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馬拉雅山脈刺骨的寒風，裹挾着雪沫和飛機殘骸燃燒後的焦糊味，在墜機點久久不散。陳青陽盤膝坐在一塊相對幹淨、背風的大石後，破碎的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臉色蒼白如雪，嘴唇因失血和消耗而毫無血色，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胸腔深處的鈍痛。三枚永樂通寶被他緊緊攥在手心，銅錢冰冷的觸感和其上殘留的微弱雷霆氣息，是他此刻維系清醒的錨點。金剛符的餘威尚在經脈中遊走，緩慢地修補着受損的筋骨，但道力的虧空如同幹涸的河床，短時間內難以恢復。
幾名幸存的龍國士兵在附近警戒，他們沉默地處理着傷口，眼神疲憊而警惕，自動步槍冰冷的槍口對着下方幽暗的、如同巨獸匍匐的山林。墜機點位於白象國北部靠近邊境的險峻山區，距離最近的有人煙聚集地，也隔着數座難以逾越的雪山。通訊設備在墜毀時徹底損毀，與龍國本土和鐵塔國的聯系完全中斷。求援的信號彈已經打向晦暗的天空，但那微弱的光芒能否被遠方的盟友捕捉到，誰也無法保證。
陳青陽深知，此地絕非久留之地。墜機的巨大動靜和伯爵臨死前那聲穿雲裂帛的尖嘯，如同在黑暗森林中投下巨石，足以驚動方圓百裏內一切蟄伏的詭異。白象國，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在詭異降臨後，其本身的恐怖傳說與入侵的西方邪物交織混雜，早已淪爲比戰場更凶險的混沌泥潭。食屍鬼在恒河兩岸的古老墓穴中挖掘腐屍，形成令人作嘔的“腐窟”；西方喪屍病毒在某些區域變異，催生出行動詭異、力大無窮的“溼婆屍”；更別提那些遊蕩在神廟廢墟、被黑暗力量扭曲的白象本土邪靈。
三天。這是陳青陽心中給自己設定的極限。三天之內，必須恢復部分戰力，並找到離開這片絕境的方法，或者等到可能的救援。
在士兵們找到的一個勉強能遮蔽風雪的半坍塌山洞裏，陳青陽度過了墜機後的第一個夜晚。洞壁冰冷潮溼，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土腥味和一種若有若無的、像是陳年屍骨混合着潮溼黴菌的腐朽氣息。他不敢深睡，始終保持着道門特有的“坐忘”狀態，一絲微弱的神念如同無形的蛛網，覆蓋着洞口狹窄的區域。
第二日黃昏，那股腐朽的氣息陡然變得濃烈刺鼻！
如同千萬只腐爛蛆蟲在爬行的窸窣聲，密密麻麻地從山洞深處、從洞外的岩縫中、甚至從腳下的凍土裏傳來！陰冷、污穢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狹小的空間，帶着濃烈的屍毒和一種令人靈魂都感到粘膩惡心的精神污染！
“敵襲！地下！”負責警戒的士兵發出變調的嘶吼，槍口瞬間指向地面！
話音未落！
噗！噗！噗！
數處看似堅硬的凍土地面猛地炸開！腥臭的泥土混合着腐肉碎塊四濺！幾條瘦骨嶙峋、覆蓋着粘稠綠色屍液、如同巨大蚯蚓般的慘白手臂破土而出！手指末端是鋒利的、閃爍着幽綠毒芒的鉤爪，帶着撕裂空氣的銳響，閃電般抓向洞內士兵的腳踝和陳青陽盤坐的身體！
食屍鬼！而且是至少三只！它們顯然被墜機的血腥和活人的生氣吸引而來，利用天賦的掘地能力發動了陰險的突襲！
山洞內瞬間陷入混戰！槍聲大作，子彈打在食屍鬼堅韌如老樹皮的皮膚上，濺起墨綠色的粘液和碎肉，卻難以造成致命傷，反而激起了它們的凶性！腥臭的毒爪揮舞，洞壁被抓出深深的溝壑，碎石紛飛！一名士兵躲閃不及，小腿被鉤爪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傷口瞬間發黑潰爛，冒出滋滋的白煙，他慘叫着倒下，劇毒的屍氣正瘋狂侵蝕他的生機！
陳青陽在破土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已睜眼！眼中沒有慌亂，只有冰冷的殺意。道力雖未恢復，但肉身的本能和戰鬥意識仍在！
他沒有動用珍貴的符籙，右手閃電般拔出腰間的桃木短匕——這是除卻桃木劍外最常用的近身法器。短匕上朱砂繪制的破邪符文在污穢氣息刺激下自行亮起微弱的紅光。
“滾！”
一聲低喝！陳青陽身形如狸貓般側滑，險之又險地避開一只抓向他面門的毒爪！同時，桃木短匕化作一道赤紅流光，帶着尖銳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刺入另一只剛從土裏探出半個腐爛腦袋的食屍鬼眼眶！
噗嗤！
粘稠腥臭的墨綠色液體伴隨着眼球的爆裂噴濺而出！那食屍鬼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淒厲尖嚎，瘋狂地甩動頭顱，試圖將短匕甩脫！陳青陽手腕一擰一絞，順勢向下猛壓！
咔嚓！
顱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桃木短匕上蘊含的破邪之力瞬間涌入食屍鬼混亂污濁的腦域，如同沸水潑雪！那食屍鬼的尖嚎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幾下，轟然癱軟，徹底失去了生息，墨綠色的污血從七竅中汩汩流出，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
另外兩只食屍鬼被同伴的瞬間斃命激得更加狂暴！它們放棄攻擊士兵，腐爛的眼窩死死鎖定陳青陽，口中噴吐着腥臭的綠色毒霧，揮舞着致命的鉤爪，從左右兩側瘋狂撲來！山洞狹窄，避無可避！
陳青陽眼神一厲，不退反進！他猛地吸一口氣，強壓下胸口的翻騰，腳下步伐玄奧踏出，正是道門“禹步”！身形在方寸間如同鬼魅般晃動，竟在兩只食屍鬼的夾擊中尋到一線空隙！左手的永樂通寶早已扣在掌心，雖未激發雷法，但銅錢本身蘊含的破煞之氣，如同無形的斥力屏障，讓食屍鬼抓來的鉤爪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滯！
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滯！
陳青陽右手桃木短匕如毒蛇吐信，以一個刁鑽至極的角度，自下而上，狠狠刺入左側食屍鬼因撲擊而暴露的、相對柔軟的咽喉部位！同時，右腳灌注殘餘道力，如同鐵鞭般狠狠踹在右側食屍鬼的胸膛！
噗嗤！砰！
咽喉被刺穿的食屍鬼嗬嗬作響，墨綠毒血狂噴！被踹中胸膛的那只則如同被攻城錘擊中，倒飛出去，狠狠撞在洞壁上，碎石簌簌落下，胸前凹陷下去一大塊！
但食屍鬼的生命力頑強得可怕！咽喉被刺穿那只，竟未立刻死去，反而凶性大發，張開流着涎水的腐臭大口，不顧一切地朝陳青陽持匕的手臂咬來！而被踹飛那只，也掙扎着爬起，發出低沉的咆哮，再次撲上！
陳青陽眼神冰冷，果斷棄匕！身體借着反震之力急速後撤，同時左手一揚！
“破！”
三枚永樂通寶脫手飛出，並非激發雷法，而是如同三顆沉重的暗器，帶着尖銳的呼嘯，精準地砸向兩只食屍鬼的頭顱和關節！
噗！噗！噗！
銅錢攜帶着破煞之力，如同燒紅的鐵塊砸進腐肉！沉悶的撞擊聲中，食屍鬼的頭顱被砸得凹陷變形，關節被擊碎，前撲之勢頓時受挫，發出痛苦的嘶嚎！
趁此間隙，旁邊緩過勁來的士兵們怒吼着，將自動步槍的火力全部傾瀉在兩只受創的食屍鬼身上！子彈近距離攢射，打得它們渾身顫抖，墨綠色的粘液和腐肉碎塊四處飛濺！
陳青陽喘息着，沒有再看那兩只垂死掙扎的怪物。他快步走到那名被毒爪所傷的士兵身邊。士兵臉色已經發黑，傷口潰爛流膿，氣息微弱，屍毒正急速蔓延。
“道…道長…”士兵眼神渙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陳青陽面沉如水，毫不猶豫地咬破中指，指尖精血滲出，帶着微弱的靈光。他以血爲引，在士兵傷口周圍急速勾畫出一道簡潔卻蘊含生機的“祛毒符”和一道“定魂符”。
“忍着！”他低喝一聲，劍指猛地點在符文的中心！
嗤——！
一股濃鬱的黑氣如同被燒灼般從傷口中冒出，帶着刺鼻的腥臭。士兵身體劇烈抽搐，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但臉上的黑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退，潰爛的蔓延也被遏制住。
“用幹淨雪水清洗傷口，包扎好，輪流守夜，警惕地下！”陳青陽快速吩咐完，立刻盤膝坐下，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恢復幾乎見底的道力。剛才短暫的爆發，再次牽動了內傷，喉嚨裏涌上一股腥甜。
山洞內彌漫着硝煙、腐臭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士兵們默默地執行着命令，眼神中充滿了對陳青陽的敬畏和對未知的恐懼。
第三天清晨，天色依舊陰沉。陳青陽帶着傷勢稍緩的士兵，離開了那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山洞，向着地勢稍低、可能有人跡的方向艱難跋涉。積雪很深，每一步都異常費力。陳青陽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比前兩日銳利了一些，三枚永樂通寶在他指尖無意識地轉動着，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他們沿着一條結冰的溪谷下行。兩側是覆蓋着厚厚積雪、怪石嶙峋的山坡，枯死的樹木如同扭曲的鬼爪伸向灰暗的天空。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腳下積雪被踩實的咯吱聲，以及寒風吹過山谷的嗚咽。
突然！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一名士兵猛地停住腳步，身體瞬間繃緊！
“道長！前面…那是什麼？”
陳青陽瞳孔驟縮，神念瞬間掃向前方！
在溪谷前方數十米外，一個被巨大落石半掩蔽的凹陷處，堆積着大量慘白的骸骨！有人類的，也有各種動物的，層層疊疊，被凍得僵硬。而在那骸骨堆的頂端，赫然趴伏着一只體型格外龐大的食屍鬼！它比山洞裏那幾只大了近一倍，皮膚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灰敗石質光澤，背部生長着幾根猙獰的骨刺，正埋頭啃噬着一具尚未完全腐爛的犛牛屍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咀嚼聲。濃烈的屍臭和怨氣如同實質的瘴氣，籠罩着那片區域。
是那只被陳青陽重創後逃走的食屍鬼頭領！它竟然躲在這裏，靠着啃噬屍體加速恢復！
幾乎在陳青陽發現它的同時，那食屍鬼頭領也猛地抬起了腐爛的頭顱！空洞的眼窩瞬間鎖定了陳青陽！一股狂暴、怨毒、混雜着貪婪的凶戾氣息如同火山般爆發！它認出了這個重創它、殺死它手下的人類道士！新仇舊恨瞬間點燃了它僅存的凶性！
“吼——！！！”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了無盡怨恨的咆哮撕裂了山谷的寂靜！食屍鬼頭領龐大的身軀猛地從骸骨堆上躍起，如同投石機拋出的巨石，裹挾着腥風惡臭，無視了擋在前方的士兵，直撲陳青陽！它石質化的皮膚在灰暗光線下閃爍着危險的光澤，巨大的鉤爪撕裂空氣，帶着足以開碑裂石的恐怖力量！
“散開！”陳青陽厲喝一聲，不退反進！他知道這怪物是沖他來的，必須引開，否則士兵們必死無疑！
桃木劍瞬間出鞘！劍身上的“破煞誅邪”血符在道力激發下亮起刺目的紅光！陳青陽腳踏禹步，身形如遊魚，險之又險地避開食屍鬼頭領勢大力沉的第一記撲殺！鉤爪帶起的腥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轟隆！
食屍鬼頭領撲空，巨大的爪子拍在凍硬的溪谷地面上，堅冰和碎石四濺，留下一個深坑！
陳青陽眼神冰冷，手腕一抖，桃木劍化作一道赤紅匹練，帶着尖銳的破空聲，狠狠刺向食屍鬼相對脆弱的腰肋！劍尖精準地點在它石質皮膚的縫隙處！
噗嗤！
赤紅光芒一閃而沒！劍尖刺入寸許！一股墨綠色的腥臭血液飆射而出！
“嗷！”食屍鬼吃痛，發出憤怒的嘶吼，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扭，另一只爪子帶着惡風橫掃而來，速度竟快得驚人！
陳青陽拔劍急退，但胸口的傷勢牽動，動作慢了半拍！
嗤啦！
道袍的衣袖被鋒利的鉤爪撕裂，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雖然未被抓實，但鉤爪上附帶的屍毒陰氣已經侵入肌膚，整條手臂瞬間傳來麻痹感！
“好畜生！”陳青陽眼中寒芒暴漲，強忍手臂的麻痹和毒素侵蝕帶來的眩暈，左手劍指凌空疾點！
“五雷使者，速降真形！破！”
一道比之前細弱許多、卻依舊迅疾刺目的白色電光從指尖迸發，如同靈蛇般射向食屍鬼的頭顱！
食屍鬼頭領顯然吃過雷法的虧，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龐大的身軀竟異常靈活地向側後方急閃！
轟！
電光擦着它的肩膀轟在後面的岩壁上，炸開一片碎石！
就在陳青陽全力對付食屍鬼，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
異變再生！
溪谷上方，一處陡峭的、覆蓋着厚厚積雪的山坡上，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股陰冷、粘稠、帶着濃鬱血腥味的黑暗氣息！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速度快到極致，幾乎在氣息爆發的同時，已經撕裂空氣，帶着刺耳的尖嘯，俯沖而下！目標，正是下方因施展雷法而氣息微滯的陳青陽！
是吸血鬼！而且絕非普通貨色！那氣息之強橫，雖不及墜機時的伯爵，卻也相差不遠！顯然，他們是循着伯爵臨死前的怨念和血腥味追蹤而來的復仇者！
陳青陽心中警兆狂鳴！寒意瞬間凍結了脊背！他猛地抬頭，只看到一雙在灰暗天光下閃爍着暴虐猩紅的眼睛，以及一只撕裂空氣、指尖繚繞着濃鬱血芒、直抓向他天靈蓋的利爪！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之近！
“孽障！休得猖狂！”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洪亮、渾厚、如同深山古刹銅鍾轟鳴般的怒喝，陡然從溪谷的另一側炸響！
這聲音並非普通吼叫，其中蘊含着某種奇特的韻律，如同無數梵文音節在共振，帶着一股滌蕩邪穢、震懾心魄的浩然之力！聲音所及之處，連呼嘯的寒風都爲之一滯！溪谷兩側樹梢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那俯沖而下的吸血鬼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聲波巨錘狠狠砸中，俯沖之勢驟然減緩，猩紅的眼中閃過一絲驚駭和混亂！那抓向陳青陽天靈蓋的致命利爪，也不由自主地停滯了刹那！
就是這生死一瞬的停滯！
陳青陽的戰鬥本能被激發到了極致！他強壓翻騰的氣血和手臂的麻痹，不顧一切地催動殘餘道力，身體如同折斷般向後猛仰！
唰！
冰冷的、帶着血腥味的利爪幾乎是貼着他的鼻尖劃過！凌厲的爪風刮得他面皮生疼！
與此同時，一道枯瘦卻異常迅捷的身影，如同貼地飛行的蒼鷹，從聲音傳來的方向激射而至！來人赤着雙腳，踏在冰冷的積雪和碎石上卻如履平地，身上只裹着一條破舊的赭黃色粗布，露出精瘦黝黑、如同古銅澆鑄的軀體。他須發皆白，臉上布滿深刻的皺紋，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着兩團金色的火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頸上纏繞着的一串由巨大、烏黑發亮的某種奇異種子串成的佛珠，以及手中緊握的一根非金非木、刻滿細密梵文的暗金色短杖！
正是白象國的苦行僧！
老僧對那暫時被梵音震懾的吸血鬼視若無睹，他的目標無比明確——那只剛剛被雷法驚退、正欲再次撲向陳青陽的食屍鬼頭領！
“唵(Om)！”
老僧口中再次吐出一個簡短卻蘊含着無上偉力的梵音真言！手中暗金短杖隨着真言揮出，杖頭雕刻的怒目金剛像瞬間亮起一層柔和卻無比堅韌的金光！
“砰！”
一聲沉悶如擊革的巨響！
暗金短杖帶着萬鈞之勢，如同金剛杵砸落，精準無比地轟在食屍鬼頭領那石質化的、正欲抬起的醜陋頭顱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食屍鬼頭領堅硬的頭骨竟被這一杖硬生生砸得凹陷下去一大塊！它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轟然栽倒，墨綠色的污血和腦漿從碎裂的頭骨縫隙中噴涌而出，腥臭撲鼻！它那凶戾的氣息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急速萎靡下去，四肢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
陳青陽看得心頭一震！這老僧的力量和那短杖的破邪之威，絕不亞於他的桃木劍！白象苦行僧，果然名不虛傳！
然而，危機並未解除！
那被梵音震懾的吸血鬼已經從短暫的失神中恢復過來！看到食屍鬼頭領瞬間斃命，又感受到老僧身上散發出的強大威脅，他猩紅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怒和極致的瘋狂！
“老禿驢！壞我好事！一起死吧！”
吸血鬼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不再理會陳青陽，背後蝠翼猛地展開，卷起狂暴的氣流，帶着同歸於盡的決絕，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血色殘影，直撲剛剛收回短杖的老僧！速度快到極致！兩只利爪之上，濃鬱的血芒凝練如同實質的匕首，直刺老僧的胸膛和咽喉！他要以速度碾壓，近身搏殺！
老僧眼神凝重，面對這快如鬼魅的撲擊，他竟不閃不避！手中暗金短杖急速在身前劃出一個渾圓的金色光圈，口中梵音再吐：
“嘛呢叭咪吽(Mani Padme Hum)！”
六字大明咒化作實質的音波，混合着短杖劃出的金色光圈，瞬間形成一面流轉着無數微縮梵文的金色光盾！
鐺！鐺！
兩聲刺耳的金鐵交鳴幾乎同時炸響！吸血鬼的血芒利爪狠狠抓在金色光盾之上，爆發出刺目的火星！光盾劇烈波動，梵文流轉的速度陡然加快，發出嗡嗡的顫鳴，但終究沒有被撕裂！老僧枯瘦的身體被巨大的沖擊力震得向後滑退了數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臉色微微一白。
“吼！”吸血鬼一擊未能得手，更加狂躁！他蝠翼瘋狂扇動，身形在空中詭異地一折，帶起道道血色殘影，利爪從刁鑽的角度再次抓向老僧防御的死角！速度是他最大的依仗！
老僧的短杖揮舞得密不透風，金色光盾時隱時現，梵音真言不斷響起，形成一道道無形的精神沖擊波，幹擾着吸血鬼的速度和精神。兩人以快打快，身影在狹窄的溪谷中急速交錯，金鐵交擊聲和能量碰撞的爆鳴不絕於耳，激蕩的氣流卷起漫天雪沫！
陳青陽強忍着眩暈和手臂的麻痹，眼神銳利地捕捉着戰局。老僧的防御固若金湯，但明顯是以守爲主，缺乏一擊必殺的反擊手段。而那吸血鬼速度太快，攻勢如疾風驟雨，久守必失！
必須打破僵局！
陳青陽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刺激下，一股精純的心頭精血混着最後殘存的道力涌上喉頭！他左手閃電般從褡褳中抽出三張色澤深黃、邊緣微微焦卷的符籙——正是威力巨大卻也消耗驚人的“五雷符”！
“大師！定住他！”陳青陽用盡力氣嘶吼一聲！
老僧眼中金光一閃，瞬間明白了陳青陽的意圖！他猛地將手中暗金短杖狠狠插入腳下凍土！雙手合十於胸前，脖頸上那串烏黑發亮的佛珠驟然爆發出璀璨的金光！他雙目圓睜，口中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宏大梵音，如同萬千佛陀同時怒喝：
“嗡班扎薩埵吽(Vajrasattva Hum)！”
轟！
一股浩瀚、磅礴、帶着無邊鎮壓之力的金色佛光以老僧爲中心猛然爆發！佛光所及，空氣仿佛都凝固了！無數細密的金色“卍”字符文如同鎖鏈般憑空顯現，瞬間纏繞上那高速移動的吸血鬼身體！
吸血鬼的動作驟然一僵！如同陷入了粘稠無比的金色琥珀之中！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瘋狂地掙扎着，蝠翼拍打，血芒暴涌，試圖掙脫這無形的枷鎖！
就是現在！
陳青陽眼中精光爆射！舌尖精血噴在右手緊握的三張五雷符上！
“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聞呼即至，速發陽聲！急急如律令！”
三道熾白到極致、帶着毀滅性煌煌天威的粗大雷柱，如同天罰之矛，撕裂了溪谷上方的陰霾天空，精準無比地轟向那被金色佛光短暫禁錮在半空的吸血鬼！
“不——！！！”吸血鬼發出絕望到極點的尖嘯！
轟隆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霆爆鳴淹沒了世間一切聲音！刺目的白光將整個陰暗的溪谷照耀得如同白晝！狂暴的雷蛇瘋狂撕扯、吞噬着那團掙扎的黑暗！
當雷光散盡，焦臭彌漫。
半空中，只剩下一具焦黑扭曲、冒着縷縷青煙、幾乎不成形狀的殘骸，被幾縷未散盡的金色梵文鎖鏈纏繞着，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溪谷雪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風雪依舊在呼嘯。
陳青陽再也支撐不住，拄着桃木劍單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痛和濃重的血腥味，眼前陣陣發黑，剛才那三道五雷符幾乎徹底抽幹了他。
老僧迦爾基緩緩收回插入凍土的短杖，纏繞在吸血鬼殘骸上的金色梵文鎖鏈悄然消散。他脖頸上佛珠的光芒也黯淡下去，臉上帶着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明亮如金燈。他走到陳青陽面前，雙手合十，微微躬身，聲音平和卻帶着穿透風雪的力量：
“阿彌陀佛。施主道法通玄，誅邪衛道，老衲迦爾基，幸會。”
陳青陽艱難地抬起頭，看着眼前這位枯瘦卻蘊含着金剛之力的老僧，沾着血污的嘴角，終於扯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疲憊至極的弧度。
“龍國道門，陳青陽……謝大師援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