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城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這座中州北境第一大城，規模是天霜城的三倍有餘，高大的城牆上旌旗招展，城門處車水馬龍，一派繁華景象。
雲昊一行人在城外山坡上駐足觀望。自從三日前在落日峽谷擊退獸潮後，他們刻意放慢腳步，避開與蕭玉堂同行。但"龍公子"的名號卻比人先一步傳到了流雲城，城門口已經貼上了繪有雲昊相貌的通緝令。
"看來雲家和影殿的手伸得真長。"林小雨撕下一張通緝令，上面清楚寫着雲昊的"罪行"：弑親叛族、偷學秘技、勾結邪修。
白楓冷笑一聲，手指輕彈，一縷劍氣將通緝令絞得粉碎："雕蟲小技。"
雲昊倒不意外。以影殿的勢力，通緝令遍布各州再正常不過。他戴上早已準備好的面具，又換了身普通商賈的裝束："從現在起，我還是'墨陽'。"
入城很順利。守門士兵對通緝令上的畫像只是草草對照，收了入城稅就放行了。城內街道寬闊，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最引人注目的是每隔百丈就有一座小型丹爐雕塑，爐口飄着淡淡的藥香。
"流雲城以煉藥聞名。"林小雨小聲解釋，"據說每座丹爐雕塑裏都燃着不同的安神香，整個城市終年藥香不散。"
他們在城西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安頓好後，雲昊決定先去煉藥師公會探探路。如果能取得公會認證，不僅方便日後行動，還能多一層保護。
"我和白兄去公會，小雨去打探蕭家的消息。"雲昊分配任務，"日落前回來匯合。"
流雲城的煉藥師公會比黑岩城的氣派許多。五層高的主樓通體由白玉砌成，屋頂做成丹爐形狀，大門兩側立着兩尊藥師雕像，手持藥杵，神態肅穆。
雲昊剛走到門口，就被守衛攔下："今日是年度考評日，不接待閒雜人等。"
"在下墨陽，特來參加考評。"雲昊取出當初在黑岩城獲得的二品煉藥師徽章。
守衛態度立刻恭敬起來："原來是墨大師，請隨我來。"
公會內部比外觀更加奢華。地面鋪着繡有百草圖案的地毯，四壁掛滿了歷代著名煉藥師的畫像。大廳中央是個巨大的展示台，上面陳列着各種珍稀藥材和丹藥樣品。
守衛將雲昊帶到側廳登記處。負責登記的灰袍老者檢查了徽章，抬頭打量雲昊："墨大師從黑岩城來？趙無極副會長可好？"
雲昊心中一凜，表面不動聲色："在下離開黑岩城多時，近況不詳。"
老者沒再多問，遞過一張表格："填好這個，然後去三樓等候。考評巳時開始。"
填表時，雲昊注意到大廳角落有幾個黑衣人正在觀察登記的煉藥師。他們雖然穿着普通，但站姿和眼神都透露出訓練有素的痕跡——很可能是蕭家或影殿的探子。
"龍淵前輩，能感應到那些人的氣息嗎？"雲昊在心中詢問。
"有三個帶着淡淡的血腥氣，應該是影殿的人。"龍淵回答，"另外幾個氣息平和，但腰間有隱藏的武器。"
雲昊暗自記下這些人的特征，填完表格後隨侍者上了三樓。白楓作爲隨從只能在二樓等候區等待。
三樓是個寬敞的圓形大廳，中央擺放着二十個丹台，已經有十幾位煉藥師在等候。雲昊選了個靠邊的位置站定，暗中觀察其他參與者。
大多數是中年以上的男子，只有少數幾個年輕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位身着淡綠羅裙的年輕女子，約莫二十出頭，容貌清麗，正專心翻閱一卷竹簡，對周圍的目光渾然不覺。
"那是慕家的千金慕芊雪。"旁邊一個胖藥師見雲昊注目，主動介紹，"年紀輕輕已經是三品煉藥師了，今天來考四品的。"
雲昊道謝後收回目光。這時，大廳正門打開，五位身着紫金長袍的考評官走了進來。爲首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胸前佩戴着六品煉藥師的徽章。
"諸位安靜。"老者聲音洪亮，"老夫流雲城煉藥師公會會長周玄清，今日考評由我主持。"
聽到周玄清的名字，在場煉藥師都露出敬仰之色。這位可是中州有名的煉藥大師，據說能煉制準七品丹藥！
"今日考評分三輪。"周玄清繼續道，"第一輪，煉制指定的二品丹藥；第二輪，自選三品丹藥；第三輪，現場改良丹方。通過兩輪即可晉級。"
第一輪很快開始。指定的丹藥是"凝碧丹"，雲昊在黑岩城時就煉制過。他刻意控制龍息的用量，只讓丹藥表面浮現淡淡的金紋，輕鬆過關。
二十名參與者中有六人被淘汰，其中包括一個因緊張炸爐的年輕人。綠裙女子慕芊雪表現得遊刃有餘，成丹品質甚至比雲昊的還要好上幾分。
第二輪自選三品丹藥，難度大增。大多數人選擇了相對簡單的"回氣丹"或"養神丹"，慕芊雪卻選了難度極高的"玉露丹"——這是種能解百毒的靈丹，對火候控制要求極高。
雲昊決定煉制"玄元丹"。這是種能短暫提升修爲的丹藥，他在黑岩城時曾嚐試過，但當時因炸爐中斷。如今有了龍血丹鼎和更多經驗，成功率應該很高。
侍者送上一份標準藥材，雲昊檢查後發現少了關鍵的"玄靈草"，多了幾味無關的輔藥。這顯然是公會的考驗——從冗餘藥材中選擇正確的組合。
"有意思。"雲昊嘴角微揚，迅速挑出需要的藥材，將多餘的放到一旁。
他取出龍血丹鼎，這舉動引起了幾位考評官的注意。黝黑的小鼎表面看起來平平無奇，但當雲昊注入靈力時，鼎腹的龍紋微微發亮，隱約有龍吟聲響起。
"那是...龍紋鼎？"一位考評官驚訝地低呼。
周玄清眯起眼睛："不，是更罕見的龍血鼎。這位墨小友不簡單啊。"
雲昊全神貫注，沒注意考評官的議論。他將藥材按特定順序投入鼎中，龍息控制着火候，時而文火慢熬，時而武火猛煉。鼎中藥液漸漸由渾濁變清澈，最後呈現出淡淡的金色。
一個時辰後，雲昊的丹鼎率先發出嗡鳴——這是成丹的前兆。他雙手結印，輕喝一聲："開！"
鼎蓋應聲而起，三顆金燦燦的丹藥飛出，被雲昊用玉盤接住。丹藥表面布滿細密的龍紋，在光線下如同活物般遊動。
"玄元丹，三品巔峰！"負責檢驗的考評官驚呼，"而且有丹紋！"
周玄清親自過來查看，拈起一顆丹藥對着光觀察，眼中精光閃爍："墨小友，這丹紋是如何形成的？"
"回會長，是家傳的'金絲手'技法。"雲昊沿用之前的說法，"通過特殊手法震蕩丹液，使藥力分布更均勻。"
周玄清不置可否，只是深深看了雲昊一眼："期待你第三輪的表現。"
其他煉藥師也陸續成丹。慕芊雪的玉露丹品質上乘，順利通過。這一輪又淘汰了七人，只剩下七人進入最終考核。
第三輪的題目很有挑戰性：公會提供一份殘缺的二品丹方，參與者需要現場補全並煉制。雲昊拿到的是一份名爲"清風散"的解毒丹方，缺少了三味主藥和兩味輔藥。
"龍淵前輩，您見過這種丹方嗎？"
龍淵沉吟片刻："應該是'玉蟾清風散'的簡化版。缺的三味主藥是玉蟾酥、青靈草和冰片，輔藥是..."
有了龍淵的指導，雲昊很快補全了丹方。但爲了不顯得太輕鬆，他故意在輔藥上做了些調整，讓成丹效果略遜於原版，但更加穩定。
煉制過程很順利，成丹時丹藥表面再次浮現龍紋。這次雲昊注意到，每當龍紋出現，體內生命力就會加速流失一絲。短短半天，他的白發又增加了不少。
七人中只有四人成功完成了改良丹方並成丹。最終，雲昊、慕芊雪和另外兩名中年煉藥師通過了三品考核。
"恭喜四位。"周玄清親自頒發新的徽章，"尤其是墨小友和慕姑娘，如此年輕就有這般造詣，實屬難得。"
儀式結束後，周玄清特意留下雲昊："墨小友可有興趣加入我流雲城公會？老夫可以破例收你爲記名弟子。"
這是莫大的榮譽，但雲昊婉言謝絕："多謝會長厚愛，但晚輩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周玄清也不勉強，遞過一枚玉簡："這是老夫的傳訊玉簡，若有需要，隨時聯系。"
雲昊道謝告辭。剛走出考評大廳，一個清冷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墨大師請留步。"
轉身一看，正是慕芊雪。近距離看，這女子眉目如畫，但眼神過於冷靜，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
"慕姑娘有事？"雲昊保持警惕。
慕芊雪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袖中取出半塊殘玉。雲昊心頭一震——那玉的質地和紋路，與他懷中生母給的玉佩如出一轍！
"墨大師身上有另外半塊，對嗎？"慕芊雪的聲音很低，"不必否認，我能感應到。"
雲昊的手已經按在了儲物袋上，隨時準備取出武器："慕姑娘何意？"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慕芊雪看了眼不遠處幾個假裝看展品實則監視的黑衣人，"酉時，城南'聽雨軒'見。帶上你的半塊玉。"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下雲昊站在原地，滿腹疑問。
與白楓匯合後，雲昊將公會內的情況簡要告知，特別提到了慕芊雪和她的半塊殘玉。
"慕家..."白楓眉頭緊鎖，"中州確實有個慕家，以煉藥和醫術聞名，但沒聽說與天霜城有什麼聯系。"
兩人決定先回客棧與林小雨碰頭，再決定是否赴約。剛走出公會大門，雲昊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是龍淵的警告！
"小心，有人在跟蹤！"
雲昊裝作若無其事，借着整理衣袖的機會向後瞥了一眼。幾個黑衣人若即若離地跟在後面，其中一人赫然是蕭玉堂的侍衛！
"分開走。"白楓低聲道，"我引開他們，你直接回客棧。"
雲昊點頭，兩人在下一個街角分開。果然，大部分跟蹤者跟着白楓去了，只有兩人繼續尾隨雲昊。
繞了幾條小巷後，雲昊突然加速，拐進一家綢緞莊，從後門溜出，成功甩掉了尾巴。
客棧裏，林小雨已經回來了，正焦急地等待。見到雲昊獨自回來，她明顯鬆了口氣："雲大哥，我打聽到一些奇怪的消息。"
"什麼消息？"
"蕭家最近在秘密招募煉藥師，條件異常優厚，但沒人知道具體要做什麼。"林小雨壓低聲音，"更奇怪的是，應征者中有幾個再也沒出現過..."
雲昊眉頭緊鎖。蕭家爲何對煉藥師如此感興趣？而且手段如此隱秘？
"還有，蕭玉堂不是普通蕭家子弟。"林小雨繼續道，"他是現任家主蕭震天的嫡孫，在家族中地位極高。但據說他從小體弱多病，十歲那年突然痊愈，之後修爲突飛猛進..."
正說着，白楓推門而入，臉色異常凝重。他的古劍正在鞘中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怎麼了？"雲昊第一次見到白楓這種表情。
白楓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取出一張紙條："跟着我的那些探子，半路突然全部撤走了。我在蕭家別院外發現了這個。"
紙條上只有潦草的幾個字："異瞳老者，地牢，黑蓮。"
雲昊和林小雨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但白楓的異色雙瞳中閃過一絲痛楚，似乎這幾個字觸動了他某段不願提及的記憶。
"今晚我去赴慕芊雪的約。"雲昊打破沉默，"她手中的殘玉可能與我身世有關。白兄，你..."
"我去探查蕭家別院。"白楓語氣堅決，"那'異瞳老者'...很可能與我有關。"
林小雨舉手："那我呢？"
"你留在客棧，注意安全。"雲昊取出幾枚符籙交給她，"有情況立刻傳訊。"
三人分頭行動前，雲昊特意取出母親給的玉佩仔細端詳。這半塊殘月形的玉佩除了精美的紋路外，背面還刻着一個小小的"璇"字——應該是生母洛青璇的名字縮寫。
慕芊雪手中的那半塊會是什麼樣子？她與洛家又有什麼關系？種種謎團，或許今晚能解開一部分。
酉時將至，雲昊換上一身素色長袍，將玉佩和武器貼身藏好，獨自前往城南聽雨軒。這座建在湖上的茶樓環境清幽，每個雅間都有隔音結界，是談機密事的好地方。
報上慕芊雪的名字後，侍者將雲昊引到最裏面的一間雅室。推開門，慕芊雪已經等在那裏，面前的茶桌上放着半塊殘玉。
雲昊取出自己的半塊，兩塊玉剛一接近，就同時亮起微光，仿佛久別重逢的故人。
"果然是你。"慕芊雪長舒一口氣，"洛姨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