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的高數課,對蘇晚來說簡直是場災難。
窗外的香樟樹被風吹得沙沙響,陽光透過葉隙在黑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講台上的老教授推着眼鏡,嘴裏吐出的“極限”“導數”像催眠符,蘇晚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漸漸飄到了九霄雲外——她在想昨天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酸甜汁裹着肋排,咬一口能鮮掉眉毛。
“蘇晚。”
突然被點名,蘇晚一個激靈從座位上彈起來,腦子裏的糖醋排骨瞬間蒸發。她茫然地看着講台,老教授正拿着粉筆,指着黑板上剛寫的例題:“這道題的解法,你來復述一下。”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她身上。
蘇晚的臉“騰”地紅了。她剛才光顧着走神,別說解法了,連題目問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黑板上的符號扭曲成一團亂麻,像在嘲笑她的不專心。
“我……”她張了張嘴,喉嚨發緊,半天擠不出一個字。指尖摳着課本邊緣,指節泛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上課走神?”老教授推了推眼鏡,語氣裏帶着點失望,“這道題是基礎中的基礎,上周剛講過類似的題型。”
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竊笑,蘇晚的頭埋得更低了,耳根燙得能煎雞蛋。
就在這時,一只手悄悄伸過來,把一個東西往她這邊推了推。
是一個筆記本。
深藍色的封皮,邊角有點磨損,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樣子。翻開的那一頁,赫然是剛才那道題的完整解法——從已知條件到公式套用,再到最後一步的答案,每一步都寫得清清楚楚,連輔助線的畫法都用紅筆標了出來。字跡依舊是那種幹淨利落的風格,帶着鋒銳的筆鋒,卻又透着股說不出的規整。
是陸星辭的筆記本。
蘇晚愣住了,下意識地看向旁邊。陸星辭正低着頭,假裝在看自己的書,側臉線條冷硬,耳根卻悄悄泛起一點紅。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他居然……在幫她?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有只小鹿在胸腔裏亂撞。她來不及細想,趕緊低下頭,照着筆記本上的步驟,磕磕絆絆地把解法復述了一遍。
“嗯,坐下吧。”老教授的臉色緩和了些,“下次認真聽講。”
蘇晚如蒙大赦,坐下時腿都在發軟。她把筆記本輕輕推回去,用口型說了句“謝謝”。
陸星辭沒看她,只是把筆記本收了回去,繼續看書,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可蘇晚的心思卻再也靜不下來了。
她偷偷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他。他看得很專注,眉頭微蹙,像是在思考什麼難題。陽光落在他的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血管紋路。就是這雙手,剛才在她最窘迫的時候,遞過來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個男生,好像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明明看起來冷冰冰的,不愛說話,卻會在她被老師點名時,不動聲色地遞過筆記。
下課鈴響的瞬間,蘇晚幾乎是立刻就收拾好了東西,只想趕緊逃離這個讓她尷尬的地方。可剛站起身,就被陸星辭叫住了。
“等一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蘇晚的腳步頓住了。
“你的高數……好像不太好?”他看着她,眼神裏沒什麼嘲諷,更像是一種單純的陳述。
蘇晚的臉又紅了,點了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從小數學就差。”
“這是上周的筆記,你拿去看看。”他從書包裏抽出一沓裝訂好的A4紙,遞給她,“上面有例題和公式總結,應該對你有幫助。”
蘇晚接過來一看,愣住了。
不是筆記本上撕下來的,而是特意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的,還用心地按章節分了類,每一頁的空白處都用紅筆標注了重點和易錯點。比她自己整理的錯題本還要詳細。
“這……太麻煩你了吧?”蘇晚有些受寵若驚,捧着那沓筆記,感覺手裏沉甸甸的。
“不麻煩,反正也是多印了一份。”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我看完還你?”
“不用,送你了。”他收拾好書包,站起身,“下午有課,先走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背影挺拔,步伐依舊很快,沒給蘇晚再說謝謝的機會。
蘇晚站在原地,捧着那沓筆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原來他不是冷冰冰的,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已。
回到宿舍,林溪正趴在桌上啃蘋果,看到蘇晚手裏的筆記,眼睛都直了:“哇,這是什麼?秘籍嗎?”
“陸星辭給的,高數筆記。”蘇晚把筆記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翻開,“上午我被老師點名,是他借我筆記救場的。”
“陸星辭?就是你那個冰山同桌?”林溪湊過來看,“我的天,這筆記也太絕了吧!比老師的PPT還清楚!他居然給你了?”
“嗯,他說多印了一份。”蘇晚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我看他是對你有意思吧?”林溪擠眉弄眼地撞了撞她的胳膊,“不然幹嘛特意給你印筆記?還在你被點名的時候救場?”
“別瞎說!”蘇晚的臉瞬間紅了,“他就是……樂於助人。”
“樂於助人能做到這份上?”林溪拿起一頁筆記,指着上面紅筆標注的“蘇晚可能會錯的點”,笑得一臉曖昧,“你看這標注,分明是特意爲你準備的!”
蘇晚湊過去一看,果然在一個復雜公式的旁邊,看到了一行小字:“這裏容易混淆變量,注意區分。”字跡比其他地方稍輕,像是猶豫了很久才寫上去的。
她的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
是特意爲她寫的嗎?還是巧合?
“肯定是對你有意思!”林溪拍板定論,“蘇晚,你的春天要來了!”
“別胡說了!”蘇晚把筆記合上,假裝生氣地推了她一把,“趕緊看書吧,下午還有英語課呢。”
可她的心裏,卻像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漾開一圈圈漣漪。
下午的英語課是聽力練習,教室裏很安靜,只有耳機裏傳來的英文對話聲。蘇晚戴着耳機,耳朵卻有點發燙。她總覺得旁邊的陸星辭在看她,可每次偷偷轉頭,都發現他在認真聽聽力,側臉冷硬,沒什麼表情。
是她想多了吧。
放學的時候,蘇晚猶豫了很久,還是鼓起勇氣叫住了他:“陸星辭。”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筆記……謝謝你。”蘇晚的手指卷着書包帶,“寫得很清楚,對我幫助很大。”
“嗯。”他應了一聲,沒多說什麼。
“那個……我請你喝奶茶吧?就當是謝禮。”蘇晚說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拒絕。
陸星辭沉默了兩秒,蘇晚的心跟着懸了兩秒。
“不用。”他果然拒絕了,“我還有事。”
“哦,好。”蘇晚的熱情像被潑了盆冷水,有點失落,“那……下次吧。”
他沒說話,轉身走了。
蘇晚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有點悶悶的。果然還是冷冰冰的啊。
可她不知道的是,走出教學樓的陸星辭,站在香樟樹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根,拿出手機,給室友發了條消息:“學校門口哪家奶茶好喝?”
室友秒回:“哥,你轉性了?平時不是說奶茶太甜嗎?”
陸星辭沒回,只是抬頭望了眼女生宿舍的方向,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他的嘴角,悄悄勾起了一個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弧度。
晚上,蘇晚趴在宿舍的書桌上,對着陸星辭的筆記復習高數。那些原本讓她頭疼的公式和定理,在他清晰的標注下,好像變得沒那麼難了。她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在心裏感嘆:他的筆記,好像會發光啊。
忽然,手機響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明天上午的高數課,老師可能會提問第三章的內容,提前復習。”
蘇晚愣住了。
這個號碼……是誰?
她想了想,試探性地回了一條:“請問你是?”
對方很快回復:“陸星辭。”
蘇晚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他居然……特意提醒她?
她趕緊回了條“謝謝”,再看過去時,對方已經沒有回復了。
蘇晚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陸星辭”三個字,心裏像揣了顆糖,甜甜的,暖暖的。
她低頭看向桌上的筆記,忽然覺得,這個冷冰冰的同桌,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甚至……有點可愛?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筆記上,那些工整的字跡仿佛真的在發光,照亮了她原本對高數課充滿恐懼的心房。
蘇晚的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也許,大學生活,會因爲這個特別的同桌,變得不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