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翌日。
霍氏與宋家的婚禮現場,商界名流齊聚。
霍傾裴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
眸光掠過門口方向,摩挲着空蕩蕩的無名指。
忽然,
一陣悶痛從心口傳來,疼得他幾乎窒息。
腦子裏猛然閃過沈穗將剪刀抵在脖子上的場景。
女人眼神決絕又哀傷。
明明是她害他蹲了八年牢不是嗎?
可是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會自殺的舉動,他人生第一次,心慌至極。
司儀來問了幾次,他都以身體不適爲由推遲婚禮。
他在等消息。
卻冷不防聽到宋思念和父母的對話。
“阿姨,傾裴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可能啊,沈穗給他的那些東西我都扔了。”
“信我也燒了,他不可能知道沈穗給他寫過信。這些年是我宋思念在默默給他鼓勵。”
“念念,你別擔心,我們只認你做霍家兒媳。那個沈穗我們都不承認的。”
“不是信,難道是當年的事泄露了?”
“不應該啊,找人綁架沈綿的事只有咱們三個人知道。”
“我本來只是想找人教訓一下沈穗,讓她離開傾裴。誰知道那綁匪竟然是傾裴的死對頭。人家用她妹妹隨意嚇唬一下,她就妥協了。害我裴兒進去八年。”
“我恨不得弄死這個小賤人。”
“可傾裴今天遲遲不舉行婚禮,我心裏有點慌。”
“放心吧,這事只有咱們三個人知道,傾裴不可能知道的。”
“沈穗和那個病秧子在蛇島待過三天的事,沒人說漏嘴吧?”
“沒人,放心吧!”
直到秘書將資料遞過來,霍傾裴還沒回過神。
本以爲剛才的事足夠震驚。
可看了紙上的文字,他還是低估了人性的黑暗。
紙上的文字像是一道驚雷,劈得他再也站不起身。
秘書查出了沈穗這些年的所有經歷。
她會定期去看一個孩子。
她和周宴聯系密切。
她妹妹遭遇過綁架,卻意外查出癌症。
她和她妹妹被人困在蛇島三天。
她在他入獄之後消失了大半年時間。
她給他寫過很多信,都被宋思念攔了下來。
當看到照片裏的孩子時,他身子晃了幾晃。
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覺脹滿胸腔。
他想抽根煙,卻怎麼也點不着火。
幾乎是一瞬間,霍傾裴就拿定主意。
6
“婚禮取消!”
“傾裴你胡鬧什麼?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你要把霍家的臉丟光嗎?”
“宋兄,傾裴是怎麼回事?不想娶我們念念就直說。”
宋思念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她顫抖着問:
“傾裴,你是要拋棄我嗎?”
“我等了你八年,肚子裏還有你的孩子啊。”
所有人都在等他回答。
霍傾裴視線掃過衆人。
不少人的眼神瘋狂躲閃。
他轉身就走。
場外卻突然傳來一聲叫罵:
“霍傾裴你他媽就是個渣男。”
“宋思念是個什麼玩意?就你這種垃圾能看上。垃圾配賤貨,真是天作之合。”
那女孩很眼熟。
張牙舞爪的樣子,讓他想起沈穗撒嬌的時候。
“穗穗受了這麼多苦,甚至爲你生......”剩下的話沒說完,保安就把她拖了下去。
就是這句話,讓他成功捕捉到宋思念眼底閃過的恨意。
全然不是溫柔嬌弱的模樣。
“既然鬧事者已經拖出去了,婚禮繼續。”宋父趕忙說道。
“對!對!司儀趕緊!”父母也跟着附和。
兩家人對視,各個神情慌張。
“傾裴,快點舉行典禮吧,親戚們都等着呢。”
身後響起宋思念溫柔的聲音。
他每次聽到覺得骨頭都軟了三分。
可如今,他竟覺得這聲音矯揉造作,讓人惡心得想吐。
就像得知宋思念在和他好之前,和很多男人睡過,甚至連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他的那樣叫人想吐。
然後撞開阻擋的親朋,直接開車飆了出去。
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他要追回他的女人和孩子!
7
我到巴黎的時候天氣很好。
由於水土不服,
學長接過了照顧我和棟棟的活。
他不但有一手好廚藝,而且體貼周到。
棟棟很喜歡他。
他會在餐桌上擺好花束,會在我們逛街時下意識接過我的包。
甚至在人流擁擠的地鐵,會把我和棟棟護在懷裏。
他以不可或缺的姿態漸漸讓我依賴上他。
直到霍傾裴出現。
“穗穗。”
霍傾裴眼裏噙淚。
癡癡望着我:“跟我回家吧,我們從新開始。”
他的視線掃過棟棟,眼神溫柔。
我立刻將棟棟摟緊懷裏。
“咱們已經離婚了。從今往後我和你再沒任何關系。”
聞言他胸膛劇烈起伏,又極力克制住。
“穗穗,你不爲自己想,也該爲咱們的孩子想想。”
我心裏一驚。
他朝棟棟展開雙臂,“寶寶,到爸爸這邊來。”
我緊緊摟住孩子,後退兩步。
“霍傾裴,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放過我和孩子。”
他臉色瞬間沉下來,
“讓我的孩子在外流浪,沈穗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孩子已經七歲,還沒見過父親,你憑什麼剝奪他享受父愛的權利?”
一道溫潤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誰說棟棟沒有享受過父愛?我就是他的父親。”
聽到這個聲音,我心裏鬆了一口氣。
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霍傾裴就一拳揮到周妟臉上。
“跟我搶兒子的人都該死!”
他像是受到刺激的豹子,不要命的往周妟身上招呼。
“孩子生病的時候你在哪兒?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你在哪兒?每年過年,別人都是一家團圓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我在哪兒用不着你管。”
“呵,我是管不着,但棟棟需要父親的時候都是我陪在他身邊。”
“而你,還在對沈穗各種虐待,你算什麼父親?又有什麼臉面求復合?”
棟棟見周妟受傷,跑過去踢霍傾裴。
“不準打我周伯伯,你這個壞人。”
空氣一片死寂。
霍傾裴臉色一片慘白。
滿眼不可置信,跌跌撞撞地跑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再見過他。
經過這事,我換了新的住處。
可是沒過多久,霍家二老找來了。
他們趁我不在,從學校把棟棟接走。
還是學校調監控我才知道。
有人看見霍家二老帶着一個小男孩逛商場。
我聽到消息後,連夜飛了回來。
“別怕,我已經聯系好律師,會幫你把棟棟搶回來的。”
我眼眶一酸。
他總是什麼事都能想到我前面。
回國第一天我直奔霍宅。
卻沒想到,
宋思念正在教孩子寫字。
看到我,棟棟哇地一聲哭了。
“哭什麼哭?跟你那個媽一樣是個蠢貨,連字都寫不好,真是白白浪費念念的好意。”
霍母大聲斥責棟棟。
我上去直接把棟棟抱走。
“站住!霍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想把孩子帶走,你問過我們了嗎?”
霍父冷聲說。
我抱着孩子,笑了。
“你們是什麼東西?我抱自己的兒子,關你屁事?”
“反了反了,你這個沒教養的東西,今天我就替你爹媽教訓教訓你。”
他們一個人上來搶孩子,一個人扇我耳光。
以前和霍傾裴戀愛的時候,我費勁心思討好他們。
可他們始終看不上我。
如今我和霍傾裴已經沒有任何關系,自然不會再對他們客氣。
周妟將孩子接過去,擋在我身前。
“警察馬上就到,我勸你們放尊重點。”
當霍母要抓上我的頭發時,一道憤怒的聲音響起:
“都住手!”
8
霍傾裴一來,全場寂靜。
他走到我跟前,十分欠揍地說:
“你看,孩子沒有媽媽就是苦。誰也不能代替母親的陪伴。所以......”
“我們復婚吧!”
我冷眼看着他,沒應聲。
想到他眼睜睜看着孩子被教訓,
我氣得渾身發抖。
“憑你以前的劣跡,根本不可能進霍家的門。”
“但是看在你爲霍家生了個兒子的份上,我們就勉強同意讓你和傾裴復婚。”
“不過,只是給孩子個完整的家庭。”
“我們心裏更屬意念念做兒媳。”
不理會霍家二老的嘲諷,我只死死盯着霍傾裴。
用從未有過的語氣,說:
“霍傾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從未了解過你。”
他眉梢一挑,靜待下文。
我嗤笑,
“你爲了目的不擇手段,讓我更加堅信離開你是對的。”
話落,男人眸光染上猩紅。
他視線落到學長周宴身上,
“是不是因爲他?”
“我就知道,男人把別人的孩子視爲己出。一定是爲了孩子的母親。”
他抓住我的手,聲音帶着慌亂。
“穗穗,他怎麼和我比?我們連孩子都有了。”
“我們相識那麼多年,比不上你們相處的日子嗎?”
我看向他身後臉色煞白的宋思念,反問。
“當初,她陷害我的時候,你不也沒相信我嗎?”
“我們十幾年的相識,不是照樣比不上她的一句撒嬌嗎?”
“所以,你在和我說什麼天方夜譚?”
霍傾裴聞言卻詭異地笑了。
他把宋思念拽過來,指着她肚子。
“她裏面的孩子不是我的。”
這下,不止我,霍家二老更是驚住。
最震驚的要屬宋思念了。
本就煞白的臉色,一下子血色全無。
“不是的,傾裴,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好啊,我們被你騙得團團轉,敢情孩子壓根不是傾裴的。你這個小賤人。”
宋思念的肚子已經顯懷。
她哭得梨花帶雨,抓住霍傾裴的胳膊極力解釋。
“不是這樣的,這些日子,你每天對我噓寒問暖,連孩子去哪個醫院生咱們都說好了。”
“你怎麼能說孩子不是你的?”
霍傾裴卻冷漠地推開她,笑得漫不經心。
轉頭對我說:
“她在一次聚會上喝多了,和好幾個男人有過。從那以後就有了身孕。”
“恐怕她連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
“不可能,孩子就是你的。”宋思念不死心地繼續辯解。
“難道我們做/過那麼多次都是假的嗎?”
霍傾裴卻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們做/過是沒錯,但是我從進監獄那年開始,就再不能生育。”
“所以不會是我的孩子。”
霍傾裴看向棟棟,一絲水光劃過眼底。
“上天待我不薄,我霍傾裴竟然有個兒子。”
霍家二老已經驚地說不出話。
燈火溫瑩,將霍傾裴冷硬的眉眼照得柔和。
他朝我伸出手。
“穗穗,我們重新開始吧!我願意傾盡所有。將我們錯過的這些年全部補回來。”
“我發誓會對你和孩子好。霍家的所有都是孩子的。”
“還有,我根本沒愛過宋思念。我不過是氣你當年背叛我,拿她來懲罰你而已。”
我靜靜看着這個糾纏了十幾年的男人,竭力抑制住喉間哽咽。
說:
9
“霍傾裴,從你把宋思念帶回家那刻,我們之間就再沒可能。”
“我和棟棟會過得很好,我是不會把他給你的。”
“如果你要硬搶,我不介意同歸於盡。”
他沉默地看着我不說話。
我轉身帶着棟棟離開。
這次沒有人阻攔。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
背後傳來輕輕的一聲哽咽:“沈穗!對不起!”
是霍傾裴遲來的道歉。
我閉了閉眼,沒有出聲。
當初的事我們彼此各有難處。
我爲了妹妹不得不背叛他,
而他明明可以繼續上訴。
卻告訴律師放棄。
他吃了很多苦。
被心愛的女人背叛,公司幾乎瀕臨破產,甚至失去生育能力。
他報復我,懲罰我,不過是不甘心。
這是周妟告訴我的。
彼時,我已經帶着棟棟飛回了巴黎。
其實我更喜歡在自己的家鄉生活。
可是,父母沒了,妹妹也走了。
每次回到那兒,我心裏總有說不出的傷感。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
鹹溼的海風撩起我的發梢,肩膀一沉。
周妟把自己的西裝披在我身上。
“風大,小心着涼!”
晚上吃飯的時候,棟棟假裝天真地問我:
“媽媽,他們都說周伯伯是我爸爸,你爲什麼還不給人家名分呢?”
我抬頭。
男人炙熱的視線燙得我心尖發顫。
我微微一笑。
番外1
我叫霍傾裴。
宋思念的生日宴上,我第一次見到沈穗。
一襲白裙仿若蝴蝶,清風拂過,她好像要乘風飛去。
與這燈紅酒綠的世界格格不入,卻又自成一景。
蘇家小女兒故意踩住她的裙角。
而少女的瞳仁很黑,她只是平靜地看着對方。
似乎早已洞察一切,只是不屑拆穿。
從此,
我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身上。
宋思念去到哪兒都帶着她。
我多了很多和她接觸的機會。
她盯着我的目光沒有貪婪、愛慕、討好和恭維。
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對她越發着迷。
她有個妹妹似乎身體很不好。
這個是我和她成了男女朋友後才知道的。
她要勤工儉學,每天要打三份工。
但是她的眼神總是明亮又堅毅。
仿佛能給人一種可以穩定人心的力量。
看到她,煩躁的心能靜下來。
從小到大我見過無數個女人。
也談過很多個女朋友。
但是遇到她,我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我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給她。
半夜排隊去給她買奶茶。
她加班到九點,我幾乎沒有一天缺席過。
無論多麼重要的會議我都會推掉。
只因,我想見我寶貝。
我暗地裏買好了婚房。
甚至偷偷在她睡着的時候,量好她的手指尺寸。
當我滿心歡喜地準備求婚時。
她卻把我送進了監獄。
我震驚、迷茫,第一次懷疑自己。
我甚至用眼神求她。
可她還是說出了讓我崩潰的話。
八年。
我從24歲到32歲。
一個男人的美好青春全是在裏面度過的。
甚至他們欺負我的時候,我都在想。
沈穗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可是從我進去開始,沈穗一次也沒探視過我。
甚至連宋思念都看不過去了。
她來一次就帶來一次沈穗的消息。
她又交男朋友了。
她老板給她升職加薪了。
她和那個男的分手又找了個大款。
她說有一個我這樣的男朋友是她一輩子的污點。
可是我有今天不是拜她所賜嗎?
對她的恨,支撐我過了八年。
出來的第一件事,我便把她娶回家。
我想要這個害我身敗名裂的女人也嚐嚐被人摧毀的感覺。
我將宋思念接回來。
她果然生氣了。
兩行眼淚淌下,我多想伸手去擦掉。
可是我不能。
那天她把剪刀抵住喉嚨的時候,我整顆心都空了。
那一刻我清晰的意識到。
即使她那麼害我,我仍想讓她活着。
她那麼努力活下來的人竟然爲了離婚想死。
同時宋思念懷孕了。
我想靜靜。
雖然醫生當時說我可能會不育,但不代表絕育。
所以她走後我聯系醫生又做了一次檢查。
結果......
婚禮那天,我沒想到一向溫柔甜美的宋思念會是那樣一副嘴臉。
還有我的父母。
原來我怪錯了人。
可一切都晚了啊。
沈穗是個認死理的人。
執拗地讓人害怕。
我知道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她和那個男的結婚了。
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她生日那天,全家一起陪她過生日。
她笑得真開心啊。
就像我們熱戀的時候。
那樣發自內心的開懷。
我站在馬路對面的咖啡廳裏,坐了一天。
戀愛周年那天,在馬路上遇到她。
我心裏說不出那種惶恐。
她卻對我微微一笑,然後走了。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低低笑開!
番外2
宋思念視角
我是宋家千金。
從小到大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
除了霍傾裴。
他高大、挺拔、沉穩。
一雙深邃的眼眸盯着你時,仿佛你是他此生摯愛。
我漸漸迷失在他的世界裏。
我不甘心只做他的小青梅。
我想要永遠擁有他。
可還沒等我有所行動,他就被沈穗那個賤人搞到手了。
撞見他們接吻那天,我氣得把屋裏的一切都砸了。
沈穗憑什麼?
她家世沒我好,胸沒我大,就連個子也沒我高。
穿着幾十塊錢的連衣裙,有哪點比得上我。
可是聽霍家的下人說,
霍傾裴夜夜和她做。
我不甘心。
所以當她指認霍傾裴的時候,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我使出渾身解數,讓霍傾裴動了情。
可他喊得卻沈穗的名字。
那一刻,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我忍了這麼久,就是要嫁給霍傾裴。
他答應了娶我。
可是越臨近婚期,我心裏越不安。
因爲霍傾裴太反常了。
直到,他宣布取消婚禮。
可我還是粘着他,企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他居然當衆揭穿我的不堪。
他這些年,年年飛往國外就是爲了看沈穗。
他不知道,他看了沈穗多久,我就看了他多久。
我有什麼錯呢?
我只是愛上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