來的時候，桌上的茶已經涼了，他也離開了。
“姐......”陸子鳴靜靜看着我，“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朝他笑了笑。
原來不愛一個人了，哪怕他跪在我面前聲嘶力竭地哀求，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挺好的。
“姐，既然你和江辰分手了，能不能———”
我又堵上了他的嘴。
朝他搖了搖頭。
“我現在不想提這個。”
那天之後，江辰回到京都，配合公司召開記者發布會，向公衆真誠道歉。
可這一切也不過是亡羊補牢罷了。
之後他的資源一落千丈，娛樂圈日新月異，總有比他更聽話、更好用的藝人。
他的熱度大不如前。
不過聽經理說，江辰現在鬱鬱寡歡，已經鬥志全無。
“他現在隔三差五往心理諮詢室跑，你們倆這段感情，他還是沒有翻篇。”
“人就好像沒了心氣兒似的，再也沒有以前那股勁了。”
“說實話，畢竟十年了，也挺遺憾的，就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嗎？他肯定會改的。”
我靜靜聽着經理的話，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總要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
人都是這麼賤。
“太遲了。”
“以後，不要再聯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