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園廣場的監控室,所有人都看着那個冷得生人勿近的女人。
用一種溫和的口吻說着:“很不好意思,衛先生,我這邊出了點問題,大概二十分鍾後才能去見你。”
“嗯,是的,一點突發情況,無傷大雅。”
監控裏還在回放穿着淺藍色衛衣的男人,被捂住嘴拖到一輛白色面包車的場景。
雲九儀聽見那邊的衛星河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說着:“很抱歉,和貴公司這次的合作可能要作廢了……”
“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衛先生?”
雲九儀眼底結着冰。
她靠在椅背上,如果忽視她的表情,姿態閒適得仿佛在度假。
衛星河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我想……以啓明如今的狀況可能難以在規定期限完成貴公司的要求。”
監控室裏所有警察都屏住了呼吸。
雲九儀卻笑了,笑聲裏帶着幾分縱容:“但是我很喜歡你的作品。”
“感謝葉總編厚愛,但我……現在情況特殊。”衛星河的聲音越來越穩,“星塵很好,但不太適合現在的我了。”
雲九儀看着警方快速定位的手機信號,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表示確認。
所有人井然有序地往外走。
“這次的合作是我們經過慎重考慮的,您完全符合我們對於星塵未來的展望。”
“我們做了十全的準備,至於誠意,只要我們見面詳談,你一定會滿意的。”
雲九儀長腿跨進警車。
一臉嚴肅的男警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手機,默認了。
警車關掉了警示器,開着導航直奔城西的廢棄工廠 。
“好的,衛先生,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我們的誠意永遠都在。”
掛斷電話。
車窗緊閉,空氣凝滯。
窗外風景倒退。
“雲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救出人質的,不過你不必去冒險,一切有我們。”另外一位女警拍了拍雲九儀的肩頭。
大概是以爲雲九儀緊張。
“謝謝,我知道。”
【警告!請宿主注意,目標人物衛星河,幸福度降低5%,黑化值增加10%,當前幸福度35%,當前黑化值20%】
【警告,請宿主注意,黑化度如達到80%,則自動判定爲任務失敗。】
“怎麼感覺越來越冷了?”身邊的女警嚴肅的臉越發嚴肅。
她側頭看了一眼雲九儀,見對方沒有異常,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天氣還沒入秋,哪來的冷意。
雲九儀看着手裏的手機,靠在後座,指尖輕叩手機殼,節奏緩慢而壓迫。
窗外光影被一棵樹擋住,一道陰影映得她眸底寒意更甚。
【宿主,男配目前沒有生命危險】小蝴蝶適時出聲。
雲九儀呵了一聲。
“但我的數值降了。”
數值降了就代表積分動蕩。
代表她獲得自己的力量的風險又大一分。
也代表——
女人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代表那個脆皮小積分又受到了某種傷害。
雲九儀甚至也不明白自己那股莫名其妙的戾氣從何而來。
好像自己養了許久的小東西被人半路偷了一樣。
她將身體往後一靠。
闔起眼皮,似乎在養神。
-----
廢棄工廠——
衛星河拿着手機“看”向周樂:“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星塵的合作大概不會繼續,現在,請放了小夏。”
電話突然被周樂奪走。
周樂狐疑地反復檢查通話記錄。
他盯着衛星河那張即使狼狽也依然好看得過分的臉,突然一把捏住衛星河的下巴:“你他媽耍我?大公司的合約解除會這麼隨便?”
衛星河被迫仰起頭,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苦笑:“我現在的樣子,解約很奇怪嗎?”
周樂猛地將他推開,“你當我是傻子?那女人語氣根本不像在談解約!”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大公司項目籤約若是重視,三兩句話能糊弄過去?
他要的是明確拒絕,不是衛星河這樣顧左右而言他。
周樂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屏幕徹底碎裂。
一個能被利益和金錢沖昏頭腦的人。
一個能拋卻律法和良心的人。
一個總是給自己的不堪和無能找借口的人。
這樣一個人,在沒有理智的時候,無論怎麼好言相勸都是沒用的。
但他現在還是要拖延時間。
衛星河鎮定些許,“葉總編是星塵遊戲總設計和編制人,你現在上網查,應該能查到,三十六歲,女性,這個我沒騙你,你要還是不信的話,可以直接給對方打視頻。”
“閉嘴!”周樂一拳打在衛星河臉上,力道過大,導致他差點跌倒。
就在這時,衛星河聽到被捂着嘴的小夏突然悶哼一聲,還有一個陌生男人的嬉笑。
衛星河立刻意識到什麼:“小夏!”
他猛地推開周樂,“周樂,叫你的人住手!”
周樂似乎也沒料到同夥會這麼做,連被衛星河推開都沒時間生氣,只是猶豫了一下。
“他爹的,別節外生枝!”他朝鉗制小夏的那幾人喊道。
但那個男人顯然不會聽周樂的。
“周樂,你給我們那點錢能做什麼?哥幾個好久沒有熱鬧過了,這不有現成的?”一個猥瑣的聲音。
“嗚嗚嗚……老……咳……”
衛星河聽見小夏呼救,沒多想,直接用盡全力,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撞去。
那幾人沒將衛星河一個盲人放在眼裏,見他沖過來,也沒阻攔,看着他將小夏半抱在懷裏。
“老板,我沒事,你沒事吧?”
小夏爬起來,將自己衣服拉好,抹了把眼淚,看着衛星河有些紅腫的臉。
衛星河將人護在身後,低聲道:“沒事。”
“呦,一個瞎子,還想英雄救美啊!”
一個人從後面拽住衛星河的頭發,貓捉老鼠一樣準備將小夏從衛星河身後拽出來。
“別碰我!”小夏將自己的衣服拉好,目光落在衛星河身後一個棍子上。
這裏是廢棄工廠,這樣的生鏽鐵棒有不少。
她趁着那幾人逼近,順勢拉着衛星河往後退。靠近那幾根棍子。
“住手……”衛星河嘴角有些腥味,說話有種撕裂的疼,只能艱難地說,“你們要錢,要什麼都行,我現在就給,別傷害她!”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兜,從裏面拿出一張卡。
“行啊,老子要一百萬。你給不給?”
“夠了!”周樂終於出聲制止,他此時也有些煩躁了。
早知道就不收買這些街頭混混了。
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我們只要阻止籤約就行,別搞別的事情!是我雇的你們,你們要聽我的。”
“你們幹什麼?我是你們的雇主?你們要造反嗎?”
周樂和他的同夥似乎起了內訌。
圍着衛星河和小夏的兩個混混剛準備動手。
小夏突然喊道:“老板,這個,拿着。”
她將一根鐵棍塞到衛星河手裏。沖着眼前兩個步步緊逼的混混沖了過去。
左右亂揮。
她算是看明白了。
今天無論如何他們是不會放過她和衛星河的。
老板眼睛看不見,還要護着她。
她要是一直躲在老板身後,她就不叫夏雨。
“老板,快跑!”
衛星河的手腕被夏雨拉着,跟着對方跑。
但總歸是一個不怎麼鍛煉的女孩子,還帶着一個行動不便的盲人,兩人連門都沒碰到就被拽了回去。
小夏頭發被扯住,直接摔在地上,衛星河被帶了一下,忙穩住身形。
內訌的也停止了,氣急敗壞地沖過來就要教訓兩人。
“還敢跑!我讓你跑!”
一個人撿起一個棍子,直接往小夏身上招呼。
衛星河順着破空聲擋了一下,背部挨了一下。
錐心的痛感開始蔓延,衛星河半跪在地上,將小夏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裏。
他已經連累了他們很多次了。
不能每次都將親近的人帶入危險的境地。
“老板!”
混亂中,有人一棍子敲在衛星河後腦。
衛星河意識有些渙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
周樂的臉色瞬間慘白。
“怎麼回事?誰報警了?”
他慌亂地看向同夥,後者已經放開了小夏,準備逃跑。
但爲時已晚。
工廠大門被猛地踹開,刺眼的強光照射進來。
離最近的一個黃毛直接被踹飛了出去,嘭地一聲砸在五米開外的牆上。
難以想象外面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原本周樂看見是一個女人時鬆懈的神經越發緊繃。
幾個人對視,放過了衛星河和小夏,不約而同一起撲了上去。
----
衛星河感覺自己腦子有些不清晰。
爲什麼會聽到小夏喊“雲總?”
他脫力地鬆開手,仰面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聽到周樂一夥人慌亂的腳步聲,聽到警車急刹的刺耳聲響,還聽到...
一聲震耳欲聾的踹門聲。
然後是周樂的慘叫。
意識逐漸飄忽。
不知道過了多久,腦袋似乎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
衛星河努力想撐起身子,卻因爲失明而無法判斷方向。
就在這時,他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像雪鬆混着薄荷,清冷又鋒利。
很熟悉的味道。
是誰的?
“衛星河。”
那人終於開口了。
聲音讓衛星河渾身一僵。
混沌的腦海似乎得了些許清明——
像是暴風雪中突然出現的一盞燈。
“好疼。”
垂下眼睫,衛星河聲音很輕。
“雲九儀。”
“我頭好疼。”
一只微涼的手撫上他紅腫的臉頰。
“沒事。”那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有我在,沒事的。”
躺在地上哀嚎半天的周樂一臉驚恐,等人呲牙咧嘴地爬起來就要跑。
這個女人是個魔鬼。
此時門外一聲厲喝:“警察!不許動!”
全副武裝的警察魚貫而入,但已經不需要他們出手了——
五個綁匪全都倒在地上呻吟。
其中周樂最慘,整張臉腫得像豬頭,門牙都掉了兩顆。
追在雲九儀身後的女警看着躺了一地的嫌疑人。
怔愣一瞬,在其他警察給嫌疑人帶手鐲的時候,打量了雲九儀許久。
然而女人將躺在地上的男人護在懷裏,面色如霜,一句話也不說。
郭萍帶着早就安排好的醫護人員趕了進來。
小夏擦了擦眼淚,跪坐在衛星河身側,“醫生,快看看老板,嗚嗚嗚。”
衛星河呼了口氣,安慰她:“我沒事,你呢?”
“老板,我什麼事也沒有,你別說話,讓醫生看看。”
“都閉嘴。”雲九儀目光示意醫生過去。
“先幫他看看傷。”
手指觸碰到衛星河臉上的紅腫,眼底閃過一絲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