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靖王府的暗衛傾巢而出,如鬼魅般消失在京城的夜幕中。
我躺在溫暖的羊水中,卻能清晰地“聽”到外面緊張的氛圍。娘親一夜未睡,一直坐在窗邊,手輕輕地搭在肚子上,像是在爲我,也像是在爲爹爹祈禱。
我知道,這一夜,至關重要。
前世,皇兄就是因爲找不到這批官銀,被父皇厭棄。而太子蕭景昭則在三日後,“意外”地從一個江洋大盜手中“繳獲”了這批銀兩,不僅洗清了自己監管不力的嫌疑,還立下大功,風頭無兩。
此消彼長之下,皇兄再無翻身之力。
但這一世,不會了。
天快亮的時候,蕭景琰回來了。
他身上帶着清晨的寒氣和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雲舒,找到了!”他聲音壓抑,卻難掩激動,“就在城南廢棄的鹽倉!一箱都不少!”
沈雲舒喜極而泣,緊緊抱住他:“太好了……太好了……”
“不止如此,”蕭景琰扶着她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還抓到了張德昌與太子府暗衛交接的信物!蕭景昭,這次我定要他脫一層皮!”
我能感覺到娘親的身體在顫抖,是激動,也是後怕。
我也鬆了一口氣。
第一步,總算是走穩了。
早朝之上,氣氛凝重。
父皇端坐龍椅,面沉如水,看着跪在殿下的蕭景琰,冷冷地問:“蕭景琰,三日之期已到,朕讓你追查的賑災銀兩,可有下落?”
太子蕭景昭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眼神裏滿是幸災樂禍。他已經安排好了,等父皇下令將蕭景琰圈禁,他的人就會立刻“找到”銀兩,上演一出完美的戲碼。
“回父皇,”蕭景琰聲音洪亮,不卑不亢,“兒臣幸不辱命,已經將五百萬兩賑災官銀悉數追回!”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
蕭景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他的人明明守在鹽倉周圍,蕭景琰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運走銀兩的?
“銀在何處?”父皇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驚訝。
“回父皇,銀兩就存放在宮門外的馬車上,隨時可以查驗。”蕭景琰頓了頓,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凌厲,“此外,兒臣還查到了監守自盜,意圖栽贓兒臣的幕後真凶!”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塊玉佩,高高舉起:“戶部侍郎張德昌,與人勾結,私藏官銀,意圖嫁禍皇子,此乃他與太子府暗衛統領交接的信物!請父皇明鑑!”
“轟!”
整個朝堂仿佛炸開了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太子蕭景昭的身上。
蕭景昭的臉瞬間血色盡失,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會敗露得如此徹底!那塊玉佩,是母後賜給他,他又轉贈給暗衛統領的,天下獨一無二!
“父皇!兒臣冤枉!這是污蔑!是蕭景琰爲了脫罪,僞造證據!”蕭景昭噗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
“哦?是嗎?”父皇的眼神深不見底,他沒看蕭景昭,反而看向了蕭景琰,“景琰,你還有何話說?”
“父皇,兒臣還抓到了幾個活口,正是昨夜負責轉移銀兩的太子府暗衛,他們對太子殿下的命令供認不諱!”蕭景琰擲地有聲。
蕭景昭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完了。
父皇最恨的,就是皇子相殘,結黨營私。
最終,戶部侍郎張德昌被判斬立決,抄沒家產。太子蕭景昭被罰禁足東宮三月,閉門思過,所有協理朝政之權,盡數被收回。
而蕭景琰,則因追回官銀有功,被父皇賞賜了京郊的一處皇莊,並特許他參與兵部事宜。
一貶一升,高下立判。
靖王府內,一片歡騰。
蕭景琰看着沈雲舒的肚子,眼神復雜而熾熱:“雲舒,我們的孩子……是上天賜給我的福星啊!”
沈雲舒驕傲地挺了挺肚子,笑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的種。”
我安靜地聽着,心中卻毫無波瀾。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蕭景昭雖然被禁足,但他在朝中經營多年,根基深厚,母後榮寵正盛,三個月後,他依然會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
而皇兄,雖然小勝一局,但在朝中卻勢單力薄,根基尚淺。
我們必須趁着這三個月,壯大自己的力量!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王爺,王妃,不好了!宮裏傳來消息,說是……說是西北邊境的狄族人突然來犯,連破我大周三座城池!鎮守西北的大將軍陸遠,兵敗被俘了!”
蕭景琰和沈雲舒臉色大變。
陸遠大將軍,是沈雲舒的舅舅,也是朝中唯一一個手握重兵,卻始終保持中立的將領!
我心中猛地一沉。
來了!
前世,就是因爲陸遠兵敗,導致西北門戶大開,朝野震動。太子蕭景昭借機舉薦自己的心腹上位,不但奪了兵權,還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將陸家滿門下獄。
鎮國公府,也就是皇嫂的娘家,爲了營救陸家,散盡家財,求告無門,最後被太子以“結黨營私,意圖謀反”的罪名,一並打入天牢。
皇兄爲了給嶽家求情,觸怒龍顏,被徹底廢爲庶人。
這是一個連環計!
一步錯,步步錯,最後滿盤皆輸!
“舅舅怎麼會兵敗?他治軍嚴謹,西北防線固若金湯,狄族人怎麼可能輕易突破?”沈雲舒喃喃自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是內奸!”蕭景琰一字一句地說道,“軍中必有內奸!”
沒錯,就是內奸!
我記得,那個內奸是陸遠將軍的副將,名叫王赫。他是蕭景昭早就安插在陸遠身邊的一顆棋子,在最關鍵的時候,打開城門,放了狄族大軍進來!
“景琰,我們得救救舅舅,救救陸家!”沈雲-舒抓住蕭景琰的手,眼中滿是哀求。
“我知道,可是……鞭長莫及啊。”蕭景琰滿臉痛苦,“我們遠在京城,西北戰場瞬息萬變,根本插不上手。”
不,有辦法!
我急了,又開始在娘親肚子裏拳打腳踢。
沈雲舒立刻反應過來,她捂着肚子,驚喜地看着蕭景琰:“王爺!孩子!孩子有辦法!”
蕭景琰也立刻振作起來,俯下身,對着肚子柔聲問道:“我的乖乖,你告訴爹爹,我們該怎麼做?”
我該怎麼告訴他們,“王赫是內奸”這麼復雜的信息?
踢左是“不”,踢右是“是”。
這個系統太簡單了!
我靈機一動。
我先是重重地踹了一腳。
然後,我用盡力氣,在肚皮上,一下一下地,劃出了一個“王”字。
雖然歪歪扭扭,但那三橫一豎的軌跡,清晰無比!
沈雲舒和蕭景琰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肚皮上的動靜。
當最後一豎劃完,兩人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王!”
他們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是王赫!”蕭景琰的眼睛瞬間紅了,“陸將軍最信任的副將,王赫!”
他想起來了,這個王赫,是幾年前由兵部直接調派過去的,而當時,舉薦他的,正是太子太傅,蕭景昭的老師!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全都串聯了起來!
“好狠的計策!好毒的用心!”蕭景琰氣得渾身發抖。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算知道他是內奸,也來不及了啊!”沈雲舒急道。
“來得及!”蕭景琰眼中閃爍着決絕的光芒,“我要立刻進宮面聖!請旨前往西北,督查軍務!我要在蕭景昭的人徹底掌控西北軍權之前,把王赫這個毒瘤給拔出來!”
“可是太危險了!”沈雲舒擔憂道,“你現在去了,就是把自己送到蕭景昭的刀口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蕭景琰握緊拳頭,“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也是扳倒蕭景昭,最好的機會!”
看着他毅然決然的背影,我心中百感交集。
皇兄,你終於長大了。
放心去吧,家裏有我。
我會護着娘親,等你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