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時？！”
“孵出來會怎樣？！”
恐慌如水入油鍋，驚呼四起。剛凝聚的士氣瞬間搖搖欲墜。
“肅靜！”冷鐵聲如鍛錘，一擊砸碎所有騷動。他掃視全場，目光所到之處，漸漸安靜下來。
營地的空氣仿佛凝固，所有視線望向陳硯聲。
絡腮胡隊員搶問：“陳先生…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陳硯聲笑了，“這個惡心的世界。”
他轉向冷鐵，眼中多了幾分認真，“之前交手的時候，它露餡了，讓我摸到點門道。”
冷鐵目光銳利，立刻跟上：“關鍵在哪？”
“三點。”陳硯聲豎起三指，“第一，它爲陰木，喜陰厭陽，白天威力折半都不止，是我們動手的窗口期。”
“第二，它根須很厲害，但本體，脆得很。只要能近前……”他收回手，沒再說第三點。
“所以，只要策劃得當，有機會在它孵出前，把它摁死。”
如火星濺入油桶。
被絕望壓得喘不過氣的營地，陡然炸開。
粗重的喘息，難以抑制的低吼，眼中灼熱的戰意，瞬間把營地氣氛沖上頂點。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絡腮胡猛地踏前，激動顫聲：“陳先生！要我們怎麼做？！”
……
冷鐵目光如冷針掃過人群，喉結滾動，最終化爲壓抑低吼：“全體都有！休整，檢查裝備，處理傷勢！快！”
命令如冰入溫水，瞬間壓下了所有喧譁。只留下緊繃的能力，在空中彌漫。
他轉向陳硯聲，逼近半步，聲音壓得極低：“陳先生。借一步說話。”他的臉上，刻着一種沉重。
陳硯聲挑眉，隨他走到營地邊緣。
剛站定，冷鐵猛地轉身，盯着硯聲：“你的計劃。告訴我全部。”他省略了所有敬語。
陳硯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白天。它爪子會軟大半。到時候，你們燼鋒，”他比劃一下。
“用家夥事纏住根須，隨便幾條都行，動靜越大越好，讓它工夫照看老巢。”語氣輕鬆如打遊戲。
拇指朝林礫一撇，“我和小石頭趁這空當，直插進去，砸爛它。簡單吧？”
冷鐵下顎繃緊，右拳猛攥成拳，骨節輕響，手臂因極度用力微顫。
但那拳最終無力垂落，砸在大腿外側。
他深吸一口夜晚冰涼的空氣，聲音裏帶着近乎絕望的無力：
“用我的人…當誘餌？！吸引火力？！他們是新人！會死的！你明不明白？！”
“對。”陳硯聲承認得沒有一絲遲疑，臉上那點輕鬆的神色褪得幹幹淨淨，只剩下平靜。
“但我沒坑你們。冷隊，燼鋒爲何成立？就是幹這個。”
“今天沒有你們，我和林礫照樣得摸進去賭一把。你們的存在，對我而言是計劃外的助力，不是必需品。”
“而我，剛剛才把你們從鬼門關拖回來一次。”
冷鐵被冰冷事實擊中，沉默了足足數息。
他胸膛劇烈起伏，最終從喉嚨逼出硬邦邦的幾個字：“…你說得對。”
他閉上眼，像是要把什麼壓回心底，再睜開時，目光已冷如鐵石。
“但我討厭你這樣。非常討厭。”
陳硯聲嗤笑，聽不出情緒：“小爺是來解決委托的，不是來討你喜歡的。”
冷鐵不再言語，猛轉身大步回篝火旁，背影僵硬地與幾名骨幹隊員低聲商討。
陳硯聲慢悠悠踱回原地。
林礫正坐在枯木上，仔細擦拭折疊大槍部件，大槍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腳步：“剛才那些話，你應該都聽見了。有什麼想法？”
林礫抬起頭，將護目鏡推高到額頭上，露出一雙在夜色中亮得驚人的眼睛。
那光芒純粹而熾熱，沒有絲毫陰霾。
她咧嘴一笑，笑容燦爛得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語氣依舊是上揚、興奮的調子：“我覺得挺好！”
“老大，這惡心的世界就跟這山谷一樣，到處都是坑。”
“就得像你這樣，該狠的時候眼皮都不眨一下，該陰的時候…”
“嘿嘿，才能活得夠長、夠勁！跟着你，我才覺得…嗯，踏實！有安全感！”
夜風掠過枯枝，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她的笑，燦爛了整個星空。
……
晨光刺破林間薄霧，營地染上冷冽淡金。
冷鐵踩着泥漬軍靴走來，腳步沉硬。他眼底布滿血絲，下頜繃緊。
“陳先生。”他開口，“燼鋒分三組，每組四人。十點整，三組同時進攻，吸引根須。”
他目光掃過死寂林地，“你只有十秒。十秒內，你必須突入核心。十秒一到，無論成敗，我們立刻撤退。”
陳硯聲點頭。晨光照出他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十秒，足夠了。”他回道，語氣裏聽不出太多情緒，“謝了，冷隊。”
冷鐵喉結滾動了一下，沒再說什麼，轉身大步離開。
陳硯聲彎腰抓起一把石子，走到倒地枯木旁坐下。
他將石子一顆顆拋出，撞在遠處樹幹上，發出沉悶輕響。
動作很穩，但每拋出一顆，指尖都下意識摩挲下一顆的棱角。
林礫抱着折疊大槍蹲在旁邊。
“老大，”她忍不住開口，“丟石子幹嘛？手癢了？”
陳硯聲沒看她，目光追着飛出的石子。“小石頭。”
“在！”
“這次進去，你的任務就一個。”他攥緊手裏石子，指節發白，“保護我。”
林礫咧嘴，剛想說什麼。
“所以，”陳硯聲轉頭眼神沉如寒水，沒了平日散漫，“在我徹底不能動之前，你不能用那招搖光歿雷貫。”
林礫笑容一僵，嘴角慢慢拉平。
“那玩意代價太大，”陳硯聲的聲音很低，幾乎融在晨風裏，“用了，你就廢了。你廢了，還拿什麼護着我？”
陳硯聲看着林礫拉平的嘴角，知道她不情願。
他太了解搖光歿雷貫了——這招能瓦解目標的生命本源。
使用後，輕則經脈受損，至少數日無法動用星源力。重則損傷修煉根基，壽命折損。
他絕不能讓她爲了一次爆發，賭上整個未來。她若廢了，誰還能在他倒下前護住他？
林礫沉默數息，忽然揚起更燦爛的笑臉，用力一拍胸口。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老大你放心，我肯定跟緊你，誰也碰不着你一根頭發！”
陳硯沒再說話，轉回頭將最後幾顆石子一次性甩出。石子噼啪砸遠，驚起幾只鳥撲棱飛離。
……
枯林邊緣，清冷空氣混着腐朽氣味。
陳硯聲眯眼估算時間。林礫蹲在一旁，手指無意識摩挲着大槍。
陳硯聲忽然歪頭，嘴角扯起一點弧度，音量壓得極低：“聽着，小石頭。等那邊砰地一響，”
他朝燼鋒方向揚了揚下巴，“數五下。五、四、三、二、一，跟我沖。簡單吧？”
林礫嘴角上揚，用力點頭：“嗯！”
上午十點整。
“砰！”“嗡——轟！”
三處爆炸與能量嗡鳴幾乎同時炸響，悍然撕碎山谷寂靜。
五！
枯林深處傳來土壤撕裂的悶響。
哧啦啦——數十條黑影破土而出，帶着爛木與鐵鏽的惡臭。抽擊聲炸開，枯枝爆裂如驟雨。
四！
低沉嗡鳴蕩開，隨惡臭鑽進腦髓。空氣粘稠起來。林礫呼吸驟然一屏。放大恐懼能力被激發了。
三！
左側轟隆爆響！掩體徹底崩碎。碎屑尖嘯濺射。幾聲壓抑急喘，靴底急速摩擦地面——小組被逼退。
二！
右側響起尖銳的“嗤啦”聲，強酸蝕鐵般刺耳。緊接着一聲極短悶哼。有人被砸中了。空氣中隱約泛起燒焦的氣味。
一！
正面抽擊聲詭異地一滯。
隨即是更恐怖的尖嘯，無數鞭子撕裂空氣，裹挾土石崩裂與濃烈腐臭反撲回來。腳下地面微震。
！！！
陳硯聲小腿肌肉繃緊發力，身形暴射而出！
他沒回頭，但清晰聽見身旁靴底蹬地的短促爆發聲，與大槍劃破空氣的銳利輕吟——林礫緊跟而上。
兩人如楔子，悍然刺入根須因出擊而露出的縫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