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然推開門時,便見動物園的幾名職員齊齊等在宿舍門口。她隨意掃了一眼,幾乎所有人都在場。
顧安然神色平靜,語氣淡淡:“怎麼了?”
明明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可那一瞬間,她身上卻透出一種沉穩從容的氣勢,不怒自威,仿佛天生就該立於高位,讓人下意識想要俯首。
在動物園幹了三十幾年的胡伯猶豫片刻,還是第一個開口:“顧園長,我打算辭職,回家養老。”
話音一落,其餘幾人似乎也早有默契,紛紛附和。
顧安然眉頭微蹙,心底雖有驚訝與些許不快,卻仍耐着性子看向胡伯:“這是爲什麼?”
胡伯沉默不語。
顧安然翻檢着這幾日拼湊出的記憶,很快便明白了緣由。
前任園長待這些老員工並不薄。過去幾年,疫情反復,動物園客流銳減,生意一落千丈,門票收入連飼料費都快不夠,更別提維護與醫治的花銷。可即便如此,他仍咬牙堅持,不曾裁掉任何一個人。工資、獎金、津貼照常發放,哪怕自己賣掉了房子和車子,也要替他們兜底。
他堅信,疫情總會過去,熬過了低谷,動物園會重現生機。
可再善良的人,也敵不過現實的冰冷。資金鏈最終斷裂,他再也拿不出一分錢,他才不得不轉手賣出這片園子。
如今,輪到她接手。可在這些職員眼中,她不過是個身無分文的窮丫頭。一個連自己都可能養不活的人,怎麼有能力養活他們和這群動物?
他們都是普通人,要養家糊口,要柴米油鹽。
胡伯垂下眼眸,聲音低沉:“顧園長,別問了,沒有爲什麼。做了這麼多年,我們也累了,想休息。”
顧安然微微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心底的不快隨之散去。
她沒有責怪他們——拿錢辦事,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道理。若她沒錢,別人憑什麼替她幹活?
只是,她剛接手原主的人生,還需要時間來穩住局面。
她的目光逐一掃過在場衆人,神色平靜,“胡伯,如果你們相信我,就留下來好好幹。工資的事——一分錢都不會少。”
胡伯被她盯得心頭一顫。
其他老職員紛紛低下了頭,神色復雜。
他們當然希望留下來,這裏是他們半生的歸宿,也是他們看着動物們一天天長大的家。可“感情”填不飽肚子,家裏上有老、下有小,若後面真的發不出工資,他們又該怎麼辦?
“顧園長……”胡伯遲疑着,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嘆息道,“我們不是不信你,只是——日子要過下去。”
顧安然眉頭舒展開,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我不需要你們信口承諾,只要給我一個月。我若做不到,到時候再走也不遲。”
話音落下,衆人對視,卻無人再開口。
過了一會兒,胡伯終於下定決心,“顧園長,飼料不夠的問題要先解決,不然,小動物一死,我們等不到一個月就沒工作了。”
言外之意——小動物先活着,他們才有存在的意義。
顧安然點點頭,“我會處理的。”
胡伯帶着其他職員一起離開。
顧安然看了看時間,決定先去警局處理那邊的事情,再考慮如何賺錢和補充飼料。
她一靠近警局的圍牆,就聽到裏頭傳來震耳欲聾的狗叫聲。
[那才那個男的身上有毒品。]
她猶豫了一瞬,還是邁步走進警局大門。
辦公大樓前的空地上,一只高大的德牧警犬凶狠地吠着,豎立的耳朵筆直朝前,眼睛死死盯着辦公大樓。旁邊的訓犬員劉文軒拽着粗厚的皮制牽引繩,卻怎麼也壓不住它猛撲的力道。
顧安然沒有理會劉文軒讓她退後的手勢,徑直走到警犬面前蹲下,輕聲問:“你說,誰身上有毒品?”
警犬愣了一下,嗷嗚一聲,停止了凶叫,[你……你聽得懂我說話?]
顧安然微微點頭,“我叫顧安然,你叫什麼名字?”
[顧姐姐,我叫胖虎。]
劉文軒目瞪口呆地看着顧安然和胖虎你來我往地“聊天”。
確認完信息後,顧安然直起身,對劉文軒說:“半個小時前進去大樓的那個,穿着T恤和花褲衩,腳踩人字拖的男的,身上帶着毒品。”
劉文軒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盯着顧安然:“毒品?!誰告訴你的?”
原來半個小時前,確實有這樣一個男的來警局,爲別人交保釋金。
顧安然聳聳肩,微笑着看向胖虎:“它告訴我的呀。”
劉文軒頓時愣住,隨着她的視線,目光落在胖虎身上。胖虎搖了搖尾巴,仿佛在附和顧安然的話。
他不知該先訓警犬,還是先懷疑自己的眼睛,只能結結巴巴問:“你是說……胖虎告訴你,那花褲衩男身上帶着毒品?”
顧安然點點頭,神色坦然。
涉及毒品,劉文軒神情也謹慎了許多。
本着態度嚴格、零容忍的原則,劉文軒立刻帶着胖虎迅速走進大樓,找到那個穿着花褲衩的男士。
胖虎在男士身邊嗅了嗅,低聲咆哮示意。劉文軒順着警犬的提示仔細檢查,果然在他身上發現了兩包小巧隱蔽的白粉。
確認無誤後,警局裏的其他警員迅速上前,將嫌疑人控制住,同時確保毒品證據安全。
嫌疑人被抓走之後,胖虎硬扯着劉文軒來到顧安然面前,仰頭看她——
[顧姐姐,謝謝你。]
“不用謝,胖虎,禁毒人人有責。”顧安然伸手輕輕撫摸胖虎的頭,胖虎滿足地低聲嗚咽,尾巴輕輕搖動。
劉文軒看着平時勇猛的胖虎,在顧安然手下竟像小媳婦似的撒嬌,心裏有些吃味。他含辛茹苦養了它這麼久,卻從沒見它這麼低聲下氣過。
他口氣發酸:“這位小姐,上班時間,請禁止撫摸我的‘同事’。”
“可是——”顧安然說,“你同事說你之前上班的時候也經常摸它呀。”
劉文軒:“……”
他低頭看着胖虎的眼神,透着累覺不愛的傷感。
顧安然雖然與胖虎互動得很多,但劉文軒卻不相信她真的能聽懂狗的話。這件事,也就暫時按下,不再提起。
“你來警局做什麼?”劉文軒開口問。
“有位姓陸的警官讓我過來的。”顧安然平靜回答。
劉文軒立刻意識到,這是關於東湖公園那起案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