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徽在綠碧的攙扶下邁進門檻。
她一身素衣,不施粉黛,眉宇間滿是憂傷之色。
作爲京城有名的貴女,她曾經也是一女百家求的,可是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那嬌豔的牡丹就變得這樣憔悴了。
“雲徽見過各位長輩。”
“雲徽,今日可有哪裏不適?”三叔公關心地問道,“正好坤哥兒在這裏,讓他爲你把個平安脈。”
“不用麻煩族弟了。”秦雲徽擦着眼角的淚水。“夫君走了,我也不想活了,一死倒也百了……”
整個大堂回蕩着她嚶嚶嚶的哭聲。
全場寂靜。
“別哭了。”楊氏不耐煩,“我問你,你可是有身子了?”
秦雲徽正哭得傷心,被楊氏這麼一打斷,哭聲停了。
“有也好,沒有也好,夫君都不在了,這個孩子要來做什麼?”
聽了她的話,宗親們的心裏咯噔一下。
聽這意思是真的有了,只是新寡的少婦還在爲喪夫悲傷,沒心情管肚子裏的孩子。
楊氏一聽急了,連忙說道:“這是盛哥兒唯一的子嗣,你怎麼能這樣輕視?你快別哭了,哭哭啼啼像什麼話?”
“楊氏,雲徽剛失去新婚丈夫,難道不該哭嗎?”歐陽氏護着她。“不過,讓坤哥兒爲她把個脈也好。這幾日她的胃口不好,心情不好,整日這樣悲傷過度,也不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有沒有受到影響。”
顧懷坤走過來,爲秦雲徽把脈。
所有人緊張地看着他的神情。
顧懷坤把完脈,表情難看,強扯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恭喜老夫人,恭喜大伯母,嫂嫂的確有身孕了。不過脈搏有些虛浮,顯然是月份還淺,還不是很明顯。”
“太好了。”楊氏高興地說道,“老天爺保佑,老國公爺保佑,夫君保佑……”
楊氏高興了,宗親們就不高興了。
剛才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現在一個個如被霜打的茄子,個個都沒了精氣神。
“這是國公府的大喜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大嫂,可得好好照顧侄媳婦,讓她平安生下這個孩子。”三叔公說道。
“這是自然。”歐陽氏點頭,“勞煩你們跟着操心我們家的事情了。”
三叔公的話讓宗親的族人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就算秦雲徽懷上了,現在也只是一個小肉球,距離她平安生下這個孩子還有八九個月。先不說能不能平安生下他,就算可以平安生下,也不一定是個兒子。
顧國公府的爵位到底是誰的,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還不可知。
宗親們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一個個忍着一口氣離開這裏。
他們走後,歐陽氏對楊氏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話要單獨叮囑盛哥兒媳婦。”
“是。”楊氏退出去。
歐陽氏看向顧懷錦:“錦哥兒也留下。”
顧懷錦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着歐陽氏。
歐陽氏揮了揮手,房間裏的仆人只留下錢嬤嬤,其他仆人全都退出去了。
“剛才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哪怕是同宗同族,一個個也如同豺狼般,恨不得把我們生吞活剝了。今晚你們要繼續努力,爭取早日懷上子嗣。記住,最好一個月內就能完成這件大事,要是拖久了,這個謊就不好圓了。”
秦雲徽偷偷地瞟了一眼旁邊的顧懷錦,眼裏閃過憂慮。
“祖母,剛才你讓錢嬤嬤給我吃的是什麼,怎麼會把出喜脈?”
“那些都是小把戲,沒什麼難的。”歐陽氏淡道,“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你們現在要把它變成真的。”
“這樣是不是太委屈二公子了?”秦雲徽弱弱地說道,“我的一生就這樣了,沒什麼好在意的,他還有更好的未來。”
顧懷錦捏了捏手心。
他一個瞎子有什麼更好的未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他的想法。
“錦哥兒,你可有不願?”歐陽氏淡淡地看着他,“要是雲徽誕下的子嗣繼承爵位,這與你繼承爵位有什麼區別?如果不是你的眼睛一直不見好,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老夫人如此恩德,我必銘記於心。”顧懷錦冷道。
歐陽氏聽了顧懷錦‘屈服’的話,一臉滿意,只有秦雲徽爲老夫人捏了一把汗。
“你姨娘那裏已經有大夫爲她看過診,老身單獨撥了一個嬤嬤去照顧她。你不用爲你姨娘擔心,只管辦成我的事。”
這話的另一層意思是:要是辦成了,你姨娘自然藥到病除。一旦你不聽話,不願意辦成,你們母子就沒必要存在了。
在系統傳送給她的資料裏,顧懷錦對顧國公府恨之入骨,特別是他生母死後,報復顧家成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原著原主從宗親裏過繼了一個孩子,精心教養着,準備等他成年就繼承爵位。不過沒幾年,顧臨盛帶着親生兒子回來,那個過繼的子嗣就被退了回去,爲此還得罪了宗親族人。
那些宗親族人不敢招惹顧臨盛,就把這筆賬算在原主的身上。原主在顧家孤立無援,連府裏的仆人都不把她當回事,活生生的被逼成了失去理智的瘋子。
她可沒有給別人養孩子的癖好,更何況她要顧臨盛回來老老實實認下這頂綠帽子,還要對外宣稱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當夜,秦雲徽再次看見顧懷錦坐在床邊,平靜地關上了房門。
她放下床帳,坐過來,用旁邊的紗巾遮住他的眼睛。
“我看不見,你不用遮住我的眼睛。”
秦雲徽一臉嬌羞:“可是……我能看見……這樣的話,我會沒那麼緊張。”
顧懷錦聽着她甜美中帶着嬌羞的聲音,冰冷的心竟出現了漣漪。
秦雲徽撲過來,咬住他的唇。
“嘶……”顧懷錦吃痛。
“對不起,我……我是想着速戰速決,讓你少受點苦。”
顧懷錦:“……”
他伸手摸了摸,摟住她的細腰,貼過來。
從那扇緊閉的房門裏時不時溢出貓兒嬌氣的哭泣聲,與昨日的草草了事不一樣,這次持續到了半夜,那聲音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