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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
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
隨即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媽媽暈血。
對不起,媽媽,我不是故意以這樣的方式死去的。
我努力的去擦拭血跡了。
但沒有用,我已經是靈魂了。
我期待着狗將我全部吃掉。
一點血肉都不要留下。
可還是讓媽媽看到了些。
我的靈魂在空中停留片刻。
最終輕輕附在了媽媽脖頸上那枚從不離身的水晶小狗吊墜上。
做一只小狗,一直都是我的夢想。
媽媽被帶去了警察局。
「屍檢結果顯示,您女兒死於流感引發的重症肺炎,導致呼吸衰竭。」
「頭部撞擊傷是她在櫃中求生時造成的,並非致命傷。」
警察的語氣盡可能平穩。
「媽媽冷哼一聲。」
「肺炎,不可能,她就是普通感冒!」
「女士,請您冷靜。這是法醫的專業判斷。」
警察繼續說着。
「同時你養的狗需要暫時看管,它們有嚴重的食人傾向,並且對辦案人員有強烈的攻擊性。」
「案件結束之後,需要依據規定,按照危險動物處理,進行安樂死。」
這話一出,媽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炸起,比聽到我的死訊時激動百倍。
「安樂死?你們憑什麼,它們是我的家人!」
她抓起桌上的筆錄本狠狠摔在地上,揮舞着手臂,試圖沖向說話的警察。
被旁邊的人及時攔住。
「是你們嚇到了我的狗,現在還要殺我的狗,我跟你們拼了。」
她嘶吼着力氣大得驚人,兩個警員幾乎按不住她。
整個警局的目光都聚集過來,竊竊私語聲四起。
她的哭罵聲、桌椅的碰撞聲、警員的勸阻聲混雜在一起,亂成一團。
「我的狗比我的命還重要,你們不能動它們!」
「放開我,我要我的狗!」
最終,在多次警告無效後,幾名警員不得不強行將她架起,半拖半請地「送」出了警局大門。
她癱坐在警局門外的台階上。
頭發散亂,妝容被淚水糊花,對着緊閉的玻璃門發出絕望而痛苦的嗚咽。
「把我的狗還給我。」
我也很想哭,但是鬼流不出眼淚。
無處可去的她,來到了閨蜜家裏。
幾杯烈酒下肚,媽媽終於撕開了心底最深的傷疤。
她說出了我一直以來的疑惑。
爲什麼媽媽愛狗勝過一切。
作爲留守兒童她曾被寄養在伯父家,伯母嫌她是拖油瓶,又沒有撫養費,動輒打罵。
經常把她和看家的藏獒關在同一個鐵籠裏。
「那只藏獒,站起來比當時的我還高。」
「我縮在角落,嚇得尿褲子。」
「但它只是走過來,聞了聞我,然後就趴在我身邊,用它的身體擋住了籠子口的風。」
那個冬天,她靠着藏獒厚實的皮毛取暖,熬過了一個個飢寒交迫的夜晚。
那只不會說話的狗,成了她孤立無援的童年裏,唯一的熱源和守護者。
後來她被父母接走,沒多久就聽說那只藏獒死了。
「狗比人可靠,狗永遠不會背叛你。」
「誰都不能越過狗,我自己的孩子都不可以,它們是我的一切。」
她抬起醉眼朦朧的臉,對閨蜜苦笑。
「你一定覺得我瘋了吧,你理解不了的。」
閨蜜靜靜地看着她,目光裏有深深的憐憫。
「我或許理解不了,但是你的女兒一定能理解。」
媽媽愣住了。
閨蜜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錘子砸在媽媽心上。
「你女兒的處境,和當年被關在籠子裏的你,有什麼區別?」
媽媽拿着酒瓶的手猛地一顫,琥珀色的液體溢出了杯沿,漫過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