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硯有很多面,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禮,謙謙君子,在朋友家人面前散漫慵懶,有時放蕩不太正經,大多時候又很靠譜。
但總歸教養很好,從沒有聽他說過髒話。
乍一聽到他話裏的直白露骨,姜如玉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怕他在車上做出什麼,姜如玉一路上沒再說話,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黑色賓利拐進院子,還沒停穩,她便感覺眼前覆了一層黑影。
剛想抬頭,下巴被人捏住,另一只手來到她的後腰,下一瞬身子驀地騰空,很輕易地被他抱到了腿上。
“咚”一聲,手機掉了下去,姜如玉微微睜大眼睛,以爲他要對剛才的話付諸實際,嚇得嘴都結巴了:“你……你幹什麼?”
“老婆,”顧書硯低聲喊她,像只忠犬一樣蹭她的脖子:“一周沒見了,你不想我嗎?”
姜如玉撇開頭:“不想。”
靜默了一會兒,顧書硯軟着聲哄她:“我們不鬧了,好不好?我要是惹你生氣了,你能不能告訴我?要我做什麼都行。”
“我們能不能……能不能……”
那兩個字不能聽也不能提,顧書硯不明白,她怎麼能說得那麼輕易。
如果愛他的話,她怎麼能那麼平靜。
姜如玉抿唇,心上宛如被挖走了一塊兒,眼睛澀的很難受。
心裏的天平又開始搖擺不定,兩種想法在腦子裏廝殺不斷,感覺頭都要爆炸。
這樣的顧書硯看着十分可憐,委屈,姜如玉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從小到大的選擇,輕如每天穿什麼,吃什麼這些日常瑣事,重如文理分科,高考志願這些人生路的分岔口,都是她自己做的。
大多數情況下,害怕選錯的她會選擇盲目從衆,可現在,沒有衆可以讓她從。
姜如玉次次斟酌,猶豫又驚疑不定,這麼久都下不了決定。
愣神間,顧書硯已經抱着她從車上下來。
來到屋裏,姜如玉被放下來,腳剛沾地,還未站穩,嚴絲合縫的吻就落了下來。
急切,熱烈,炙熱
顧書硯似乎想要證明什麼,一雙墨黑的眼睛深深看着她,舌尖勾着她的,糾纏,舔舐,吸吮,讓她盡數沾上他的氣息。
倆人結婚三年,做盡了親密之事,對彼此都很熟悉,姜如玉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就已經給予了回應。
顧書硯眼裏閃過笑意,閉上眼,加深了這個吻。
姜如玉抬起手,來到他的肩膀。
推開還是接受……
她又被推到了岔路口,眼裏充滿了掙扎,無論哪個選擇,心底總叫囂着不滿意。
這遲疑的幾秒鍾,顧書硯顯然會錯了意,抓住她手的同時,也睜開眼退開毫厘。
瞳仁漆黑,情欲深重。
頭一偏,粗重曖昧的喘息落在姜如玉耳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廓。
看着她通紅的耳垂,顧書硯眼神愈發幽深,張嘴咬了上去,含住。
姜如玉眼睛睜大,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手指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服。
耳邊響起一聲低笑。
他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的身體,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敏感點,知道如何讓她快樂,在欲望中沉淪。
姜如玉陷入柔軟的床褥中時,大腦都是宕機的。
他格外貪婪,不僅要奪走她的呼吸,還要侵占屬於她舌頭的空間。
因爲隱忍,顧書硯眼尾微紅,讓那顆平日裏不怎麼凸顯的紅痣嬌豔欲滴。
他的吻逐漸向下,直到……
姜如玉一直以爲男人才是下半身思考動物,原來有時候女人也避免不了。
她嗚咽出聲,眼角被被逼出淚,手胡亂抓住了他的手臂。
顧書硯過來親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阿玉,你離不開我的。”
他一語雙關,說得好像異常篤定。
可之後又要不斷逼問她,非要姜如玉說“愛他”“離不開他”才行,用盡手段。
可姜如玉犟得不行,每逢有關“愛不愛”的字眼必然閉口不談。
她被問得煩了,反過來問他:“你所說的愛是什麼?”
“無論順境逆境、富裕貧窮、健康疾病,我將永遠愛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
顧書硯用性感而飽含情欲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一字一字念着他們結婚時的宣言。
此時此刻,與其說告白,更像是一種提醒。
姜如玉毫不意外,手背蓋在眼睛上,勾唇笑了出來,帶着好笑和嘲諷。
怎麼會有人在這方面這麼執着……單純……
一句儀式上誓言,竟也會當真,奉爲圭臬。
誓言之所以能成爲誓言,是因爲現實中根本不存在,與理想相差甚遠。
像仇人一樣吵了幾十年,打過罵過,情緒上來了還拿刀砍過,可她父母結婚時照樣也說了。
大多數人說這些都是上下嘴唇一碰,和那些“爲實現共產主義奮鬥終身”的口號沒什麼區別。
姜如玉時常在想,世上有誰能給顧書硯這樣的愛情,又有誰能真正接受這樣的愛情。
不幸的是,顧書硯運氣不太好,遇到了對愛情始終持消極態度的自己。
清晨的風吹過花園裏的玫瑰,玫瑰上的蝴蝶翩躚飛到二樓的臥室,臥室床頭的手機突然響起鬧鈴,鬧鈴驚醒了床上的兩道人影。
一只手臂越過來把鬧鍾關掉,就在這時,姜如玉困頓地睜開眼。
她把腰上的手拿開,坐起來,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翻了個身。
“想清楚了嗎?”顧書硯剛睡醒的聲線有些慵懶:“是你搬回來還是我搬出去?”
姜如玉像個提上褲子就不負責的渣女,一本正經道:“還是。”
“……”
顧書硯皺眉,不太滿意她的答案,起身再次攬上她的腰:“這裏你住膩了,那好,我今天就搬到你那裏,或者去市中心那套公寓,還大一點兒……”
“你想住哪兒就住哪兒,不用和我說。”
意思也是不會和他一起。
顧書硯沉默下來,臉也沉下來,咬着後槽牙,帶着氣急敗壞又拿她無可奈何的語氣說:“你是不是欲求不滿,故意激我呢。”
姜如玉罵他:“神經病。”
在她下床走進浴室時,聽見顧書硯自嘲中帶着幾分落寞地說:“阿玉,我越來越不懂你了。還是說……我從來就沒有弄懂過你。”
姜如玉腳步一頓,心裏酸澀不已,沒有吭聲,回應他的是門被輕輕關上的“咔噠”聲。
馬克思說:“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他們不懂彼此再正常不過,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