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峰頂,魔氣如潮,哀嚎遍野。
那道沖天而起的悲愴光柱,是落陽真人強行沖擊元嬰自封、意圖脫困尋徒的最後爆發,卻也如同點燃了火藥桶,徹底引爆了棲霞峰地底積蓄的恐怖魔源!護峰大陣在三光淨水陣破碎後,僅支撐了數息,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轟然崩碎!
轟——!
更加洶涌、更加濃鬱的灰黑魔氣,混合着那一絲令人心悸的暗紅血煞本源,如同掙脫束縛的妖魔,從地裂深處咆哮而出!黑霧滾滾,遮天蔽日,所過之處,草木凋零,岩石腐蝕!數名來不及撤離的低階弟子被魔氣席卷,瞬間雙目赤紅,皮膚灰敗,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癲狂地撲向身邊同伴!
“結陣!困住入魔者!不要傷其性命!”雲芷清叱一聲,強忍內腑震蕩帶來的劇痛,素手翻飛。腰間青色藥囊光華流轉,無數閃爍着淡金色光芒的細針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
嗤嗤嗤!
金針精準地刺入那些癲狂弟子的周身大穴,針尾顫動,散發出清心鎮魂的柔和藥力。狂暴的弟子動作頓時一僵,眼中赤紅稍退,發出痛苦的悶哼,暫時被壓制在原地,但皮膚下的灰黑魔紋依舊在蠕動。
“雲芷師侄,這……”張長老臉色慘白,看着被暫時壓制卻無法根除魔氣的弟子,眼中滿是絕望。林風更是目眥欲裂,望着師尊光柱消失的方向,悲痛欲絕。
“魔氣已侵染神魂,尋常祛邪手段只能壓制,無法根除。”雲芷秀眉緊鎖,清澈的眼眸死死盯着地裂深處那不斷噴涌的、夾雜着暗紅血煞的魔氣源頭。她玉指輕撫腰間那枚溫潤的紫色玉佩,此刻玉佩正散發着異常灼熱的氣息,內部一道細微的、與魔氣同源的暗紅紋路若隱若現,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共鳴牽引!
那感覺……越來越清晰了!不僅僅是同源,更仿佛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悸動?這怎麼可能?!
就在她心神劇震之際,數道強橫無匹的氣息撕裂魔氣,轟然降臨棲霞峰頂!
爲首者,正是刑堂首座厲無涯!他周身煞氣翻涌,如同從九幽歸來的殺神,冰冷的目光掃過狼藉的峰頂和地裂魔源,最終落在雲芷身上,帶着審視。他身後,凌鋒長老劍氣含霜,熊烈長老煞氣騰騰,妙心仙子和慧明大師也聯袂而至,臉色凝重。
“雲芷師侄,此地魔源異動,可探明緣由?”妙心仙子率先開口,語氣關切,目光卻敏銳地捕捉到弟子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異色和腰間玉佩的異常。
雲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依舊清冷,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回稟師尊,諸位前輩。此魔氣蘊含三重異力,核心更有一絲精純霸道的血煞本源,侵蝕性極強,已侵染弟子神魂。其源頭……似乎直通地脈深處一處空間裂隙,疑似……與刑堂歸墟之眼相連!”她隱去了玉佩的異樣,只點出關鍵。
“果然如此!”凌鋒眼神銳利如劍,“歸墟之眼異動,引動棲霞地脈魔染!那墜入其中的魔子,就是禍源!”
“放屁!”熊烈怒吼道,指着地裂中噴涌的暗紅血煞,“這分明是魔寶出世的氣息!如此精純的魔煞本源,定是那歸墟之眼下的寶物被引動了!厲首座,還等什麼?集合我等之力,破開禁制,下去取了這機緣!莫讓那魔崽子占了便宜!”他眼中閃爍着毫不掩飾的貪婪。
“熊長老!禁地凶險,魔源肆虐,豈可妄動!”妙心仙子厲聲喝止。
厲無涯幽深的目光掃過爭執的幾人,最終定格在地裂深處。他手中那面映照歸墟之眼的青銅古鏡再次浮現,鏡面之中,那片扭曲的黑暗此刻已徹底化爲沸騰的暗紅血海!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洪荒巨獸蘇醒般的恐怖威壓,即使隔着鏡面都讓在場元嬰強者感到一陣窒息!
“歸墟之眼徹底異變!血煞本源沸騰!”厲無涯的聲音冰冷刺骨,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魔子……不僅未死,反而引動了禁地核心之力!其身上魔性,已成大患!此患不除,天衍宗永無寧日!”
他猛地抬頭,眼中煞氣滔天,聲音如同金鐵交鳴,響徹整個棲霞峰:
“傳本座令!刑堂所有金丹執事即刻集結!凌鋒、熊烈二位道友助陣!以‘三才破煞陣’強攻地脈節點,打通通往歸墟之眼的臨時通道!不惜一切代價,誅殺魔子蘇硯!鎮壓禁地魔源!”
“得令!”數名刑堂金丹執事齊聲應喝,殺氣凜然。
凌鋒長劍出鞘半寸,劍氣沖霄:“除魔衛道,義不容辭!”
熊烈獰笑一聲,雙拳對撞,土黃靈力翻涌:“老子早就想下去看看了!”
妙心仙子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慧明大師低誦佛號,周身佛光隱現,顯然也做好了出手準備。
一場針對地底深淵的強攻,即將展開!目標直指正在血繭中經歷最後蛻變的蘇硯!
* * *
化血歸元池底。
巨大的暗紅血繭,在經歷了劇烈的震蕩後,表面的裂痕越來越多!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繭內,狂暴的能量旋渦已經達到了頂點,蘇硯的意識在道魔意志的終極撕扯中,也到了破繭而出的臨界點!
落陽真人那聲悲愴的呼喚,如同定海神針,牢牢錨定了“蘇硯”最後一點人性微光。但這微光,在《血獄歸真經》浩瀚魔意和骸骨意志的洪流沖擊下,依舊岌岌可危。屬於“影七”的冰冷、高效、只爲殺戮而生的意志,在魔經的滋養下,已近乎圓滿,它貪婪地吸收着血池的力量,渴望着破繭而出,化身真正的“歸元魔兵”!
“放棄……無謂的……掙扎……”
“擁抱……血獄……方得……永生……”
骸骨的意念帶着癲狂的誘惑,那兩點魂火熾亮如同血日,鎖鏈譁啦作響,它似乎比蘇硯更加渴望破繭的瞬間!
就在這時!
一股與這血獄深淵格格不入的、清冷、純淨、帶着勃勃生機的氣息,如同穿透層層迷霧的月光,竟極其微弱地滲透了進來!這氣息並非源自血池,而是來自外界,來自棲霞峰頂,來自……雲芷腰間那枚與她神魂相連的玉佩!
這股清冷氣息極其微弱,對於浩瀚的血煞海洋而言如同滄海一粟。但它出現的瞬間,蘇硯識海中那點“蘇硯”的微光,以及他體內那被魔經強行壓制、幾乎湮滅的天衍宗《引氣訣》殘留的一絲微弱靈力,卻如同久旱逢甘霖,猛地跳動了一下!
同時,雲芷腰間那枚紫色玉佩,在地裂魔源和血繭氣息的雙重刺激下,灼熱到了極致!那道暗紅紋路驟然清晰,一股源自玉佩深處、與她神魂相連的、極其隱晦的“蝕骨幽煞”殘毒被徹底引動!這殘毒與血池本源同源,此刻竟不受控制地試圖離體而出,涌向地裂深處!
“呃!”峰頂的雲芷悶哼一聲,俏臉瞬間煞白!一股陰寒蝕骨的痛楚從玉佩處傳來,直侵神魂!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力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流向那深淵魔源!她死死按住玉佩,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駭然之色!這玉佩……這殘毒……到底與地底那東西有何關聯?!
血繭之內!
這突如其來的、微弱卻無比“純淨”的生機氣息和那同源殘毒的悸動,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滴入了一滴冰水!
轟!
蘇硯沉寂的識海,因爲這外來的、矛盾的刺激,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異變!
那點被“蘇硯”意志守護的、屬於落陽真人守護禁制爆發時的最後一點溫暖“生”機,在感受到外界那縷清冷純淨氣息的瞬間,竟如同被點燃的星火,猛地爆發開來!它不是去對抗魔意,而是如同一個引子,瞬間引動了被《血獄歸真經》強行吞噬、融合、卻尚未被徹底轉化的——天衍宗《引氣訣》的微弱根基!以及……那融入他血脈、源自幽冥殿《蝕骨幽煞訣》的陰寒力量!
三種截然不同、本應沖突湮滅的力量——血獄魔煞、蝕骨陰寒、引氣生機——在這一點“生”機的調和與那縷外來純淨氣息的牽引下,竟於蘇硯的丹田核心,那瘋狂旋轉的暗紅氣旋中心,發生了一絲極其玄妙的……交融!
嗡!
一點微弱、卻純淨無比、散發着溫潤白光的蓮苞虛影,竟在暗紅色的毀滅氣旋中心,悄然孕育而生!蓮苞雖小,卻蘊含着一種堅韌不拔的淨化與生機之意,與周遭狂暴的血煞魔氣形成鮮明對比,卻又詭異地共存!
“這……不可能!”骸骨的意念第一次發出了驚怒交加的波動!它感受到了那白蓮虛影的氣息,那是對它至高魔道法則的褻瀆!是變數!
而蘇硯的意識,在這白蓮虛影誕生的瞬間,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那是一種在毀滅中孕育新生、在魔煞中守護本真的奇異境界!他不再是被動承受撕扯,而是本能地開始引導!
轟隆隆——!
血繭表面的裂痕瞬間擴大至極限!刺目的暗紅血光混合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潤白光,猛地從裂縫中爆發開來!
砰!
巨大的血繭,轟然炸裂!
一道身影,緩緩自沸騰的血池中,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