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知野的身體在溫姩觸碰到他手的時候就猛地繃緊,而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溫姩哭了......她爲什麼要哭?
滾燙的淚珠砸進他的手心裏,灼燒着他的皮膚,心髒都跟着劇烈顫動。
一旁的竇博韜見她們要放了鬱知野,當時就急了,“溫姩,你們幹什麼?我們還沒玩夠呢,誰允許你們把他放開的!”
溫姩的情緒逐漸緩和了下來,聽到竇博韜的話,她擦了擦眼淚,緩緩站起身來。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空曠的泳池邊回蕩。
四周瞬間變得格外安靜,一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竇博韜已經被溫姩打得偏過了頭去,她幾乎是用盡了眼下她能使出來的全部力氣。
臉頰火辣辣的疼,少年捂着臉不可置信地扭過頭看向溫姩。
“你瘋了?!你敢打我!”
她臉上淚痕未幹,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但那雙看向竇博韜的眼睛,卻清亮得像被雨水洗過的寒星,對上眼前人怒不可遏的嘴臉,不躲不避。
“竇博韜,到此爲止吧,以後都不要再找鬱知野的麻煩了。”
“你吃錯藥了?”他們又不是第一次欺負她這個新家教了,之前也不見她有什麼反應,今天怎麼就突然轉性了?
“溫姩,你爲了他打我,你覺得合適嗎?你想要幫他出頭,就是和我作對,你可要想好了。”
溫姩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在她重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了答案。
要她眼睜睜看着鬱知野受辱,她做不到。
就算是和竇博韜作對也無所謂。
“我很清楚,以前是以前,但以後我不可能再讓你們像以前那樣對他。”
竇博韜舌尖抵了抵被打的位置,輕嗤出聲,視線掃過地上已經解開了繩子,被宋今禾扶着站起來的少年身上。
“溫姩,你要因爲這麼個窮酸貨和我撕破臉嗎?你知不知道,他不光窮,他爸還是個......”
“那他也比你強千萬倍!”
溫姩猛地打斷他。她身形纖細,身上的紅裙被晚風吹動搖曳,像一朵綻放正盛的豔麗紅玫瑰,熱烈得讓人挪不開眼。
可她又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要將一切的污言穢語都阻攔在外。
“他很好,無論發生過什麼事情,那都和他無關。”
鬱知野並不是A市人,他是南溪省的人,也是南溪省去年的理科狀元。
溫姩聽說他原本是可以靠競賽保送的,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高考。
而她不知道的是,鬱知野會這麼選擇的原因很現實,那就是只要他的高考成績足夠好,能夠考出名氣來,從學校到政府,再到各種基金會,都會給他不菲的獎金。他算過,這些遠比他競賽保送能得到的更多。
他需要這筆錢。
而鬱知野從進入A大開始,因爲過於優越的長相,和在學霸齊聚的A大中還是依舊亮眼的成績而備受關注。
可對於他而言,過分的關注並非好事。
沒多久,他那個多年前因殺人入獄的父親的事就被翻了出來。
大家雖然明白那是他父親做的事情,嘴上說着“禍不及子女”,與他無關,可潛意識裏,還是會對他生出芥蒂。
畢竟血脈相連,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在某一天,顯露出和他父親相似的暴戾。
於是,那些曾經想和他結交的人,漸漸都疏遠了。
不過,鬱知野似乎並不在意。他依舊獨來獨往,不受絲毫影響,這樣的清靜,反而是他想要的。
竇博韜見溫姩神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臉色也徹底冷了下來,對着她罵了句髒話。
他往前逼近,抬起手指着溫姩的鼻子,咬牙切齒道:“溫姩,你真以爲我不敢動你嗎?”
溫姩反倒是希望他真的動手,這樣她就可以順水推舟,把這事兒給鬧到長輩們的面前去。
溫恩華最是護犢子,竇博韜要是真敢打她,今天這事兒就沒這麼好過去了。
溫姩將竇博韜的手輕輕撥開,也往前走近他,下巴微揚,“打啊。”
竇博韜被她激得額角青筋直跳,那雙眼睛像是能噴出火來似的。
就在這時,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拉住溫姩的手臂,將她帶到了自己的身後。
只不過溫姩手臂上的微弱觸感轉瞬即逝,鬱知野很快就鬆開了她。
少年並不算寬闊的肩背,在此刻成了她眼前最堅實的屏障。
鬱知野擋在溫姩的身前,面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對上竇博韜的時候,眼底沒有半分畏懼,只沉澱着一種洞明世事而又近乎麻木的淡然。
竇博韜愣了一瞬,似是沒想到鬱知野竟然有膽子站出來。
他不屑哼笑,“一個殺人犯的兒子,也想在這裏逞英雄?”
竇博韜說出口的話就像是淬了毒的針,偏生要往人的痛處扎。
鬱知野的父親是九年前入的獄,被判了十二年。
在這九年期間,鬱知野受盡了冷眼和嘲諷。
因爲他父親犯下的罪行實在惡劣到令人無法原諒,當地人連帶着唾棄和他父親有關的人。
他是在周圍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中,是在無處不在的鄙夷低語裏,獨自吞咽着那份苦澀,艱難長大的。
所以他拼了命想要往上爬,只想掙脫那令人窒息的環境。
然而,當他來到A市,以爲能迎來新生時,在在短暫的平靜後,那試圖埋葬的過去依舊被翻出,流言蜚語如同瘟疫般在新的環境裏蔓延。
仿佛他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也不過是從一個小一點的泥潭,跳進了一個更大、更華麗的沼澤。
他永遠也洗不淨出身烙下的印記,無論逃到哪裏,那無形的枷鎖總會再次將他鎖緊。
然而,還不等鬱知野開口,溫姩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來,“竇博韜我勸你嘴巴最好放幹淨點,不然我不介意把今天這裏的一切都傳出去的。”
她走到鬱知野身邊站定,緩緩抬手,指向了不遠處還閃爍着紅光的監控攝像頭。
“你覺得,你們幾個的所作所爲傳出去了,對家裏面會有什麼影響呢?”
“溫姩,你......”竇博韜臉色鐵青,那模樣真的像是要把溫姩給生吞活剝了。
“我怎麼?”溫姩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需要我現在就叫人把監控錄像調出來嗎?”
竇博韜身後的小弟見情況不對,忙上前來勸他:“韜哥,要不今天就先算了。”
他們也自知這事兒上不得台面,要是真傳出去了,他們討不着好。
竇博韜甩開其他男生拉着他的手,朝溫姩點點頭,語氣裏滿是威脅和警告:“溫姩,你好樣的。”
說完,他的視線又從站在溫姩身旁,神情清冷的少年臉上滑過。
都給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