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序轉頭,看向面無人色的忠武侯。
“臣在辦理此案時,查訪到了一處位於清水巷的宅院。此宅,地契雖不在駙馬名下,然其日常用度及護衛,皆由貴府公子季淮安的心腹親隨打理。更巧的是......”
“那宅中,住着一妙齡女子,此女自稱姓白,並不認識季公子。然,臣卻查明,此女乃駙馬的......表妹!”
殿內譁然再起!
難怪公主要休夫,這女子分明就是駙馬豢養的外室!
不過,男子皆風流,公主多加約束就是了,休夫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些。
接着,沈知序又拿出一份供狀:“不僅如此,白氏還讓人引誘公主貼身婢女玉蝶的弟弟,讓其欠下巨額賭債,又以偷盜爲由要挾玉蝶,讓玉蝶爲她做事。不僅透露公主的行蹤,還在公主的湯藥中摻入藥性相克的劇毒,使公主玉體受損,命懸一線。”
此言一出,徹底炸懵了滿朝文武!
方才還覺得公主休夫“過分”的朝臣,此刻看向季侯爺的眼神已充滿驚駭!
毒害公主!這已不是簡單的風流債,而是謀逆大罪!
忠武侯也懵了,頓時如遭五雷轟頂,冷汗都嚇出來了!
白氏...白氏竟如此大膽?!
他只知公主休了自己兒子,還把人扣押,卻不知這背後竟是如此要命的滔天大禍!當即以頭搶地,着急忙慌地解釋:
“陛下!陛下明鑑啊!冤枉!天大的冤枉!那白氏......確系臣亡妻娘家遠房孤女,父母雙亡,無依無靠,臣一時心軟才將其接來京城,安置在別院...只...只是憐憫照拂!臣萬萬不知她竟如此膽大包天,喪心病狂!此事...此事與微臣無關!更與淮安絕無幹系啊!求陛下明察!陛下!!!”
他現在只祈禱,自家兒子與白氏並無私情。
若真是坐實了兒子與她有情,那此事即便不是他兒子幹的,陛下也不會放過他們......
龍椅之上,身着明黃龍袍的皇帝,面色凝重。
他早已從皇後口中得知全部真相,永安也上了折子說明緣由,沒想到季霖還有臉喊冤?
“砰!”皇帝猛地一拍御案!
“季霖!你當朕眼盲心瞎嗎?!”
“你那‘可憐’的遠房孤女,就住在你兒子心腹看管的宅子裏,拿着你兒子給的銀錢,買通永安的貼身侍女,日日給朕的女兒下着致命的毒藥!”
“而你的好兒子季淮安!”皇帝的聲音充滿了極致的諷刺,“在永安纏綿病榻之際!不思侍疾,不感君恩!竟還在外花天酒地,新婚半載,便敢豢養外室於朕的眼皮子底下!”
“簡直是大逆不道!罪該萬死!”皇帝怒斥道。
衆臣見狀,忙跪地高呼:“陛下息怒!”
帝王環視了一圈噤若寒蟬的群臣,擲地有聲道:“季淮安品行不端,不堪爲配,其駙馬之位,即刻褫奪!婚事作廢!誰敢再以此事非議公主半句,視同藐視皇權,欺君罔上,嚴懲不貸!”
“罪人白氏賜剮刑,季淮安...打入天牢!待三司會審,查明其是否知情、是否同謀,再行定罪!”
“退朝!”說罷,他袖袍一甩,大步往外走。
“皇上!求皇上開恩啊!”季霖悲愴的喊道。
衆臣高呼:“恭送皇上...”
皇帝拂袖而去,此前還爲忠武侯說話的大臣們,皆是步履匆匆的起身遠離,生怕沾染上季家的禍事。
沈知序剛踏出太和殿的門檻,一名面白無須的太監迎上前來。
“沈大人,皇上請大人移步御書房議事。”
沈知序神色從容,微微頷首:“有勞公公引路。”
與此同時,坤寧宮。
皇後心疼地握着裴雲初的手:“初兒,此番...真是苦了你了!”
裴雲初坐在皇後身側的繡凳上,露出單純無害的淺笑:“母後寬心,兒臣身上的毒已解,張太醫開了養身的方子,再喝半月便能恢復如除了。倒是累得母後憂心,是兒臣不孝。”
皇後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嘆了口氣:“原以爲那季家兒郎,出身勳貴,看着也算端正持重,定能成爲你的良配倚仗。誰成想...竟是這般心性!險些誤了初兒終身!”
裴雲初輕輕回握皇後的手,語氣平和道:“母後切勿自責,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不深入了解,怎知內裏是人是鬼?幸而蒼天有眼,讓兒臣及早看清。”
皇後見她看的如此通透,試探着問:“那...今後,你有何打算?”
裴雲初聞言,展顏一笑:“母後,死生之間走了一遭,兒臣如今只想好好活着!這世間情情愛愛也好,清風明月也罷,不過是錦上添花,什麼都不如眼前恣意自在地活着重要!”
“說的好!!”門口傳來一聲洪亮的贊許。
循聲望去,身着明黃色朝服的皇帝不知何時立在門口,兩人連忙起身:
“臣妾參見皇上。”
“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聲音自帶威儀:“都起來吧。”
他在主位落座,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裴雲初身上:“永安能有此等見識,朕心甚慰!此前你母後還憂心你秉性柔善,經此大劫恐會鬱結於心。如今,聽你這番言論,通透豁達,皇後也可放心了。”
皇後柔順溫和的笑了笑:“是啊,初兒真是長大了。”
裴雲初目光堅定的看着這位人間帝王:“父皇英明神武,執掌乾坤,兒臣身上流淌着父皇的血脈,若沉溺於小女兒情態,豈非辱沒了父皇威名?”
皇帝看着她臉上流露的孺慕之情,微微一怔,旋即朗聲大笑:“好,不愧是朕的女兒!有這份心氣,何愁前路?這世間好男兒多的是,往後,若真有那入得了眼的,朕再親自爲你賜婚!”
封建王朝,即便地位再高,婚嫁也得聽父母之命,更何況她公主的身份,注定不可能隨心所欲。
皇後見她發愣,出言提醒道:“還不快謝你父皇。”
“兒臣,多謝父皇!”裴雲初順從的笑着叩謝皇恩。
又閒聊了幾句,皇帝臉上的和煦收斂,沉聲道:“白氏謀害公主,罪無可赦!朕已下旨,將那毒婦處以剮刑!至於季淮安......”
皇帝眼中寒光一閃,冷冷道:“朕本以爲他少年英才,品性尚可,沒想到他竟敢如此慢待朕的女兒!朕已將他打入天牢,聽候發落!”