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我盯着手機屏幕，愣了幾秒。
然後苦笑一聲，把手機扔到床上。
過了一會兒，我媽推門進來，眼睛還是紅的。
“悅悅，你爸也是一時氣昏了頭，怕你說多錯多，才把你踢出群......”
“你別怪他。”
“媽，我不怪爸。”我搖搖頭。
“但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嘆了口氣，在我床邊坐下：
“其實......你說的那些事，媽都記得，媽沒忘。”
我反問：“那爲什麼一直要忍？”
“習慣了......”她輕聲說。
“我們總覺得親戚之間，撕破臉不好看。”
“不好看的是她們，不是我們。”
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早點睡吧。”
我媽離開後，我重新拿起手機，看着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家族群聊界面，心裏卻沒有太多失落。
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看清一些人，離開一些人，然後輕裝上陣，走向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門外，我聽見我爸還在客廳裏踱步。
腳步聲沉重而煩躁。
但這一次，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出去安撫他。
有些界限，一旦劃下，就再難模糊。
有些真話，一旦說出，就再難收回。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但我知道，以伯母和小姨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於是提前做好了準備。
果不其然，就在我拿到畢業證那天，親戚找上門來了。
而且陣仗不小。
伯母打頭，小姨緊隨，後面跟着堂哥，表姐，還有幾個平時就愛湊熱鬧的遠房叔伯。
一群人浩浩蕩蕩擠進我家客廳，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頓時顯得逼仄。
我媽慌忙去倒茶，我爸站在屋子中央，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局促和不安。
“大哥，大嫂。”
伯母先開口，聲音揚得老高，生怕左鄰右舍聽不見。
“今天我們過來，沒別的事，就是要討個說法！”
“看看吧，這是我兒子，世界五百強！白紙黑字的入職通知，剛下來的！”
她手裏拿着一張紙，幾乎要戳到我爸臉上。
“上次你們家陳悅紅口白牙污蔑他沒入職，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幾個親戚伸着脖子看，發出嘖嘖的聲音。
小姨立刻接上，嗓門不比伯母小：“還有我們家女婿！瞧瞧那是什麼？”
“嶄新的大奔！S500！”
她手指着樓下，那確實停着一輛黑色的奔馳，在陽光下閃着刺眼的光。
“上次陳悅非說什麼抵押資產，簡直是胡說八道！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表姐站在一旁，抱着胳膊，臉上沒什麼表情。
眼神卻帶着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其他親戚開始七嘴八舌。
“就是，陳悅那孩子上次說話太傷人了。”
“怎麼能那麼說自家人呢？”
“秀英和玉梅好歹是看着她長大的長輩，一點面子都不給。”
“這種歪風邪氣可不能長，得好好教育教育。”
“讀書讀多了，把人都讀傲慢了，連基本的長幼尊卑都不懂了。”
“今天這事兒不說清楚，以後親戚都沒法做了。”
你一言我一語，聲音透過沒關嚴的門窗傳出去，吸引了不少鄰居在樓道裏探頭探腦，低聲議論着。
我爸媽越來越尷尬。
我爸一個勁地拱手：
“對不住，對不住大家，孩子年輕不懂事......”
我媽端着茶水，手有點抖，聲音帶着懇求。
“她伯母，她小姨，先喝口茶，消消氣，悅悅她知道錯了......”
“知道錯？”
伯母尖聲打斷，唾沫星子幾乎噴出來。
“知道錯就讓她滾出來，當面給我們，給她堂哥表姐賠禮道歉！”
“承認她上次是污蔑！是造謠！”
小姨用力點頭，手指敲着茶幾面，哐哐響。
“對！必須當衆道歉！把話說清楚！“
“不然人家真以爲我女婿公司要垮了，這損失我們可背不起！”
“道歉！”
“必須道歉！”
“快點的吧，敢作敢當！”
親戚們的起哄聲一浪高過一浪，帶着一種看戲的興奮。
我爸額角青筋跳了跳，轉向我的房門，聲音壓抑着怒火。
“臭丫頭！你趕緊出來！給你伯母小姨，還有堂哥表姐好好認個錯！”
我媽看着我房間方向，眼神裏滿是焦急和無奈。
在一片嘈雜和逼視中，我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伯母和小姨的眼神像刀子，帶着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挑釁。
堂哥微微昂着頭，表姐則輕蔑地撇了撇嘴。
其他親戚更是屏息凝神，等着看我低頭認慫。
我走到客廳中央，目光掃過她們激動得有些發紅的臉。
不慌不忙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找到聯系人。
抬起頭，聲音平靜。
“伯母，小姨。”我頓了頓。
“我最後問一遍，你們確定，要讓我在這裏，當衆道歉？”
“那我如你們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