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清這邊還在美滋滋地盤算着怎麼把林若薇這根“超級潛力股”也劃拉到自己的投資版圖裏,那邊他好不容易搭起來的商業小攤子,就讓人一腳給踹晃悠了。
趙鐵柱在獄中組織生產,他老娘和弟弟在外面負責銷售,拿着沈清給的本錢和“光明牌”的獨家代理權,在城南相對熱鬧點,但魚龍混雜的街面上,盤下個小門臉,掛上了“光明雜貨鋪”的招牌。主要就賣“牢廠”出產的草鞋、草帽、籃子啥的,也捎帶腳賣點針頭線腦、油鹽醬醋,走的是薄利多銷、服務街坊的路子。
生意剛有點起色,能聽見點銅板響動了,麻煩就找上門了。
這天下午,鋪子裏沒啥人,趙老娘正拿着雞毛撣子撣貨架上的灰,他弟弟趙鐵栓在後面分揀新送來的草鞋。就聽見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夾雜着粗野的吆喝聲,鋪子那單薄的木門簾“譁啦”一聲被人粗暴地掀開,撞在門框上咣當亂響。
五六條漢子堵在了門口,爲首的是個一臉橫肉、眼角帶疤的壯漢,敞着懷,露出胸口一撮黑毛,腰裏別着根短棍,正是漕幫在這一片收“例錢”的小頭目,人稱“黑魚”。他身後那幾個嘍囉,也是一臉的痞氣,斜眼看人。
鋪子裏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趙老娘心裏咯噔一下,手裏的雞毛撣子差點掉地上,臉上擠出點勉強的笑,趕緊迎上去:“哎喲,是魚爺來了,快…快裏面請…”
黑魚壓根沒搭理她,三角眼在鋪子裏掃了一圈,目光在那堆擺放整齊的“光明牌”草編產品上停留了一下,嘴角撇了撇,帶着不屑。
他大喇喇地拉過唯一一張給客人準備的破凳子坐下,一只腳直接踩在凳面上,歪着頭看趙老娘。
“趙婆子,生意不錯啊?”黑魚聲音沙啞,跟破鑼似的:“這新鋪子開張,也不跟咱爺們兒打個招呼?不懂規矩啊?”
趙老娘心裏罵娘,臉上卻不敢表露,陪着小心:“黑魚爺您說笑了,小本生意,剛夠糊口,哪敢勞動您大駕…”
“少他媽廢話!”黑魚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她:“這條街,歸我們漕幫罩着!想在這兒安安生生做生意,就得懂這兒的規矩!每月例錢,二兩銀子!另外,你們這什麼…‘光明牌’的玩意兒,在碼頭上賣,也得經過我們漕幫點頭,抽三成利!”
二兩銀子?還要抽三成利?趙老娘和剛從後面出來的趙鐵栓一聽,臉都白了。他們這鋪子刨去成本,一個月能賺出一兩銀子就算燒高香了,這簡直是明搶啊!
“魚爺,這…這太多了啊!”趙鐵栓年輕,有點壓不住火,梗着脖子道:“我們這小本生意…”
“多你媽!”黑魚身後一個嘍囉上前一步,指着趙鐵栓的鼻子就罵:“魚爺定的規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守!不想交?行啊!”
他猛地一腳踹在旁邊摞着的幾雙草鞋上,草鞋頓時散落一地:“那這鋪子也就別開了!”
另一個嘍囉也跟着起哄,伸手就把貨架上一排新編的草帽胡擼到了地上,還用腳踩了幾下。
“別!別砸!各位爺,有話好說!好說啊!”趙老娘嚇得魂飛魄散,撲過去想護住貨物,被一個嘍羅不輕不重地推了一把,踉蹌着撞在貨架上,差點摔倒。
趙鐵栓氣得眼睛都紅了,攥緊了拳頭想沖上去,被他老娘死死拉住。
黑魚看着這雞飛狗跳的場面,得意地晃着踩在凳子上的腳,冷笑道:“怎麼着?還想動手?信不信老子一句話,讓你們這鋪子明天就關門,讓你們一家子在京城混不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嚇得瑟瑟發抖的趙老娘面前,居高臨下:“老子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後,見不到二兩銀子和三成利的契書,就不是砸幾雙破草鞋這麼簡單了!到時候,燒了你這鋪子,也別怪爺們兒手黑!”
說完,他狠狠啐了一口,帶着手下揚長而去,留下滿地狼藉和面無人色的趙家母子。
消息很快就由嚇破膽的趙鐵栓,連滾帶爬地傳回了刑部大牢,遞到了沈清耳朵裏。
沈清一聽,臉色就沉了下來。
“黑魚…漕幫…”沈清眯着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這事兒,肯定不是簡單的收保護費。時間點太巧了,他這邊剛有點起色,那邊漕幫就精準找上門,還指名道姓針對“光明牌”,背後沒人指使才怪!
看來,光是悶頭在牢裏搞生產是不行了。外面的豺狼虎豹,已經聞到肉味兒,開始伸爪子了。
“行啊,想玩是吧?”沈清冷笑一聲,眼神裏沒了平時的嬉笑,透出一股狠勁兒,“那就陪你們玩玩!看看是你們這些地頭蛇的牙口硬,還是老子這過江龍的手段高!”
他得親自出去會會這個“黑魚”,順便摸摸漕幫的底。總縮在牢裏,真當他沈清是hellokitty了?
危機,有危險也有機遇。正好借着這個機會,會會漕幫這幫地頭蛇,看看是他們的碼頭硬,還是老子手裏的籌碼多。
他也沒聲張,換了身不起眼的便服,跟上面打了個馬虎眼,說是去查點舊案線索,溜溜達達就奔了城南碼頭。
好家夥,這地方跟刑部大牢簡直是兩個世界。空氣裏混雜着河水腥氣、貨物黴味、汗臭還有各種小吃的味道,嘈雜得跟開了鍋似的。扛大包的苦力喊着號子,船老大扯着嗓子指揮卸貨,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沈清這細皮嫩肉的往那一站,跟掉進土豆堆裏的白蘿卜似的扎眼。
他沒費啥勁就打聽到了黑魚通常在哪片活動,碼頭上一個專門給苦力和小商販歇腳、兼賣點劣酒和簡單吃食的破棚子。
遠遠就看見黑魚那標志性的疤瘌眼,正跟幾個手下蹲在棚子外邊吹牛打屁,唾沫星子橫飛。
沈清沒急着過去,先貓在旁邊一堆貨箱後面觀察。正琢磨着是直接上去“講道理”還是玩點陰的,就看見一個穿着錦緞長衫、頭戴文生方巾的公子,帶着兩個精悍的隨從,徑直走到了黑魚那夥人面前。
那公子身量不算高,細皮嫩肉的也跟土豆堆裏的白蘿卜似的,眉眼精致,就是走路姿勢和說話腔調故意拿捏着一股子跋扈勁兒,怎麼看怎麼別扭。
可那霸道的黑魚見到他卻點頭哈腰,甚是恭敬。
沈清心裏嘀咕:這小白臉是個有來頭的。
他下意識的用天眼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