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敘的視線越過她,望向二樓緊閉的琴房。琴聲隱約傳來,斷斷續續,不過聽起來倒是流暢。
"她不肯下來吃飯?"他問。
許知意輕輕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無計可施的妥協:"這孩子倔得很,一定要練到完美才肯休息。"她頓了頓,又柔聲補充,"我讓傭人送了晚餐上去,不會餓着她的。"
沈時敘沒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喝着面前的粥,動作優雅而冷淡。
許知意知道,他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但沈時敘不會追問,他一向如此,對女兒縱容的近乎溺愛,哪怕她任性,他也只會沉默地接受。
許知意低頭喝着碗裏的燕窩粥,唇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
惠仁和她一樣,做事精益求精,要做就做最好。
也和沈時敘一樣,力求完美,討厭瑕疵。
作爲沈家繼承人唯一的女兒,沈惠仁,她的寶貝女兒是她至今爲止最優秀的作品。
毫無缺點。
她也會拼盡全力托舉她,讓她肆無忌憚、隨心所欲的活着。
"明天,"沈時敘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別讓她太緊張。"
許知意抬起眼,眸光盈盈:"怎麼會呢?你的女兒,你還不了解嗎?"
沈時敘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畫展當日,港城藝術中心人流涌動。
沈惠仁穿着白色公主裙,神情認真地坐在兒童版的三角鋼琴前,指尖落下第一個音符時,全場安靜下來。
她彈奏的《夢中的婚禮》流暢而優雅,可見準備充分。許知意站在角落,唇角微揚滿意的微笑,她的女兒,果然天生就該萬衆矚目。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沈時敘坐在第一排,神色掩蓋不住的贊許。許知意適時地走上前,溫柔地抱起小朋友,向賓客致意。
"沈太太,令愛的琴藝真是令人驚嘆。"
"不愧是沈家的千金,從小氣質就與衆不同。"
"不知道沈太太有沒有興趣參加下個月的慈善晚宴?"
...
恭維聲此起彼伏,許知意微笑着應對,這一刻,她是這場活動唯一的焦點。
拍賣環節開始後,一群富二代個個正襟危坐。
他們舉牌競價時情緒上頭,仿佛真的是沉迷畫作的藝術家,但許知意很清楚,這些人根本不是沖着畫來的,他們的目標是沈時敘,似乎多喊一次價,就能多攀上沈家一分關系。
這也是她想盡辦法讓沈時敘來這裏的原因,只要有他坐鎮,那群富二代的長輩就會很樂意讓家裏晚輩花這個錢。
許知意樂見其成,也是這群港城富二代心中所願,他們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洗’長輩手裏的錢。
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當然,有這麼一群賣力表演的富二代,一場畫展出下來,她自然也能收獲幾位貨真價實的顧客。
"八十萬!這幅《晨藹》我要了!"
"一百萬!我父親一直很欣賞沈太太的作品!"
許知意站在台上,笑容完美無瑕,心裏卻冷嗤一聲。這些遊戲人間的富二代們,連畫的色調都分不清,卻裝出一副懂藝術的樣子,真是諷刺。
她的畫自然也不會讓這群不懂欣賞的人拿到手玷污。
拍賣進行到最後,司儀宣布壓軸作品即將登場,展廳裏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
大家以爲這是閃耀登場的意思,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工作人員匆匆跑來,低聲在許知意耳邊說道:"許老師,那幅《他》……還沒送到。"
許知意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後快速決定道:“把《晨曦》拿出來替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