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冷的刀鋒緊貼着掌心,林小木的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每一塊肌肉都蓄滿了力量,卻又凝滯在絕對的靜止中,與黑暗的荊棘叢融爲一體。他的呼吸放得極緩、極輕,幾乎微不可聞,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穿透濃墨般的夜色,死死鎖定着那陣越來越近的窸窣聲。

不是野獸。步伐雖然刻意放輕,帶着潛行的謹慎,但節奏和落腳點還是暴露了人的痕跡。不止一個,至少有三人,呈鬆散的搜索隊形,正朝着他們處理獵物的血腥之地摸來!

山匪?是黑風寨的殘匪聞着血腥味來報復?還是其他覬覦獵物的流寇?林小木的腦中瞬間閃過幾個可能,眼神卻冰寒如鐵。無論來者是誰,在這黑暗的密林深處,遭遇即意味着你死我活!

二牛和狗剩子也聽到了動靜,兩人臉色煞白,瞬間停止了手頭血腥的活計,連滾爬爬地縮到最近的樹幹後面,死死捂住口鼻,大氣不敢喘。另外三個後生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濃重的血腥味在冰冷的夜風中彌漫,如同黑暗中最醒目的燈塔。

腳步聲在距離他們藏身處約十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黑暗中傳來幾聲極低的、如同夜梟低鳴般的鳥叫聲,顯然是某種聯絡暗號。緊接着,一個刻意壓低的、帶着濃重地方口音的粗嘎嗓音響起,帶着幾分驚疑和貪婪:“操!好濃的血腥!像是大家夥剛宰的…人呢?跑了?”

“看蹄印!是獐子!個頭不小!血還熱乎!”另一個聲音回應,帶着喘息和興奮,“媽的,便宜咱們了!快找找!肉肯定還在附近!”

“小心點!剛才那動靜,還有這放血的手法,不像普通獵戶…別他媽是點子硬!”第三個聲音比較沉穩,帶着警惕。

林小木的耳朵微微聳動,分辨着聲音來源的方向和距離。三個目標,呈三角站位,說話聲暴露了他們的位置。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標尺,在黑暗中快速測算着。距離、角度、障礙物……一個個數據在腦中飛速生成,瞬間組合成最佳的突襲路徑。

他無聲地調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勢,身體重心微微前移,如同一張拉到極限的強弓。就在對方三人似乎達成共識,開始小心翼翼地朝着血腥味最濃烈的中心地帶(獐子屍體掩埋點)搜索靠近時——

林小木動了!

沒有絲毫預兆,他如同從黑暗中撲出的鬼魅,速度快到極致!不是直線沖鋒,而是借着幾叢低矮灌木和凸起樹根的掩護,身形詭異地左右晃動,帶起幾片枯葉飄落,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直撲那個聲音最爲沉穩、站位也相對靠後的目標!

那三人根本沒料到襲擊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近!等那個被鎖定的目標聽到枯葉碎裂的細微聲響,驚覺不妙想要轉頭時,一道冰冷的寒光已經如同毒蛇般吻向了他的頸側!

“噗嗤!”

傘兵刀精準無比地切開了氣管和頸動脈!滾燙的鮮血在黑暗中噴濺而出,帶着濃烈的鐵鏽味!那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身體便軟軟地向前栽倒。

一擊斃命!

另外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戮和同伴瞬間斃命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

“老三!”那個粗嘎嗓音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嘶吼,下意識地揮動手中的砍刀,朝着林小木模糊的身影狠狠劈來!動作凶猛卻毫無章法。

林小木在割喉的瞬間,身體已經借着前沖的慣性向側前方一個矮身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呼嘯而過的刀鋒!冰冷的刀風刮過他的頭皮。他翻滾起身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左手在地上一撐,身體如同裝了彈簧般再次彈起,右手反握的傘兵刀劃出一道致命的弧線,直刺另一人因驚駭而大開的胸腹!

“噗!”

刀鋒輕易地穿透了粗劣的皮襖和皮肉,深深沒入!那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手中的短矛脫手掉落。

“啊——!我跟你拼了!”粗嘎嗓音的漢子徹底紅了眼,狀若瘋虎,手中的砍刀再次掄圓了劈向林小木的後背!

林小木甚至沒有回頭!他猛地拔出刺入第二人身體的傘兵刀,身體如同陀螺般以左腳爲軸心一個迅猛的回旋轉身!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了背後襲來的致命一刀,同時借着旋轉的離心力,右腿如同鋼鞭般狠狠抽出,腳尖精準地踢在對方握刀的手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

“嗷——!”粗嘎漢子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砍刀“當啷”一聲脫手飛出老遠!

林小木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身體前沖,右手刀光一閃!

“呃……”粗嘎漢子的慘嚎戛然而止,脖頸處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鮮血狂涌而出。他瞪大着驚恐絕望的眼睛,身體抽搐着軟倒在地。

兔起鶻落,電光石火!

從暴起突襲到三人斃命,整個過程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幹淨、利落、高效,如同演練過千百遍的殺戮藝術。冰冷的殺伐之氣彌漫開來,讓躲在樹後的二牛等人遍體生寒,幾乎窒息。

林小木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冰冷的眼神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四周濃密的黑暗,耳朵捕捉着一切可能的異響。確認再無其他埋伏後,他才緩緩垂下滴血的傘兵刀。

“出來,處理掉。”他的聲音低沉,帶着戰鬥後的微喘,卻依舊冰冷得不帶絲毫感情。

二牛和狗剩子等人這才如夢初醒,戰戰兢兢地從藏身處爬出來,看着地上三具還在微微抽搐、汩汩冒血的屍體,以及那個被他們自己掩埋了一半、又被翻找出來的獐子屍體,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們看向林小木的眼神,充滿了無邊的恐懼和一種近乎仰望神魔般的敬畏。這個男人,比山裏的熊瞎子還要可怕!

“快…快挖坑!”二牛強忍着嘔吐的欲望,聲音發顫地招呼同伴。

幾人手忙腳亂,用柴刀和匕首在遠離水源的僻靜處又挖了一個更深的坑,將那三個不知來歷的倒黴蛋連同被驚擾的獐子殘骸一起匆匆掩埋,又費力地掩蓋掉大部分血腥痕跡。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隱隱透出一絲魚肚白。山林中的黑暗開始褪去,但寒意卻更甚。

“走!”林小木沒有絲毫停留,背上那張獵弓,又將二牛他們割下來的四條肥碩獐腿用堅韌的藤條捆扎結實,扛在肩上。四條獐腿加起來足有百十斤重,他扛在肩上卻步履沉穩,如同扛着幾捆稻草。

回村的路,在微熹的晨光中顯得格外漫長。二牛等人拖着疲憊的身軀,沉默地跟在林小木身後,氣氛壓抑。昨夜的血腥殺戮和那三個死人的慘狀,如同冰冷的陰影籠罩在他們心頭。

當柳樹屯那殘破的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中時,村口瞭望台上負責警戒的人立刻發出了嘶啞的呼喊:“回來了!林壯士他們回來了!”

死氣沉沉的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瞬間活泛起來!早已望眼欲穿的村民紛紛涌向村口,裏正和柳老根更是跑在最前面,臉上混雜着極度的擔憂和一絲渺茫的希望。

當他們看到林小木肩上那四條沉甸甸、還帶着新鮮血漬的獐腿時,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所有人!

“肉!是肉!”

“老天爺!有救了!有救了!”

“林壯士!是林壯士獵回來的!”

“……”

哭聲、笑聲、激動得語無倫次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沖淡了昨夜的恐懼和悲傷。飢餓到麻木的腸胃被那濃鬱的肉腥味刺激得咕咕作響,每個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四條代表着生命的獐腿,閃爍着狼一樣的綠光。

柳葉兒小小的身影也擠在人群中,她的小臉凍得發青,嘴唇幹裂,但看到林小木安然無恙地扛着獵物回來,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裏瞬間迸發出明亮的光彩,比初升的太陽還要耀眼。她不顧一切地擠開人群,跑到林小木面前,仰着小臉,聲音帶着哭腔和後怕的顫抖:“林大哥!你…你沒事就好!我…我…”她想說什麼,卻又哽咽着說不出來,只是把懷裏那個一直緊緊捂着的、硬邦邦的粗布包,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林小木手裏。

入手溫熱。是那半個她省下來、一直捂在懷裏舍不得吃的雜糧餅子。此刻已經被她的體溫和緊張的汗水浸得有些溼軟。

林小木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個小小的、帶着少女體溫和汗漬的布包,又看了看柳葉兒凍得通紅、寫滿關切和喜悅的小臉,冰冷的眼底深處,似乎有某種極其細微的東西融化了一瞬。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布包默默揣進懷裏,然後指了指肩上的獐腿,對着圍攏過來的裏正和柳老根沉聲道:“架鍋,燒水。婦孺優先,每人一碗肉湯,分肉。”

他的話如同聖旨。早已準備好的大鍋立刻架在了火堆上,清水翻滾。四條獐腿被迅速剝皮、剔骨、切割成小塊。濃鬱的、帶着油脂香氣的肉味隨着蒸汽彌漫開來,勾動着每一個飢腸轆轆的靈魂。

村民們自發地排起了隊,雖然秩序有些混亂,但沒有人爭搶。婦孺和老弱被推到了最前面。當第一碗滾燙的、飄着油花和肉碎的濃湯被端到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手中時,那婦人顫抖着手,眼淚大顆大顆地掉進碗裏,哽咽着說不出話。她懷裏的孩子貪婪地吮吸着母親喂過來的肉湯,小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滿足的神色。

一碗碗肉湯分發下去,如同甘霖灑在幹涸的土地上。麻木絕望的臉龐漸漸有了生氣,冰冷的身體被熱湯溫暖,死寂的村莊終於有了一絲人間的煙火氣和生的氣息。

林小木沒有去排隊。他走到井邊,打上一桶冰冷的井水,將沾滿血污的雙手、臉和匕首仔細清洗幹淨。冰冷的井水刺得皮膚生疼,卻也讓他因殺戮和疲憊而有些昏沉的頭腦清醒了許多。他靠坐在井沿邊,看着村民們圍着大鍋,小心翼翼地啜飲着救命的肉湯,眼神沉靜。

柳葉兒端着一碗特意撇去了浮油、肉塊最多的熱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林大哥…你…你也喝點吧…”

林小木看了她一眼,沒有推辭,接過碗,幾口就將滾燙的肉湯喝了下去。溫熱的液體順着喉嚨滑入胃袋,驅散了深秋清晨的寒意和一夜奔襲的疲憊。

“謝謝。”他低聲說了一句,將空碗遞還給柳葉兒。目光掃過她凍得通紅的手,又看了看遠處正在興高采烈分發肉塊的柳老根,以及那三個依舊抱着手臂、冷眼旁觀着這一切的玄甲騎士。其中一個騎士的目光,正有意無意地掃過林小木清洗匕首的地方,眼神深處帶着一絲探究。

柳葉兒捧着空碗,小臉微紅,搖搖頭:“不用謝…林大哥,是你救了大家…”她還想說什麼,卻聽到村口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碾壓路面的轆轆聲!

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驚疑不定地望向村口官道方向。剛剛因獲得食物而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被新的恐懼澆上了一盆冷水。難道又是山賊?還是……官差?

林小木眼神一凝,緩緩站起身,手再次按在了腰間的傘兵刀柄上。

只見官道上,煙塵微起。一支小小的車隊正朝着柳樹屯緩緩駛來。車隊規模不大,只有一輛半新不舊的青布篷馬車,車轅上坐着一個頭戴鬥笠、穿着灰布短褂的車夫。馬車前後各有兩名騎着普通駑馬的隨從護衛,穿着也是普通的勁裝,佩着腰刀,遠不如之前安平郡王府騎士那般精悍奪目。

馬車在村口殘破的牌坊前停下。車簾掀開,一個穿着藏青色綢面棉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探出身來。他約莫四十多歲,面容清癯,留着三縷長須,眼神精明,帶着一種城裏人慣有的審視。他先是皺眉掃了一眼一片狼藉、煙火未盡的村莊,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隨即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聲音問道:

“敢問,此處可是柳樹屯?貴村裏正何在?”

他的口音帶着明顯的官話腔調,雖然客氣,卻透着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

裏正連忙放下手中的肉湯碗,小跑着上前,臉上堆起諂媚又惶恐的笑容:“小老兒就是本村裏正…不知…不知貴客駕臨,有何吩咐?”他偷偷打量着這輛看似普通、實則用料講究的馬車和那個氣度不凡的管家,心裏七上八下。

管家目光越過裏正,在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村民中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那口正冒着熱氣、飄散着肉香的大鍋上,眉頭皺得更緊。他顯然聞到了血腥味,也看到了那些殘留的血污痕跡。

“鄙姓周,乃是臨川府,蘇府管事。”周管家收回目光,看向裏正,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奉我家老爺之命,來接貴村柳葉兒姑娘過府。”

此言一出,如同在剛剛平靜的水面投下了一塊巨石!

“什麼?”

“接柳葉兒?”

“蘇府?臨川府的蘇大老爺家?”

“……”

村民們一片譁然,面面相覷,議論紛紛。柳老根更是如同被雷劈中,手裏的柴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女兒柳葉兒。

柳葉兒端着空碗,呆立在原地,小臉上血色盡褪,清澈的大眼睛裏充滿了茫然、驚愕,隨即是巨大的恐懼!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躲到了林小木的身後,小手緊緊抓住了林小木那件粗布短褂的後擺,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周管家似乎對村民的反應早有預料,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對着裏正晃了晃:“這是當年柳老根親手畫押的契書。他婆娘重病,借了我家老爺十兩銀子的救命錢,言明若無力償還,便以其女柳葉兒入府爲婢,抵債十年。如今十年之期雖未到,但柳老根這些年連本帶利分文未還,這債,早已滾成了天價。我家老爺仁厚,念在舊情,只按當年契書索人,不再追討餘債。裏正,你且看看,可有錯漏?”

裏正顫抖着接過那張泛黃的契書,只看了一眼,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他認得柳老根那歪歪扭扭的指印。村裏人都知道柳老根的老婆當年病得快死了,他確實借過蘇府的錢,只是沒想到…竟然是賣女抵債的契書!這些年,柳老根一直瞞着,大家只知道他欠了債,卻不知是這等斷子絕孫的閻王債!

“爹…爹!”柳葉兒再也忍不住,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她死死抓着林小木的衣角,如同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絕望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柳老根渾身劇震,看着女兒驚恐絕望的眼神,再看看那張如同催命符般的契書,老臉漲得通紅,嘴唇哆嗦着,猛地撲到周管家的馬車前,“噗通”一聲跪下,涕淚橫流地磕頭:“周管家!周老爺!求求您!求求蘇大老爺開恩啊!再寬限些時日!小老兒…小老兒就是做牛做馬也一定把錢還上!求求您別帶走我閨女!她才十五啊!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了!”說着,腦袋在冰冷的泥地上磕得砰砰作響,額頭上很快見了血。

周圍的村民看着這一幕,都沉默了。有人面露不忍,有人搖頭嘆息,也有人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麼。那三個玄甲騎士依舊冷眼旁觀,其中一個嘴角甚至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似乎覺得這出鄉間鬧劇頗爲有趣。

周管家看着跪在泥地裏磕頭如搗蒜的柳老根,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只有深深的冷漠和一絲不耐煩。他撣了撣綢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聲音冰冷:“柳老根,白紙黑字,紅手印按着。我家老爺已經仁至義盡。今日,這人,必須帶走。”他目光轉向柳葉兒,帶着一種評估貨物般的審視,“葉兒姑娘,請上車吧。莫要讓你爹難做,也莫要逼我們動粗,傷了和氣。”

他身後的兩名護衛立刻翻身下馬,手按在腰刀刀柄上,朝着瑟瑟發抖的柳葉兒逼了過來。眼神冰冷,帶着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柳葉兒嚇得尖叫一聲,死死躲在林小木身後,小小的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淚水糊滿了小臉,眼神裏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無助。

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個一直沉默地站在柳葉兒身前,如同一堵冰冷牆壁般的男人——林小木。

他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周管家,看着磕頭的柳老根,看着步步緊逼的護衛。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沾着些許泥點的臉龐在晨光中顯得有些冷硬。唯有那雙眼睛,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不起一絲波瀾,卻又仿佛蘊藏着即將噴發的熔岩。

當那兩名護衛的手即將觸碰到柳葉兒顫抖的肩膀時,林小木動了。

不是拔刀,也不是阻攔。

他只是微微側身,將已經完全嚇傻、只知道死死抓住他衣角的柳葉兒,不着痕跡地完全擋在了自己身後。他的動作很自然,仿佛只是不經意地調整了一下站位。但就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卻如同一道無形的界碑,瞬間阻斷了護衛抓向柳葉兒的路徑。

林小木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實質光束,越過那兩個動作一滯的護衛,穩穩地落在了馬車旁那位周管家的臉上。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帶着一絲穿越後尚未完全褪去的沙啞,卻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薄霧和壓抑的氣氛,如同冰珠砸落在青石板上:

“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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