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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兩個大漢扛着,像扔垃圾一樣,直接扔到了我租的地下室外面的巷子裏。
從醫院回來的春姐心疼地把我背回了地下室。
她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小心翼翼地爲我清理傷口。
而後,手裏死死攥着我磕頭和捐血換來的錢,凹陷的眼裏滿是絕望:
“千雪,不如......咱們放棄吧......憑我們兩個,就算是累死,也不可能賺到那麼多手術費的......”
“不如......讓小念走得痛快一點......”
“希望她來世,投一個好胎,不要投到我這樣沒用的媽媽肚子裏......”
我的心猛地一疼,眼淚滾落。
拍着她瘦弱的肩膀,“不行!必須得救!”
“可是你的身體......千雪,你爲我們母女付出太多太多了,我不想再連累你了......”
我十分堅定:“相信我,我很快就能湊齊手術費!”
我給一個陌生號碼發去一條短信:
“能把時間再提前嗎?”
對面很快回復:
“三天後,安排車禍。”
看着回復,我無聲地笑了笑,將藏在枕頭下面的器官捐贈協議拿出來仔細核對,又跟對方再三確定細節。
確保我死後,補償金能落到春姐手裏,才放心地睡去。
第二天,我腳步虛浮,拖着疲倦的身體,來到打工的餐館,卻被老板趕了出來。
他把工資塞到我手裏,嘆氣:
“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們小本生意,惹不起,別怪我。”
我知道,肯定是蘇沫沫向老板施壓,想把我逼走,不要出現在紀雲望的面前。
我蹲坐在路邊,仰望着天空,嘴角扯出虛弱的笑。
真好啊,只有三天了。
我就要解脫了......
小念就有救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光,我一直在醫院守着小念。
我輕輕拉着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安慰她,她很快就可以康復出院了。
我們拉鉤約定,等她康復出院,要帶她去她從來沒有去過的遊樂園玩。
對不起,我注定會食言了。
夜幕降臨,我看了看手機,快到時間了。
我再次檢查了一遍捐獻卡,貼身放好,確保我死的第一時間能被人看到。
而後一瘸一拐,向着約定的地方走去。
這裏是我回家路上一個偏僻的路口,沒有監控,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是車禍高發地。
我在回家路上發生車禍死亡,合情合理。
七年來,我第一次這麼開心。
我懷着歡快的心情,奔赴一場盛大的死局。
只是我沒有想到,在我死前,我會再見到紀雲望。
他見到我,像見到仇人一般,死死掐住我的脖子,雙眼猩紅。
“穆千雪,你害了我的孩子,害得沫沫再也不能生育,你怎麼這麼惡毒!”
我被他掐得滿臉漲紅,呼吸困難。
卻笑出了眼淚。
在我即將窒息時,他恢復了理智,突然鬆開了手,一把將我推開。
我釀蹌了幾步,脫力地摔倒在地。
我感覺腿上一輕,帶着血的義肢從我斷腿上脫落,摔到了紀雲望的面前。
他瞳孔驟然緊縮,僵在原地,眼睛在我半截空蕩蕩的的褲管和義肢上來回巡視。
半晌,他嗤笑,眼裏滿是嘲諷:
“穆千雪,自作孽,不可活!”
“落得這樣的下場,就是你的報應!”
他伸手,死死揪着我的衣領,想把我往車上拖:
“你害得沫沫流產,失血過多,現在還貧血頭暈,你只能用你的血來贖罪!”
眼看時間快到了,我心裏着急,卻沒有半點力氣反抗。
這時,春姐突然沖過來,把紀雲望推開,攔在我面前,沖着紀雲望大喊:
“你就是千雪的前夫紀先生嗎?”
“千雪七年前爲了救你的命,把腎捐給了你,造成現在腎衰竭,你不感恩也就罷了,還這麼折磨她,她會死的!”
紀雲望整個人瞬間僵住,眼神復雜地看向我。
隨後面帶冷笑:
“穆千雪,你可真是無恥至極!爲了騙錢,什麼謊都敢撒!”
“給我捐腎,救我一命的明明是——”
他猛然頓住,瞳孔放大,到了嘴邊的話,被一陣刺耳的急刹車聲音淹沒。
那張帶着嘲諷的臉,瞬間噴濺上了我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