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玉把頭靠在窗戶上，吸了吸鼻子，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一些話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沒什麼，但她就是說不出口。
好像問出來了，說出來了，她就輸定了。
在比什麼呢？有什麼好比的？
姜如玉自己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只知道她不能處於下風。
今天沒有排戲，她就在團裏練功。
從小到大，她做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不然也不能從小縣城裏，從百萬考生中殺出來。
高強度的訓練的確很累很苦，但這麼多年，姜如玉也已經習慣了。
中午和明曦，謝清妍她們打了個視頻通話。
三個人都忙，一個出差剛回來，一個在醫院忙得腳不沾地，一個在外地拍戲，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
明曦和姜如玉倒是昨天剛見過，謝清妍只能偶爾通過手機和她們兩個聯系。
“等我殺青了，我們一定要聚個夠！”謝清妍穿着劇裏的衣服，憤憤不平地承諾。
“如果是在你那個豪華別墅裏的話，我雙手贊成。”明曦打着算盤。
“那是當然。”謝清妍豪氣一揮手：“本小姐什麼時候虧待過你們。”
“大小姐威武，老奴願誓死追隨大小姐。”
“……”姜如玉有些無語：“小曦子，你能不能有點兒節操。”
說完她看向謝清妍，微笑：“就算我們尊貴的大小姐讓我們露宿街頭，住廁所，我們也絕對不離不棄。”
明曦目瞪口呆，佩服地給她鼓掌：“小魚，你可太有節操了。”
三人不約而同哈哈大笑。
興許是和她們聊天的緣故，直到下班姜如玉心情都不錯，比平時早了幾個小時。
暫時還不想回去，她給陳叔發了信息，今天不用麻煩他來接。
在路邊掃了輛共享單車，下一個路口有一家電影院。
最近《贖罪》重映，姜如玉打算再去重刷一遍。
看完電影出來已經很晚了，天空好像被一塊兒巨大的幕布罩着，只戳了幾個孔，透出點兒星星亮光。
電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講述的是富家小姐塞西莉亞和仆人的孩子羅比彼此暗戀卻因爲身份差距而埋藏愛意，短暫相愛後卻因一場荒謬的謊言而被迫分開，直到死前都未能等到對方回自己身邊。
其實前前後後算起來，姜如玉已經看了它不下十幾遍。
可每次還是給她帶來沖擊，難過到許久緩不過來。
夏夜的風吹過來讓她感到些許平靜，姜如玉慢悠悠地在路邊散步。
這時，身旁走過一對兒母子，似乎也是剛從電影院出來。
小孩子閒不住，也不願意好好走路，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嘴裏叭叭個不停，能從剛看過的動畫電影裏找出十萬個爲什麼。
他媽媽總是笑着回答，一邊還要時刻注意他有沒有竄出人行道。
姜如玉嘴角不自覺掛上了一抹柔軟的笑，看着那小孩兒出神。
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柔軟的眼神中閃過刺痛，眼睫猛地顫了顫，倉促地錯開視線。
她腳步不自覺放慢，與前方的母子距離越來越遠。
就在她愣神間，身旁突然來了一輛車，與她並行。
姜如玉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
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顧書硯。
下一秒，對着她的那扇車窗打開，她猝不及防地和副駕駛的李瑤迦對上視線。
李瑤迦淡淡笑着，神色足夠坦蕩大方。
這種從容和坦蕩，歸根究底其實是不屑。
因爲看不上，所以沒必要避諱，沒必要解釋，沒必要在意她的想法。
“好巧，”李瑤迦說：“我和顧書硯剛從電影院出來就遇到你了。快上車吧，你們正好一塊兒回去。”
姜如玉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她，更沒有動作。
讓她上車，坐後座嗎？
她哪兒敢讓顧大少爺當她的司機啊。
“哦，”她平靜道：“你們回去吧，一路順風，可千萬別出什麼車禍。”
“……”
姜如玉祝福完，就沒有再搭理他們，自己走自己的。
沒多久，身後傳來汽車啓動的引擎聲，這次面對她的倒是駕駛座。
車速與她的步行相差無幾。
“你不回去？”顧書硯一手攥着方向盤，一手支在車窗上。
姜如玉：“不回去。”
“那你接下來想去哪兒？”顧書硯繼續說：“上車，我和你一起。”
有時間陪嗎你，陪你的青梅竹馬去吧。
“用不着。”姜如玉冷聲：“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少來煩我。”
顧書硯皺了皺眉：“非要和我撇這麼清？你是我老婆，我和你一起有問題？”
“對。有問題。我不是你老婆。”姜如玉句句和他唱反調。
“顧書硯，別跟着我。你原先想去哪兒現在就去哪兒，少在我面前晃。”
姜如玉警告完，十分幼稚地加快了腳步，妄圖不讓一輛四輪的汽車追上。
顧書硯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對着刹車一腳踩下去。
車停後他打開車門，大步追上前面那個比泥鰍還難抓的背影。
顧書硯拉住她的手腕，盯着她清冷倔強的臉：“又因爲什麼生我的氣？”
“沒啊。”姜如玉心裏擰巴得要死，死不承認，故作自然地說：“我沒生氣。”
“沒生氣？那我說一句，你懟我三句？”
“想懟就懟了，還要挑心情嗎？”她蠻不講理。
顧書硯看她幾秒，似乎是被她氣笑了，臉上氳出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看見他笑，姜如玉心情更不爽了。
目前不想看見他，想直接離開，手腕還被狗男人抓着。
甩都甩不掉，她冷下聲音：“放開。”
“放不開，”顧書硯不要臉道：“你手上有膠水，粘你身上了。”
“……”
姜如玉好一會兒沒說話，突然覺得沒意思，實在拿不出多餘的情緒和他糾纏下去。
她的精力實在太有限了，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感到身心俱疲。
姜如玉輕輕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那麼心平氣和：“我真沒生你的氣。剛才說話語氣不好，是我不對。我就想走回去，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顧書硯頓了下，不知怎麼的，臉上的那點兒笑意慢慢消失了。
她突然開始好好說話，突然變得無比平靜，反而讓他的心沉下來。
你看，姜如玉總是能在最快時間內找回自己的理智，從來如此。
就算是吃醋了，也不會問他一句，永遠這麼清醒，冷靜到堪稱冷漠。
到底是因爲對他的信任還是根本不在乎……
顧書硯沉默地看她一會兒，鬆開手。
“你想讓我和李瑤迦一起走？”
姜如玉身體面向他，被他抓過的手仿佛被火撩了一遍，她揣進兜裏。
腳往他的方向微不可察地挪了挪，她說：“你們十幾年的感情，送她回家也是應該的。”
顧書硯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淡聲道：“好。”
他轉身回去，拉開車門坐進去。
姜如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剛吵着要離開的人，此時卻挪不動腳步。
賓利再次路過她，這次卻沒有再停留，如閃電般竄了出去。
姜如玉重新邁開腿，走了兩步後卻停下。
雙腿好像突然間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和力氣。
她看着晚上沒剩下多少人的街道，巨大的孤寂涌上來。
姜如玉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台階上，覺得自己有病。
明明剛剛是她非要趕顧書硯走的，人家真的按照她說的做了，自己又覺得不開心。
“神經……”姜如玉嘟囔着罵了自己一句。
不知道是又看了那場電影，還是目睹了那對母子的日常，又或者是顧書硯的緣故，狹隘的心髒裏仿佛塞滿了東西，漲得她喘不來氣。
姜如玉低下頭，用指腹揉了揉眼睛，緩解着那絲酸脹感。
忽然，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束強光照過來，伴隨着巨大的轟鳴聲。
姜如玉身體一僵，一時半會兒沒立即抬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